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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奸猾的秦大人看着顧清陽手上的吃食很是感興趣的樣子：“清陽這是躲起來吃甚好東西呢。”

秦仲明這個上峰在屬下面前一向不擺官架子，顧清陽和他說話也随意：“大人說笑了，就是尋常的南瓜丸子，您要嘗嘗嗎？”。

秦仲明原也是随口一問，開口就要謝絕，卻見一旁的顧紅纓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還生怕他搶了她大哥吃食似的道：“大哥，秦大人出身富貴，哪裏吃的慣我們這些尋常人的粗食，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秦仲明自認為生的英俊潇灑，走在路上也是惹得小娘子們側目的人，只這顧家小妹每次見他都一副萬分嫌棄的樣子，遂不太想如了她的意，随意的用帕子擦了擦手，在顧清陽遞過來的油紙包裏拿了一個，邊吃邊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好吃，這般精巧的吃食到了小紅嘴裏都得了一個粗食的名頭，看來小紅是長了條金舌頭，凡人吃的東西都入不了口，要餐風飲露了。“

顧紅纓不滿的輕哼一聲，懶得和秦仲明共處一室，遂對顧清陽道：”大哥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了，不要忙到太晚 。“說完，拎着燈籠走出了屋。

府衙的大門入夜便關，出入都是走後院的角門，顧紅纓繞過官房的回廊進入通往角門的小徑。

細說起來臨安府衙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占地面積寬廣，後院林木成蔭，晚上昏暗的月光灑在林間，樹影綽綽，一個人走在其中還真有些可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紅纓總感覺身後有人跟着似的，每每回頭卻只見樹影晃動，她不禁攏了攏衣襟，加快了腳步。

林子裏突然鑽出一只黑色的大貓，從顧紅纓拎着燈籠的手臂上躍過，她被吓的尖叫一聲，手上的燈籠不自覺的落了地。

燈籠歪斜的掉在了地上，瞬間就被燭火吞噬。

顧紅纓有些懊惱的跺了跺腳，四顧張望，見另一條小徑上有人挑着燈往這邊走來。

近了，見是秦仲明和他的貼身小厮，顧紅纓的臉立馬又垮了下去。

秦仲明把手上的燈籠遞給她：“哎呀，是小紅啊，這女孩子家行事還是要斯文些的。”

又來了，又來了，奸猾，幸災樂禍，陰陽怪氣……

顧紅纓握着燈籠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們小門小戶的女孩子不講究這些，不過大人出身高門，應最是講君子之風的，怎的非議起女子了，這可是市井長舌婦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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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紅纓說完，在心裏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贏了就撤，她朝秦仲明行了個标準的福禮：”我先走了，大人也該回去溫習下君子之道了。“

顧紅纓的背影很快就掩藏在了夜色中，秦仲明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問貼身的小厮：”我方才是被一個小女子教訓了？“

憨厚的小厮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默默的擡頭望天空，裝着一副專心賞月的模樣。

***

早春，乍暖還寒的時節，最是容易染上風寒，蘇妤就中招了。

秦氏早起收拾好了擺攤的用具，還不見蘇妤的人，只當她是睡過了頭，去房間裏叫醒了她，蘇妤才驚覺自己喉嚨幹澀，全身酸軟，額頭也有些發燙。

秦氏忙把她按回到床上：“你今日就不要出攤了，好好歇着”。

蘇妤順勢躺回了床上，秦氏忙去廚房給她熬了一碗濃濃的姜湯，蘇妤喝完一碗熱辣的姜湯，背心發了一層薄汗，身上舒暢了些，可眼睛還是酸澀的很，又倒頭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糊間感覺一只手在她的額頭上觸摸，睜開眼睛就看到江氏正俯身探她的體溫，蘇安安趴在床邊，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見到她醒來高興的道：”姑姑，你醒啦，你好懶啊，太陽都曬屁股了。“

江氏也道：”你這睡的時間也有些太長了，都快正午了，給你熬了雞湯，趕緊起來喝點。“

江氏的話音剛落下，蘇妤的肚子很适時的咕咕叫了兩聲，她忙穿衣起身。

江氏關鍵時候對女兒還是很疼愛的，見蘇妤下了樓忙給她盛了一大碗熬的金黃的雞湯。

雞湯熬夠了火候很是鮮美，隐約還帶着點山間雨露般的清甜，蘇妤一口氣喝了一大碗，額頭沁了一層薄汗，只覺得全身都舒泰了。

她放下碗筷，見案板上還有擀好的面條，問江氏：”中午吃面嗎？“

江氏往竈洞裏塞着柴火點了點頭：”吃雞湯面，炒個澆頭就可以了。“

蘇妤對江氏的廚藝有些不放心，想要自己上手，江氏忙把她揮開：”一邊歇着去，我看你這病就是累出來的。”

