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聰明人

聰明人

瞧見眼前這一幕，息侯簡直要氣炸了。

他當然早從陳侯那裏知道了蔡侯和妫氏女的前塵往事。

想當年，妫氏差點就和姐姐一起嫁到蔡國去了，是蔡侯自己百般推脫不要的，這一點讓陳侯現在還耿耿于懷，提起來就不高興。

可是如今，蔡侯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竟然聽聞了妫氏的美貌之後，就跑來借着親戚的身份容易接近，竟敢來欺負妫氏。

他竟然敢将她抱在懷裏！

息侯的拳頭硬了。

當然，不只為了可能成為自己夫人的女人。

更是為了蔡侯剛才不知道他在身後，而說出的那些厚顏無恥的話。

他竟還在背後編排息侯，字裏行間都在說息侯不配。

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說要發兵滅了息國。

息侯心中怒火竄起，沒想到自己還願意承擔委屈，願意承受娶一個所謂亡國之女的名聲，還是為了和陳國、蔡國攀個親戚，想和他們抱團成為一家子。

誰能想到，表面和和氣氣的蔡侯，背地裏竟然這樣看待他這個息侯，竟然是如此不屑、如此輕視。

息侯握了握手邊佩劍，簡直想提劍殺了他。

妫氏的眼睛微微發亮，努力用可憐巴巴的眼神勾引着息侯。

若是有種，一個有血性的男子，聽見別人又要搶你未來媳婦兒，又将你的尊嚴在背後踩在地上，說着一些十分難聽的話語，還表達了無盡的輕蔑與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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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氏眼睜睜看着息侯摸了摸腰間佩劍。

可是在他拔劍那一刻，他突然松懈了下來，又放下了手。

息侯此人，方才還一臉怒火，此刻卻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假裝咳嗽兩聲，随後竟然讨好般假裝路過，輕描淡寫道：“咳咳。我來這裏閑逛，說怎麽看見有個人影兒。”

蔡侯聽見背後有人，這才慌亂地将妫氏放開。

這具柔軟的身子骨兒，真是香啊。

雖然方才他在打抱不平，可是真正抱上了美人的身體之後，腦子裏就一片空白，懶得去想其他的了。

任憑是誰得了這個美人，都得豔羨他呢！

他這雙手，可是第一個抱上了美人，四舍五入就算美人的第一個男人吧。

這樣，不管她嫁給誰，他這個姐夫都圓了夢，怎麽都不虧了。

蔡侯縱然讨厭有人打擾，心裏仍然美滋滋的，方才的遺憾、不舍得，一大半都已經消解了。

他轉過頭來，看見原來是息侯。

蔡侯想起方才自己為了哄美人高興，說的那些大言不慚的話，也不知道息侯聽見了沒有。

為了防止息侯聽見了産生誤會，蔡侯忙對他使了個眼色道：“方才我這妹子心中難過，我不過好言安慰幾句……”

言下之意很明顯，方才我所說的話，都是為了安慰一個正在哭泣的女人。

所以不管我說了什麽，你聽見了也不必在意。

大家都是男人，那些話你懂得，都是用來哄哄女人罷了。

千萬可別當真啊。

息侯自然也懂得蔡侯話裏的意思，明顯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雖然蔡侯言語侮辱，但是都是為了哄女人開心罷了。

蔡侯并沒有真的想和息國反目成仇的意思，這樣一來，他也放下心來了。

他再看一眼妫氏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中一想，妫氏恐怕不會成為他的夫人了。

畢竟聽說來了那麽多的諸侯，其中還包括各種大國的人。

而且，今日得一見面，發現妫氏當真是個絕頂大美人，難怪連蔡侯身為姐夫都情不自禁了。

息侯隐隐心想，男人把持不住，本以為是蔡侯太過分，現在一看，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太美了啊，如果不是這樣，蔡侯又何必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呢？

很快，息侯單方面原諒了蔡侯。

男人之間惺惺相惜，互相給了對方一個眼神，便都将方才的一切劍拔弩張放下了。

他區區一個息國，如果當真和其他大諸侯競争美人，肯定是沒戲的。

這樣一想，息侯想着，美人就不肖想了，還是想想怎麽和蔡侯繼續攀關系吧。

于是息侯一邊舍不得般忍不住盯着妫氏多看幾眼，飽飽眼福，一邊卻是極力在找話題，和蔡侯說話。

妫氏冷眼瞧着，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煽風點火這半天，這兩個男人壓根就沒有真正起了什麽嫉妒之心。

