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落幕

落幕

封奇感覺很難受。

他像是陷入了奇怪的夢魇，思緒介于清醒和混亂之間，能隐約聽見外界的聲音，卻無法睜開眼睛。

他似乎看見了大片大片的紅色，紅色的血線正在宛如菌絲般蔓延，一寸寸侵蝕他的身體，帶來灼燒的感覺，血液仿佛正在沸騰。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少，突然在某個時刻，身上所有的異樣消失，封奇猛地睜開眼睛，并起身坐了起來。

睜開眼睛的瞬間，他發現自己的世界變了。

他的聽覺變得遠超常人，此刻能聽見隔壁房間說話的聲音，清楚得仿佛那些人是在他耳邊說話。

他的嗅覺也變得極其敏銳，只是通過四周紛雜的氣味，他就能知道有多少人不久前出入過這個房間。

還有視覺，他本來是有點輕微近視的，但現在看向窗外的樹，居然能看清每片樹葉上的紋路。

這是怎麽回事？

封奇有些茫然，但很快回過神來，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問題。

——希希呢？他的希希怎麽樣了？

“希希，你還好嗎？”他緊張地詢問道。

對方沒有用他的身體做出回應。

他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就在他絕望之際，指尖微癢，紅色血線從指尖鑽出。

他瞬間激動得忍不住顫抖，剛要開口詢問什麽，突然想到屋內可能有監控，硬生生地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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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線靈活地纏上他的手指。

封奇有些想要落淚，還好對方沒事，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幾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走了進來。

他見狀動了動手，本能地想要将血線藏好。

不過阮希比他反應快，已經飛速竄上他的手臂，躲進他的袖子裏。

“封先生，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為首的研究人員關心地問道，“基地長馬上過來。”

封奇沉默了幾秒，随後啞着嗓音問道：“我這是怎麽了？”

“你之前突然吐血，經過檢測确定是感染了病毒，我們給你注射了血清。”

“不過你的情況很奇怪，按理注射血清後，身體應該很快就會恢複，但你高燒昏迷了一周。”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你體內的病毒已經确定全部消失。”

封奇本來還有些混亂的大腦，這會兒逐漸完全清醒。

他的确很早前就感染了病毒，是阮希幫他将病毒壓制住了，研究人員從他的血液裏檢測到病毒不奇怪，不過他的異常應該和病毒無關。

他突然想起來少女曾經說過的話。

——我的力量存在于你的每一根血管中。

他現在很可能是可以使用對方的力量了。

“既然你現在醒了，再配合做個全身檢查吧。”研究人員提議道。

封奇回過神來，果斷拒絕：“不需要。”

“封先生，這是為了你好。”研究人員不贊同地勸道。

“我不需要。”封奇不耐煩地再次拒絕。

他很确定自己不需要任何檢查，他現在堪比超級賽亞人，估計徒手接子彈都不在話下。

他現在需要的是獨處的空間，好讓他有時間弄清楚阮希的情況。

“既然封先生說不需要，你就下去吧。”基地長龍夷不知何時走進了病房，“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

封奇平靜地看向對方。

龍夷找來凳子在病床邊坐下，久久沒有說話，好半天才開口道：“我之前說的話依舊算數。”

“你随時可以取走我的命，這是我欠你們的。”

封奇沒有說話，如果阮希真的死了，他肯定會憎恨對方，但現在阮希沒死，他就恨不起來了。

他很清楚，龍夷對于人類而言是個好領袖。

但他的确不待見對方就是了，畢竟立場不同，對方終歸是傷害了阮希，永遠不會原諒這點。

“希希怎麽樣了？”他突然問道。

“那片區域已經檢測不到生命體。”龍夷臉上浮現愧色，“等末世結束，我會對外公開阮希小姐的所有功勞，她會作為進化者受所有人尊敬。”

這算是他微不足道的補償。

封奇覺得有些諷刺，如果阮希真的死了，搞這些虛名有什麽意義。

他深吸一口氣，随後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我要回去了，我不會配合研究的。”

“可以。”龍夷沒有阻止。

對方昏迷期間，研究人員其實已經抽取了不少血液，不過沒研究出什麽。他知道對方身上有秘密，但他到底心懷愧疚，所以無意繼續為難對方。

封奇得到允許後，片刻停留的打算都沒有，掀開被子，穿着病號服就往外走，鞋子都沒穿。

龍夷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封奇徑直向家中走去，纏在他手臂上的阮希突然向上游走，沿着手臂爬上他的胸口，最後停留在鎖骨處。