蘇妤悻悻的走開，挑了個雞爪學着蘇安安的樣子，兩個人并排蹲在院子裏啃雞爪。

瓷白的碗裏盛了金黃的雞湯，白生生的面條從鍋中夾出，直接浸在熱氣騰騰的雞湯裏，上面再蓋上香菇筍子木耳的澆頭，散上一撮嫩綠的蔥花，看着就挺惹人食欲的。

蘇妤夾起一筷子浸滿了雞湯鮮味的面條放進嘴裏，江氏滿懷期待的望着她：“怎麽樣。”

“勁道，鮮，出乎意料的好吃”，蘇妤這話倒不是奉承江氏，江氏擀的面條确實是根根粗細均勻，勁道十足。

蘇安安也從碗中擡起小腦袋：”好吃“，說完又迫不及待的塞了一滿口。

江氏慈愛的摸了摸安安的頭，有些感概的道：”你嬷嬷我做菜不行，這做面的手藝可是跟着你爺爺學了慢慢練出來的，你爺爺生前整日在廚房裏聞油腥味，正經吃飯的時候卻沒了胃口，每日夜間都要吃一碗我親手做的手擀面。“

江氏說着想起了蘇老爹還在的時候，那時夜間孩子們都睡了，她和老頭兩個人在掌着一盞如豆暖光的廚房裏一邊熱騰騰的煮着面條，一邊說些家常。

等面條煮好了，她就坐在一旁看着老頭三兩口連着湯汁吃完她做的面。

兩人說好了他做一輩子的菜給她吃，她為他煮一輩子的面，她還在，那個給她做菜，夜間等着吃她做的面的人卻已經沒了三年了。

蘇妤聽江氏說的心裏酸澀，也想起了現代的時候，每次她下班回家媽媽都為她煨着一盅湯等着她，以後卻是再也見不到那些親人了。

她把眼睛裏的酸澀眨回去，端起碗一口氣把湯全喝完了。

**

吃完飯，蘇妤幫着把碗筷收洗了，擡頭望了望已經照到廚房窗前的太陽光，有些擔心的對江氏道：”往日出攤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回了的，阿嫂今日怎麽還沒回啊，我去看看。“

江氏也有些擔心的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關好了院門，三個人一起出了門，蘇安安跑在前頭蹦蹦跳跳，江氏在後頭快步跟着叮囑她：”慢點，走路邊上，小心摔了。”

蘇安安卻跑的越發來勁了，甫一拐進東大街一匹棗紅色的大馬馬蹄高揚，對着她疾奔而來，時間仿似瞬間停止，所有人都被吓的定在了原地。

千鈞一發間一抹缥色的身影飛快的竄出，伸臂一把将蘇安安攬到了路邊，大馬仿佛是同時從蘇安安方才站着的地方飛奔而過。

路人紛紛叫好，誇贊那人的身手，江氏和蘇妤這才回過神來，忙上前去一把将蘇安安摟抱過來，蘇安安把頭埋進江氏懷裏，後怕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蘇妤見她沒事了，松了口氣，轉身要跟救人的人道謝，發現那抹缥色的身影已經走出去幾步遠了，蘇妤忙喊道：“女郎請留步。”

缥衣女郎停步轉身，蘇妤看清她的面容，略帶驚訝的道：“是你。”

救人的女郎正是蘇妤打趙福的那日誇她巾帼英雄的那位，她忙上前恭敬的沖那女郎福了一禮：“方才多虧小娘子救了我侄女，敢問小娘子家住哪裏，改日必當登門道謝。”

青荷淡淡的道：“舉手之勞，無需言謝。”

江氏也忙抱了蘇安安上前，蘇安安眼睫上還挂着淚珠，糯糯的道：“謝謝姐姐救了我。”

青荷看着蘇安安溫柔一笑，炫目的好似冬雪初融，百花盛開，蘇安安一下子看呆了，喃喃的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青荷收斂了笑容，用帕子給安安擦了擦眼淚：“以後走路可要小心了”，又對蘇妤和江氏道：“日後你們可要看好了孩子。”

江氏和蘇妤都面色赧然的應好，再次表示要上門答謝，青荷婉拒了她們，轉身離開。

幾人目送她走遠後，蘇妤對江氏道：“安安方才受驚了，你先帶她回去，我一個人去找阿嫂就好了。”

江氏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說完就抱着安安往回走了。

對面茶攤上方才目睹一切發生的顧清陽壓低了聲音對兩個衙役道：“去，仔細的查查方才救人的女郎，不要漏了她進天香樓之前的事。”

**

蘇妤是在安和堂門口和從裏面走出來的秦氏碰上的，秦氏身後還跟着抱着兒子的周寡婦，那小男孩一只手上的紗布都纏到了腕子上，頭縮在周寡婦的懷裏不時的探出來一下。

周寡婦紅腫着眼睛剜了蘇妤和秦氏一眼，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

蘇妤用胳膊肘拐了秦氏一下小聲的問她：“這是怎麽了？”

秦氏面色不太好看，壓低了聲音道：“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