他們反而樂呵呵的，仿佛是多年未見的兄弟啊！

妫氏終于明白了，光幕中所說的，所謂的紅顏禍水，根本就是悖論！

在這些男人眼裏，女人不過是一件物品。

雖然他們也會因為想占有物品而互相勾心鬥角，但是歸根究底，一件物品比不上別的任何東西——比如權力，比如兩個諸侯國之間的交際，比如歸結在一起的利益。

和這些一比較，什麽傾國傾城的美人在身邊被人欺負了，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男人嘛，相逢一笑就泯恩仇了，誰還在乎一個女人的眼淚如何。

反正抱了抱了，絕世容貌看也看了。

兩人一合計，這樣也不虧了，都想着，這個美人如今不是他們高攀得起了，那就也不想了。

反正，再想也不是自己的，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壞了兩人本該合作的兄弟情義呢？

于是，息侯和蔡侯非常默契地忽略了妫氏的所有情緒，忽略了她的楚楚可憐。

兩人談天談地，最後還非常擔憂地說：“妹妹不如趕緊回去吧，被人知道了逗留在外頭見了外男，終究對你的名聲不好。”

息侯這才想起，若是妫氏當真嫁了個強勢的諸侯，萬一說起今日之事，可就不妙了。

萬一惹了她後來的夫君，大諸侯一生氣，決定發兵滅了他們這倆彈丸小國，那可不好。

于是息侯趕緊挽尊，并戳了戳蔡侯的胳膊，對妫氏擔憂道：“我們兄弟二人都是因為擔憂你才來此，絕無冒犯之心，還請小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他又補充道：“雖然我二人是好心，但是終究讓小姐面見外男，實在不妥。還請小姐千萬不要将此事和別人說出去，萬一損了小姐的名聲，讓未來夫君聽見了心中有龃龉，可萬般不好。”

……

息侯十分啰嗦，蔡侯也啰嗦，兩人想起這件事之後，就洋洋灑灑舉例子，說了一大堆。

核心意思就是今天的事情都是誤會，請妫氏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出去。

妫氏冷眼笑着，真是兩個好虛僞的男人啊。

妫氏只是用這次機會做了個試探，終于明白了。

什麽滅兩國，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

蔡侯和息侯這種人，都是一國之君，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搭上國家的命運。

甚至，他們二人如果都發現這個女人不可能屬于自己，就識趣地放棄了，很自覺地會把她讓給別的更強大的男人。

妫氏冷眼瞧這兩人幾乎勾肩搭背走了，目色漸漸冷了下來。

姐姐還躲在一旁，也不知道該不該走，蔡侯沒有吩咐，她只好原地站着。

妫氏心裏終究不忍，輕聲道：“姐姐。”

姐姐面色并不大好看，只是長長嘆氣。

“我瞧見夫君的的确确喜歡你，當年錯過了你，是他心頭唯一的遺憾。”

“妹妹，如今外頭亂，你不若告知父親，嫁給夫君，我們姐妹二人還能在一起處。夫君他平日對我尊重，想必對你也是一樣的。”

姐姐非常誠懇地說着。

妫氏嘆了口氣，其實姐姐并不會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很單純地認為妹妹嫁人，若是能嫁個知根知底的，和她在一塊，日子也不會那麽難過。

可是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妫氏只是鼻子微微發酸對姐姐道：“姐姐以後，要多想想，為了自己多争取點。不要總是姐夫說什麽，你便聽信什麽。”

