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入閣
第35章 入閣
傳承結界聽起來美好, 實則沒那麽簡單。
寶藏多與危險相伴。
如今的紫星閣不比以往,衆人都是從天穹國各地選拔而來的禦師,修煉的方式和法術各異,若貿然分組進入傳承, 一旦合作起了分歧, 陷入危險也會喪命。
紫星閣通碑臺前的禦師捧着禦師袍,大多躍躍欲試, 也有少部分曾經為氏族弟子, 知曉其中利害關系, 頗為憂心。
沈鹮初聞這消息時震驚, 也想了許多, 但她此刻的心思不在進中融山上頭。
已有弟子順着殿主的安排走入紫星閣, 四殿之後都有屋舍,從此以後吃皇糧還發歲俸。
陸陸續續的人進入紫星閣,沈鹮還站在白容面前低着頭掏袖子。
她的袖子裏裝了許多東西, 束袖一松開便傳來叮鈴桄榔的響聲, 一會兒一個瓷瓶, 一會兒一面銅鏡,再一會兒掉下幾片符紙,找了半天就是沒有十兩金。
白容也不急, 他本就比沈鹮高,如今更是站在了臺階上, 眼眸半垂睨着沈鹮任由她磨蹭。
上官家曾給過沈鹮賠禮, 她拿了兩錠金子,一錠十兩。
第一錠金子, 在沈鹮得到錢的第一日便被霍引的妖色所惑,稀裏糊塗給他買了七、八套绫羅綢緞做的成衣, 索□□衛樓不收她吃喝住宿的錢,她也就賴到了今日,還有一錠金子沒動。
那金子就在沈鹮的眼皮子底下,若白容仔細看,甚至可以從她眼珠子裏看見金子的倒影,可沈鹮掏了半天沒用的東西,就是沒舍得把它拿出來。
拿了她就什麽也沒有了啊!
從今往後入紫星閣,她沒法兒随意在外捉妖掙錢,雖說紫星閣有歲俸,但那也得明年的今日才能發來,金子給了白容,就真的兩袖空空了。
忽而一只白皙的手伸來,手裏捧着一錠金子遞給白容,沈鹮順着手臂看去,瞧見了洛音仙女般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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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人,我替她交。”洛音道。
沈鹮十分感動,但也沒有拒絕,她嘴上說着“怎好意思讓音姐破費”,手上卻已經将束帶系緊,心裏想着待她日後有錢了,一定還給洛音。
白容瞥一眼洛音,問她:“你是何人?”
洛音微怔,連忙拿出剛發的腰牌,正面是她的名,名下還有一行小字,記錄她是今年紫星閣朝天會蓬萊殿的首名。
洛音道:“弟子洛音。”
白容挑眉,收下了她上交的罰金,什麽也沒多說,轉身便走。
洛音奇怪道:“白大人怎會不認得我呢?”
不怪她會如此想,畢竟洛音是如今整個紫星閣中,唯一一個執王府薦信前來的。且她從蓬萊殿開殿之初一直到最後的比試,從來都是第一,贏得迅速且漂亮,加之她總一身白裙,分外惹眼,別說是蓬萊殿的人,就是其他三殿,也少有不認得她的。
更何況,白容還是他們蓬萊殿的殿主。
沈鹮尴尬地啊了聲,洛音問:“莫非他記性太差?”
沈鹮搖頭,認真地看向洛音:“不要多想,他就是目中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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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入紫星閣的禦師,都要忘卻自己的本家,從此以後只做紫星閣的弟子,但若犯事被紫星閣除名,或自請放出閣去,便不得再稱自己為紫星閣的弟子。
四大殿中,唯有蓬萊殿今年所收的禦師最少,住宿處也最空。
通過蓬萊殿比試的女禦師只有七人,其中兩名蘊水魏家的,一名銀地的,兩名風聲境的,風聲境一個是獻州薦信而來,一個是古家的弟子,再就是沈鹮與洛音。
七名女禦師,共住一方大院,大院中屋舍小苑二十所,她們可自己選擇。
沈鹮自然想與洛音挨着,二人分別選了東一與東二兩苑。
女禦師本就甚少,還時常被那些男子看輕,她們七人能留下來都有些獨特的本領在,但所有蓬萊殿的女禦師都将洛音奉為學習與向往的對象,畢竟她可是此次蓬萊殿首名,狠狠打了那些男子一耳光!