血線帶來微涼的觸感，他當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希希，你別亂跑。”他無奈地提醒道，“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阮希見狀直接鑽進了他的皮膚，躲在血管中。

老實說，這個畫面是有些讓人頭皮發麻的，不過他膽子大，已經完全接受了這種非人設定。

他甚至覺得對方很……可愛。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別人眼裏的恐怖場景，在他眼裏只是親昵的互動，不就是鑽進他的血管裏嘛！

封奇無視周圍異樣的目光，快步回到家中。

家裏封父封母和連子實剛好都在，三人見到他回來都露出驚喜的神色，然後看他穿着病號服，都明顯愣住。

封父封母臉上的神色轉為擔憂，連子實則變得震驚。

“阿奇，你這是怎麽了？”

“封奇，你受傷了？”

他們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基地的人只告訴他們封奇和阮希一起出任務去了。

“爸媽，我沒事，任務中受了點傷。”封奇随便找了個借口。

“怎麽這麽不小心。”封母忍不住責怪了幾句。

“封奇，希姐呢？”連子實忍不住打斷兩人的話。

“對啊，希希呢？希希不會也受傷了吧？”封母瞬間擔心起來。

“希希沒事，她還有任務沒回來。”封奇面不改色地撒謊，“我有些累，上去休息會兒。”

他說着就要往樓上走去，同時不着痕跡地給了連子實一個眼色。

後者立刻會意。

“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封母趕緊問道。

“不用。”封奇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連子實随即也找了個借口上了樓。

兩人在房間裏彙合。

“封奇，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可能受傷？希姐呢？”連子實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希希她……”封奇剛要解釋，阮希從他身體裏出來了。

血線自他鎖骨鑽出，一圈圈纏上他的脖頸，之前看着不過十來公分的長度，這會兒卻開始拉長，并分化成了數根。

連子實震驚地睜大眼睛。

“這，這是什，什麽情況？”他激動得都結巴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上周我被叫去參加會議那天，希希單獨被安排出了任務……”

封奇言簡意赅地說明了發生的事。

“我今天才醒來，現在也不清楚希希是什麽情況。”

“她好像沒辦法控制我的身體了，所以沒辦法直接告訴我。”

連子實聽完氣得不行，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确認阮希的情況。

兩人都看向阮希。

阮希似乎在玩，把自己松松垮垮地挂在封奇身上，封奇脖子上，肩膀上，胳膊上全挂着血線，跟被毛線纏住了似的。

“希希，你沒事嗎？”封奇關心地問道。

阮希見狀操控着一根血線伸向書桌，卷起了上面的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字。

【我沒事。】

然後她就沒再解釋什麽了。

她慣來是這樣的，需要別人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問，她自己是意識不到哪些事是需要說的。

不過有交流辦法就行，封奇趕緊把想知道的都問了。

問了小半天後，他總算清楚了現狀。

阮希的确低估了核武器的殺傷力，她的本體和變異體都在爆炸中湮滅了，不過問題不大。

這不是還有無數分|身在外面嘛。

她想要哪個分|身成為本體，哪個分|身就是本體，說到底分|身和本體的區別不過是力量的強弱，而力量可以通過進食恢複。

因為封奇體內的力量最多，她選擇了在封奇體內再生，本來以封奇體內的力量，她現在就能重新凝聚出身體的，但事情有變。

封奇昏迷期間被注射了血清，病毒細胞都被消除，不需要她幫忙壓制，她就心血來潮地嘗試了下，嘗試讓自己的力量和對方徹底融合，然後放棄了對身體的掌控。

——她把身體和力量都給了對方。

她其實不喜歡控制封奇的身體，因為很累，時時刻刻要注意不能把對方吃了，這就好比嘴裏含了口水卻不能咽下去。

現在可以把身體還回去，她當然會還回去。

至于把力量留給對方，那是因為對方太弱了，她擔心對方沒有自己會随随便便的死掉，就想辦法把力量留給對方了。

“希希，那你現在怎麽辦？要怎麽恢複力量？”封奇急切地問道。

【吃變異體。】阮希如實回答道。

一只變異體的力量就足夠她重新凝聚出身體。

“那就好。”封奇總算徹底放下心來，随後提醒道，“現在基地以為你已經死了，你就不要再暴露身份了。”

【好的。】阮希聽話地答應下來。

連子實全程安靜旁聽，這會兒終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萬分慶幸阮希不是人類的敵人。

就這設定，人類根本沒有任何與之抗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