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祭祀
祭祀
打獵祭祀祖先,一向是周王朝每個天子的傳統,其中打獵得來的獵物,若是猛獸,則更加受人愛戴崇拜。
今年,粗心大意的侍從們竟然沒有提前準備好獵物,導致天子在密林裏團團轉了好幾個時辰,天都快黑了,也仍然沒有打到任何獵物。
簡直沒法向列祖列宗交待。
天子心中又氣又急,但是除了對身邊幾個油鹽不進的侍從撒氣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誰也解決不了被架在火上烤的處境,當下的困境實在讓人無能為力。
天子心想,好在王後打得那頭鹿,是在整個宴席開之前打到的,并沒有其他外人瞧見。
到時候,在宴席上用這一頭鹿來祭祀,假裝就是自己打的,只要沒人敢出去亂說,就可以糊弄過去。
天子隐忍怒氣,最終決定回到宴席之外,去收割戰利品的地方尋找那頭鹿。
他要親自将那頭鹿帶到宴席之上,讓所有人看看,這是他英勇神武的戰利品。
但是當天子來到存放那頭鹿的地方,發現此處空空蕩蕩,除了那頭鹿滴下的血跡之外,什麽都沒有。
連看守的侍從都一臉茫然。
“寡人那頭那麽大的小鹿呢?”天子氣急敗壞,大步跨上前,居然親自揪住了侍從的衣領,厲聲責問。
侍從十分無辜茫然,忙回答道:“王後已經将那頭鹿帶走了,此刻……應當是正在祭祀。”
什麽?
天子的臉上青筋暴起,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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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怎會如此?
他,這個全天下最重要的天子,周王朝的大王,所有諸侯的領袖,還在密林裏團團轉,絞盡腦汁去打獵,他們怎麽就自己開始先祭祀了?
完全沒有等他?
天子的臉色如豬肝般血紅,急匆匆地往宴席上去。
一頭血淋淋的鹿正懸挂在大殿正中央,殿下的所有臣子、諸侯、貴族,都在殿下整整齊齊跪拜磕頭,口中念念有詞。
那頭鹿下面,王後正帶領着所有人,獨自跪拜,向周王室的列祖列宗,行祭祀大禮。
豈有此理!
周天子大怒,感覺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和輕視。
他們怎麽敢?王後怎麽敢?
怎能敢越過他,将他當做一個不存在的人一樣,對列祖列宗行祭祀大禮這種事情,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等待他、通知他,并且在沒有他帶領的情況下行禮?
這是對他的大不敬,對先王的大不敬!
要遭天譴的!
天子怒罵一聲,沖進大殿,破口便嘶吼道:“爾等意欲何為 ?祭祀大禮,竟然不等寡人打獵歸來?”
所有人擡頭看向他,眼神卻不是他想象中的恐懼、被震懾。
反而有點像看傻子的目光,一股憐憫、同情、嘲諷盡數而來。
天子再愚鈍,也瞧得出所有人對他的态度,并不似從前一樣。
王後終于擡頭,站起身來,并未走向他,只是聲音洪亮緩緩問道:“大王,你去打獵這麽久,可打到了什麽獵物?”
衆人的目光盯着天子手中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只有一把精致華美的弓。
一時間,眼神變得哀憐又喟嘆。
天子甚至聽見了有人竊竊私語。
“打不到獵的人,還配做大王麽?”
“噓……慎言,天子年邁,身體無常也是有的。”
“天子力不從心,往後應當頤養天年,不幹朝政。”
……
這些話十分刺耳,天子平日不大聽得進去別人說話,唯獨此刻,這些話一字字一句句都進了耳朵。
他們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他們怎麽敢如此大逆不道?
可是此刻,十分微妙地,天子竟然感覺自己很難堪。
他的手指尖不由得動了動,虧虛地低下頭,自己兩手空空面對列祖列宗,什麽都沒有打到,此刻想用來僞裝是自己的獵物的那只小鹿,早已被王後占為己有,挂在大殿正中央,血淋淋地宣誓着那是王後的獵物,而非他的。
天子居然羞赧地低下頭,完全沒有往日的飛揚跋扈、威風凜凜。
褒姒嘴角輕笑,将大王那飄在天上的自尊心在這麽多朝臣面前,親手狠狠地碾碎至凡塵之間,他這樣從前坐在寶座上的人,果真難以承受。
褒姒又道:“大王還不快快跪下祭拜先祖,祭祀大典已經開始,若是饒了先王,大王又當如何做這不肖子孫?”
此話一出,雖然有種王後命令大王跪拜的嫌疑,但是周天子兩股戰戰,心中的羞愧、恥辱、痛苦已經占據了上風,他不由得聽命于王後,直截了當地撲通跪下,大聲哭嚎道:“兒孫愧矣!”