蘊水魏家的女弟子雖沒見過沈鹮,卻聽過她,畢竟沈鹮的薦信挂在了蘊水處,還與魏千嶼有交集。
風聲境的兩名女禦師知曉沈鹮本是風聲境人,她們說話的口音也有些相似,難免會更親近些。尤其是古家的那名女弟子,她本對沈鹮贏了她師兄而不滿,可沈鹮與錢禦師那一場比試之後她便對沈鹮徹底改觀了。
投機取巧不算實力,可她破開幻境,敢于當着衆人的面抵制禦師對契妖使用瘴毒一事,卻是十足的禦師氣概與品性。
風聲境為妖之起源地,風聲境的人在少數,妖卻有很多,尤其是古家,他們自幼與妖為伍,将妖當做夥伴,最想做的便是改變妖與人如今不對等的現狀。
自然,那些慷慨激昂的雄心壯志,不适合在他們寂寂無名時大肆宣揚,可古家的女弟子就是忍不住朝沈鹮投去眼神,她于內心認為,沈鹮與他們是一類人。
銀地而來的女禦師有些內向,但女子湊在一起便是要互幫互助的,她話少,卻不将自己邊緣化,幾人互相照面後,也知道了彼此的身份,甚至按年齡排了長幼。
銀地而來朱妙年齡最長,二十有七。
再是魏家的宋菲菲與程蓉,一個二十三,一個二十二。
而後是洛音與風聲境的周思芸,她們都是二十歲。
沈鹮排第六,十九。
古家的古念最幼,年十七。
七個人都在大院的蓮池假山旁坐着,迎着池面上吹來的風,也算互相短暫交心,更希望大家都能在紫星閣內長久地留下來。
入紫星閣第一日便是熟悉紫星閣的環境與規矩,閣中學習氛圍開放,四大殿可以互相串門,也可以互相學習,古書樓除卻最頂上那一層的舊籍不可觸碰外,其他拓下來的書中內容可随意翻閱。
只有浮光塔一處禁地,也不防人靠近浮光塔的朱梅園。
今日修整,明天一早,他們便要去中融山了。
夜幕降臨,隆京再度陷入深夜狂歡,整個隆京到了夜裏最安靜的地方大約就是皇宮,那裏遠離一夢州與萬兩金樓,幾乎沒有喧嚣。
紫星閣沒有宵禁,沈鹮吹着夜風順着記憶中的小路慢慢從東二小苑往外走。
她身邊飄着一張閃着光的靈符可照路,月色傾洩,沈鹮晃着袖子一步步朝浮光塔的方向靠近,路過不知幾處院子,偶爾也能碰見其他人。
有的人是因為明日入中融山緊張得睡不着,有的人是對紫星閣心向往之想要熟悉熟悉,有的人則想去古書樓找幾本書看,總之大家都閑不住。
沈鹮要去的,是浮光塔。
浮光塔為禁地,初來紫星閣的弟子即便對它好奇也不敢在入紫星閣的第一日便圍着浮光塔外那圈朱梅園瞎轉,只要靠近浮光塔,他們的契妖便沒有任何動靜,這也讓他們沒有安全感。
以前這裏有鎮國大妖,血脈上的壓制可叫滿隆京的妖都臣服于人。
過去的隆京人十萬,妖一百四十萬,如今的隆京人十萬,妖大約也不足過去的四分之一。
或許正因如此,沒有鎮國大妖,有了青雲寺,那些妖也不敢輕易造次。
沈鹮走了許久才從蓬萊殿走到浮光塔外的朱梅園前,梅花還要幾個月才開,一排梅樹如枯枝般在夜風中顫動,浮光塔很高,塔外的禁制與封印都很亮,比月色還亮。
沈鹮沒打算進塔,她也不會選在入紫星閣的第一日冒險,只要她留在了紫星閣,日後有的是機會進入浮光塔,為霍引找找看,他胸腔空蕩蕩缺少的那顆心是否在十年前,被她無意間留在了這處。
沈鹮抿嘴,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木簪化作人形,男人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觸碰到霍引的那一瞬,沈鹮才覺得安心許多。