一時半會，是無法扭轉姐姐的想法的。

而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妫氏袖子一揮，并未在此過多停留。

一計不成，也沒有必要傷春悲秋，不過是認識到了這些男人無趣又懦弱的真面目罷了。

說到底，她如今也算是悟出來了。

光幕所說的那段未來，真正導致息國、蔡國兩個小國滅亡的，與旖旎的風流韻事無關。

無外乎是楚王足夠強大，盯上了這兩塊肉。

并且，失敗者并沒有任何話語權，為失敗者尋個錯處，尋個由頭，将滅國的錯誤都按在息侯、蔡侯二人身上，楚王反倒将自己的侵略與野心摘得幹幹淨淨。

而且，他們還極為狡猾。

楚王攻打其他國家，總得師出有名，不然周天子還活着呢，這也太不把天子放在眼裏了。

尋個什麽由頭好呢，若是理由是想侵占土地或者報仇之類的，卻難免讓人覺得楚王暴戾、斤斤計較，總之名聲不大好聽。

但是若是将這個由頭按在一個美女身上，想想，為了一個女人怒發沖冠，滅了兩個國家，楚王可真是個風流倜傥的豪傑人物啊！

妫氏冷笑，這就決定蓄勢待發，去會會楚王。

都是聰明人，都有狼子野心，幹脆直接挑明了，一起合作罷了。

宴席開，息侯和蔡侯難得十分安靜，再也沒主動和陳侯提及想娶他女兒的事兒。

畢竟，附近最強大的楚王也來赴宴了。

光是楚王的車輿，都不知道比其他小國家的貴重了多少，真是彰顯了一個明晃晃的財大氣粗。

楚王來了，衆人迎接，平時這些諸侯也沒太多機會見到楚王。

畢竟楚王對他們這些小國諸侯，一般都是不屑一顧，幾乎視而不見的。

今日，楚王心情大好。

宴席上，妫氏華美出場，果真已出現就吸引了楚王的目光。

楚王本就抱着玩樂之心來，沿路還能看見這些彈丸小國的四處風貌，心中對這些城池蠢蠢欲動。

此時看見絕色美人，更是眼睛挪不開。

城池，美人，他都想要……

楚王并不像其他人一樣矜持，徑直了當對稱侯提出，他想做陳侯女婿。

這話實在太過大膽，雖然大家都知道陳侯這次開宴席，就是為了嫁女兒，但是誰也不會在宴席當場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楚王壓根不在意，都是一群烏合之衆，誰的地位能高過他去？

強者，別人都要小心翼翼捧着他說話，他眼裏還能有誰值得尊重？

場面僵持，妫氏望着直白的楚王，并不露怯，反倒對他會心一笑。

美人一笑回眸，楚王的心都化了。

這等尤物，舍我其誰。

妫氏徑直走到楚王面前，嬌滴滴道：“楚王英勇果真，妾十分佩服。”

“若是不嫌棄，妾想單獨與您說話。”

宴席上還有許多其他人，聽了這話，都心知肚明。

看來陳侯這女兒本就想攀高枝兒，顯得其他人都是來湊熱鬧的。

但是他們也無從酸楚，這國色天香的美人，見上那麽一眼，也了無遺憾了。

蔡侯和息侯眼神對視，互相明白，那天的和解果然是對的。

壓根不值得為了這個女人反目成仇，畢竟這個女人被楚王看上了，他們兄弟倆搶破了腦袋也是沒機會的，還不如好好抱團，将利益緊緊結合在一起呢。

其他諸侯也十分知趣，酒席仍舊熱鬧，只有楚王和妫氏退避，單獨相處。

楚王呵斥了所有下人離開，與妫氏獨處一室。

但是他并沒有動手動腳發，反倒是饒有興致看着妫氏。

他見過的美女很多了，第一次見這樣讓人像下了降頭一般，深深刻在腦子裏的。

妫氏心知美貌絕倫丹還有藥效，争取抓住最後的機會，讓楚王牢牢記住自己。

她低聲道：“妾有個秘密，必須得告訴您。”

楚王眼神敏銳地瞧着她，大手一揮豪邁笑道：“說。”

妫氏擡起頭來，并不怯懦，大膽坦然道：“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我從出生起，就被占蔔為有亡國之相……”

楚王哈哈大笑道：“你若是當真在乎這個，恐怕也不會設了這麽多心思，引我來這裏了吧。”

楚王看穿了一切小聰明，得意洋洋道：“有這個名聲，估計陳國老兒只想把你嫁給一個小諸侯。”

“但是你不同，你知道你長得有多麽迷人，因此設了計，引我前來。”

楚王伸出手，擡起妫氏的下巴，欣慰地笑道：“若不是名聲遠揚，我都不知道陳國有你這樣的美人兒。既然你引我來了，我也赴宴，你便應該知道，我壓根不在意這些裝神弄鬼的說法。”

妫氏也微微笑道：“您果然是聰明人。”

楚王附和道：“聰明人，更喜歡聰明的女人。既然如此，你便提一提，我想要了你，能給你什麽好處？你想提什麽樣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