兩旁的大鼓在王後的點頭示意下恢弘地敲開了,祭祀的盛典繼續執行,由王後褒姒跪在正中央,引領着整個大殿所有人。
龜甲占蔔出了先王的指引,占蔔之人搖搖晃晃,身體幾近通靈。
良久,公布了占蔔的內容。
“吉”。
這字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先王的旨意。”
今年祭祀,由王後統領,由王後親手打獵為先祖獻上祭品,而先王,也承認了這一點。
周王室的列祖列宗,都承認了王後!
從此往後,由王後繼續接手朝政,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再也不是各路朝臣和諸侯內心的隐疾。
既然都得到了先王的承認,以後的一切聽從王後指示做事,都成了光明正大、理所應當,是順應列祖列宗的訓示,是他們對周王室忠心耿耿的證明!
既然占蔔為吉,宴席大為歡樂,烹羊宰牛,衆人都舉杯豪飲,這個敬王後,那個也敬王後。
天子獨自一人坐在大殿角落的小桌旁邊,只有侍從陪伴左右。
沒有一個人來與他同飲敬酒,沒有一個人!
甚至當有些諸侯路過他的桌子時,只是飛快地瞟他一眼,然後加快腳步朝王後的桌邊走去。
天子如喪家之犬坐在這裏,他本想大聲說些什麽,但是當他站起身來舉起酒杯準備開口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之中。
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站起來,并且認真聽他講話。
他可是周王朝的天子啊,他何時曾受過這等待遇?
從小到大,即便是沒有得到王位繼承權的時候,他也是尊貴的公子,沒有人敢這樣無視他。
他想拍桌子去找王後叫板,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在他身邊俯首帖耳、盈盈一笑的女人突然變了一副模樣。
褒姒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他不認識了。
不知怎麽的,今日的場景天子竟然心生膽怯,不太敢直接去找王後說話。
平時他在王宮之中,是權勢最盛的人,沒有一個人膽敢不臣服于他,每個人在他面前都是膽怯的、恐懼的,說話都要掂量他的心情。
但是今日,他好像也變成了王宮中那些想争奪天子歡心的女人。
不同的是,現在權勢最盛的那個人,好像變成了王後。
當他鼓起勇氣,來到王後的桌邊時,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看到褒姒擡起頭,淡淡地對他道:“哦?你有什麽事?”
一向跋扈的周天子,竟像一個他王宮之中的小女人一樣扭捏了起來。
他支支吾吾,面色古怪,龃龉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美人,今日你替寡人祭祀先王,真是辛苦了。這麽多外臣和諸侯在此,全都一睹美人的芳容,實在是不應該,不如接下來這宴席,便由寡人來替你可好?”
這話說完,天子自己的心都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對一個婦人如此害怕。
想想往日這個女人窩在他懷中和他翻.雲.覆.雨的時候,他是這天下的主宰,是這個女人的主宰。
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生出如此恐懼之心。
但是自己又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不得不為之。
褒姒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大王的眼睛,她淡淡的問道:“大王,你還不明白現在的處境嗎?”
随後,沒有等天子進行任何思考,甚至還沒有想明白褒姒的話裏到底是什麽意思,褒姒便擡起手來,指着幾個侍從吩咐道:
“大王累了,你們幾個帶他去偏殿休息,沒有本後的命令,誰都不允許去打擾他。”
天子連連擺手,忙辯解道:“管人不累,寡人一點也不累,寡人不用去休息,寡人要在待在這大殿裏與群臣共飲!”
但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侍從們就像面無表情的泥俑一樣,只是機械地聽從王後的命令。
他們伸手左右将天子牢牢架住,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其中任憑天子如何手舞足蹈地掙紮,侍從們都不為所動。
路過群臣時,群臣和諸侯都面不改色,就像沒有看見天子這個人一樣。
姬宮涅掙紮、怒吼、大喊大叫,都沒有一個人理會他,他就像是空氣一樣,徹底被所有人無視了。
侍從們将姬宮涅帶到偏殿之後,甚至沒有一個人服侍他。
偏殿的青銅大門被重重地關上,這裏面如同一座牢籠,連微弱的燭光都沒有。
姬宮涅在這裏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正在怒吼嘶喊的時候,發現此處有一暗格,裏面透露着微弱的光線,從暗格內放進來一些貧瘠的食物。
原來這就是他的王後給他準備的大禮,姬宮涅現在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從此以後,他似乎不再是這周王室的天子了。
他瑟瑟發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發怒,不是痛恨王後,而是從暗格中拼命地想探出腦袋,對外面大喊:
“美人,求求你放過寡人!你放寡人出來,寡人願意給你榮華富貴、所有的一切,你不要把寡人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籠子裏啊!”
外頭冷冷傳出一個侍女的輕笑。
不知是哪裏來的鄉野丫頭,嗤笑道:
“癡心妄想,你說的這一切,王後現在還需要你來施舍嗎?”
“而且,不要白費力氣了,王後是不會來這裏的。”
姬宮涅,一屁股癱坐在暗格旁邊,脊背發涼,生出一股冷汗。
他好像終于明白了。
今日得到了列祖列宗的承認。
不管用怎麽樣的名號,王後都将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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