6 玫瑰港

玫瑰港

“當然不行!”

“就算有,至多是個學徒。”

對實力的劃分顯然是每一個穿越者都會在意的事,埃林也不負衆望,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從雷恩那問了個清楚。

所謂學徒,就是徒擁有天賦,尚無法使用正式魔法的人,他們的的手段也只被稱為“戲法”。對應的,還有正式魔法師,和超越了正式魔法師、擁有各自尊稱的“超位法師”。

知識有價且珍貴,它們也如同資本一般,會自然地聚集。

擁有法術天賦的人大多會嘗試去往埃雷薩爾,奧秘之塔的所在地,尋求魔法知識。這形成了循環——傳播知識使得知識進步,而進步的知識又吸引更多的魔法師,最終使得埃雷薩爾成為了魔法師共同的夢想之地;而奧秘之塔所在的極光島則因為聚集了各個派系的頂尖魔法師,擁有最豐富、最隐秘的法術知識而堪稱魔法界的耶路撒冷。

當然,這些信息雷恩并沒有詳細地告訴埃林,這個超綱的比喻也不是他想的。他只是抱着應付的心态将學徒-正式魔法師-超位法師的劃分提了一提,也正因如此,埃林才會問出“到哪才能找到魔法師”這樣的問題。

“行了。”雷恩哼了一聲,“在南大陸即便有魔法師,也是躲在深山高塔中、擺弄屍體的死靈法師。像你這樣的,見了也就死了。”

語罷,他又補了一句:“當然,你說不定可以作為他們的死靈奴仆繼續學魔法語言。”

埃林神色糾結地看了雷恩一眼,轉頭接着抄寫去了。

次日。

披着程曦,兩人已經着鬥篷,去往海港區。

至于那匹黑馬,直接被雷恩賣給了酒館。這一舉動着實讓埃林一驚。

“你把它賣了?”

“難道我還帶着它上船?”

埃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猶豫了幾下,才問道:“我以為你們還挺有感情的。”

“的确。”

雷恩沉聲應道,“但該放下的就必須放下。它不可能撐過航行,抵達北方。”

“嗯……你挺狠心的。”

雷恩投去一瞥,冷哼了一聲。

兩人遠去,一道高大的人影卻剛剛抵達。

桑德·斯科特步入酒館,緩緩揭下漆黑的兜帽。即便是在這個常有流血、受各類損傷的世界,斜跨了大半張臉的傷疤也足夠猙獰少見。而當它出現在桑德那張冷硬深邃的臉上、出現在在酒館時,四周頓時如沸水被倒入了冰塊,原本嘈雜混亂的酒館立時便安靜下來。

他短發深灰、體型魁梧,披黑袍、着硬皮長靴,一步步走向擺着酒瓶、木桶的吧臺。靴底碰撞木質地板,發出沉悶利索的磕碰聲音。

他動作緩慢地将手交錯擺在玫瑰木吧臺上,聲音低沉:“我找兩個人。”

酒保猶豫片刻,還是仰起頭,将目光投向了桑德的眼睛。他眼瞳深藍,冰冷幽邃,僅是對視,就已經讓酒保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桑德頓了片刻,繼續用深沉的聲音說道:“其一,體型較高,深黑發色,佩劍。其二,體型略矮,消瘦,棕發、淺灰色眼瞳。”

他所描述的特征都是不用特殊方法,難以在短時間內進行僞裝的。而當他說到最後的“灰瞳”時,四周齊齊傳來了輕微的吸氣聲。

在埃特納,只有一個家族的人有淺灰色的眼瞳。

酒保顯然也明白了面前之人的來意,心中一驚,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們這兒……每天都會有傭兵、旅者來往,埃特納的人又大多是深色頭發,所以您說的第一個人,恐怕很難找到……”

“那麽第二個呢?”

酒保迅速地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很是誇張:“這兩天,我這裏沒有見過什麽灰色眼睛的人。”

桑德微微虛了虛眼,片刻沉默。

看來是沒有他要找的人了。酒保正準備出一口氣,卻聽見那深邃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那麽,有沒有人從頭到尾都披着鬥篷,不與任何人有目光接觸?”

酒保一聽,愣了愣,便連忙點頭:“有,有,就在昨天,有兩人住宿,其中之一就一直把自己蒙在鬥篷裏,從頭到尾沒有見過人。這是他們房間的鑰匙。”

酒保将那枚不久前剛從雷恩手裏收回的鑰匙擺在了桑德面前,補充道:“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這兩天來只有那一個人打扮成了那樣。”

桑德低下目光,取過鑰匙略微一嗅,便随即将其丢回了桌面。

“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

“就……就在剛才,朝着海港區去了。”

桑德的目光又一次掃過酒保的眼睛,手術刀般銳利,幾乎像是要将其剖開、親自從內部檢查這句話的真假。但下一刻,他已經突然轉過身,伴随着沉悶的步伐離開了。

在他的後腳跟離開酒館大門的剎那,無數呼氣喘息的聲音齊齊從四面傳來。

“太可怕了,那應該是一名高位騎士吧……”

“你不是埃特納人?連他都不認識?”