她側過身抱住了霍引,将臉埋在他的懷中,深吸霍引身上溫暖的氣息,只覺得物是人非,即便過去了十年,許多記憶亦是她無法忘懷的心結。
霍引摟着她,沈鹮很少會這樣柔軟地埋在他的懷中,胸腔裏的些微躁動充斥着四肢百骸,游走在他的血液中,而他想讓沈鹮離他更近些,即便他們已經抱得嚴絲合縫,卻依舊不夠。
“夫人。”霍引撫摸着沈鹮的發絲:“我在的。”
難得話少卻有用的安慰。
霍引的手撫摸着她的臉,他感受到了沈鹮的悲傷,擔憂地彎腰去看她的臉,小心翼翼的,生怕看見她的眼淚。
沈鹮的眼眸很亮,沒有淚水,卻在與霍引對視的那一瞬,将月色與他全都吸入了其中。
烏隼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細風吹起了她鬓角的發,霍引的指腹貼上了她的眼尾,撫一下,再撫一下。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街市上聽見的一些話,賣吆喝的攤販很多,其中便有人喊道賣胭脂的,胭脂那種東西小小一盒,紅彤彤的,很多女人會去買,自然,男人也會。
有胭脂攤販喊來郎君,讓他們買一盒胭脂送給夫人。
霍引思緒飄遠,又在此刻收回,他想沈鹮的眼尾略紅,被他揉得更為豔色,就像是塗了胭脂。
他想湊近去看,于是俯身,呼出的氣息灑在冰涼的烏隼面具上,霍引的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掐緊沈鹮的腰,迫她貼近自己。
血液中的躁動更甚,隔着那镂空的烏隼面具,霍引感受到了沈鹮加重的呼吸。
她沒避開,只是眼睛飛快地眨了幾下,她與霍引離得太近,近到只要她再略微擡一擡下巴,霍引的睫毛便能碰上她的鼻梁。
面具上,雕刻的烏隼眼眸忽而閃過些微紅光,霍引捏着面具的邊緣将它摘下,這一瞬沈鹮撞上了他的視線,心跳加速,像是要沖出胸腔。
“相公……”她的聲音細細的,又立刻被另一道聲音掩蓋。
“誰在那裏?”
沉穩的人聲傳來,兩道身影走近。
沈鹮立時推開了霍引,往後退了半步,做賊心虛地伸手抓了抓鬓角,臉莫名紅透了,人也像是被火燒着了般,腳都不知放哪兒,只能原地踏步。
霍引被沈鹮推開的一瞬,微微蹙眉,不解地再度尋她上去:“夫人?”
沈鹮的手背被霍引碰了一下,如同星火燎原,她渾身麻了起來。沈鹮頭垂得很低,一時間不敢擡頭看他,此刻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霍引摘下她面具時的眼神,和他噴在自己臉上的氣息。
明明以往他們也很親近,卻在前幾日洛音提了一句“恩愛”後,沈鹮的思緒便總想偏了。
霍引方才想做什麽?
他摘面具,還能做什麽?
可、可他懂嗎?
憑着本能的沖動,他們若未被人打斷,嘴唇是不是就碰一起了?
等等!
沈鹮瞬間想起,有人來了。
她猛地一擡頭,立時看見了提燈迎面過來的李璞風與衛矜,二人夜巡習慣了,尤其是紫星閣如今人多,重點的地方總要多看一眼。
這一眼,便看見了浮光塔外的妖氣。
很奇怪,浮光塔內的妖不一般,尋常妖靈靠近都會收斂妖性,不敢造次,可方才那在朱梅園外溢出的妖氣卻有些狂肆,像是不受浮光塔所擾,無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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