“……我剛從黃沙之國過來……”

“‘桑德·斯科特’,‘塔列夫的劊子手’……一月前塔列夫家族的叛軍就已經向着斯特萊姆進軍了,現在桑德斯科特出現在這裏、尋找一個灰色眼睛的弗格斯家族人,這代表着什麽,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你是說……”

“噓!!……恐怕用不了多久,斯萊特姆皇家城堡的外牆就要挂上塔列夫家族的旗幟了……”

——與此同時,西海岸碼頭。

一道道棧橋延伸入海中,身着亞麻汗衫、赤着粗壯胳膊的碼頭工人或推着小車、或扛着貨物,繁忙來回,海風挾着潮濕溫熱的腥濕氣息,一遍遍浸染着濱海街道。

為了貨物運輸方便,玫瑰港的濱海大街格外寬闊,足夠四五輛馬車并排前進。眼前,無數停駐在港口的船舶與高高低低的棧橋腳架自左向右一路延伸,繁複至極、色彩紛雜,如同海上都市。向外,還有些許正在行駛的船只,遠近點綴在層層疊疊的波浪裏,而最遠方只有蔚藍而純粹的大海,宛如與天相接,将這一切都納入懷抱。

這道海岸線不僅于此,還在向北、向南延伸,越過沼澤叢林,橫跨數個體積略小于玫瑰港的深水港口,散布在整個埃特納的西海岸。這世界上被制造出的船只中,有九成都曾經在這道海岸線的某處停駐過。

埃林睜大雙眼,連連感嘆:“難怪被稱為千港之國……”

雷恩遙望一個方向,道:“好了,小心被人看見你的眼睛。”

“我們要坐哪艘船?”

“在那邊。”雷恩指出一個方向,“那艘白色的船。”

埃林順勢望去,見到一艘停駐在狹長棧橋邊、外殼灰白的巨大木結構三桅帆船,船首立着有着身披長袍、手托彎月的沉靜女神像,船側則用華麗而流暢淺藍色線條勾勒出了數個文字符號,組成了兩個單詞。

埃林低聲拼讀道:“……冰雪之女號。”

“前往王都斯萊特姆前,我就已經和冰雪之女的船長有過招呼,他算是我的朋友。這半月,他都會停泊在玫瑰港等我的消息——如果我決定幫助你,留在埃特納,或是我在王都喪命、太久沒有來到玫瑰港,他都會離開。”

埃林眼皮微跳:“……只有你在認為我是爛泥的情況下,才會搭乘他的船,去往北方,尋找解除契約的方法……而這種可能性,從一開始就已經納入了你的考慮範圍……”

雷恩望了埃林一眼,沒出聲,變相承認了他的話。不知是不是錯覺,其中好像還帶着點無奈又好笑的意味。

“知道了,我是爛泥。”埃林咬着牙說道,“我正式通知,你被爛泥糊上了。”

沒有多耽擱時間,雷恩很快帶着埃林穿過街道,沿着棧橋行走,登上了“冰雪之女號”的甲板。

雷恩登船的下一刻,原本還在船首甲板的一名金發男人便飛快地走下了階梯,迎上前來。他內着雪白的襯衫,外披皮革短裝,下身是黑色的馬褲和高靴,比埃林略高,體格勻稱矯健。他同樣有着混雜了高加索人種和蒙古人種的外貌——這埃林已經基本習慣了,似乎這就是這個世界人類主要的外貌。

不過他似乎又與雷恩、埃林這樣的埃特納人有所不同——他的眉骨更凸,鼻梁纖細,嘴唇飽滿,在埃林看來,大致就像是一些古典西方故事改編歌劇中常出現的白馬王子形象,再塗上恰到好處的淺橘紅色唇彩,顯得相當陽光、溫和。

不用說,他也相當英俊,而且更傾向一種貴族氣質上的完美。相比之下,當初埃林在鏡中看見的自己就只能用縱欲過度的貧血患者來形容了。

他歡迎般張開雙手,笑着道:“雷恩~你果然還是來了。”

雷恩哼了一聲:“你好像不是很意外。”

“當然。随便找個玫瑰港的人打聽一下就知道弗格斯家族都是些什麽貨色——酒鬼,賭徒,瘾君子……你如果真的想光複家族,還是考慮一下借助階梯之城的力量比較好……畢竟塔列夫家族就是這麽做的。”

雷恩趕蒼蠅般揮了揮手,略過了他的話,另一只手并掌、指向埃林:“埃林·弗格斯,法裏歐·弗格斯的三子。”

他随後轉向埃林,将手示向那位金發男子,在其發青的面色中介紹道:“冰雪之女號的船長,弗勞爾·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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