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113章

易長行已經回來了,他們就在水西門外!

這個消息,是這段時間金陵城被叛軍占領之後,對百姓們來說最好的消息了。

城內已然成了一片人間地獄,血洗的大街每天都有全新的殘肢斷臂,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兒揮散不去。原先大家習以為常的馬蹄聲,這會兒也在寂靜的深巷中,成了可怖的魔音。

偶爾能夠聽見在安靜的街巷裏,傳來一聲更勝一聲的尖叫,之後,便又是無聲無息。

仿若整個世界,只剩下了窒息和壓抑。

這樣可怖的日子,持續了一天又一天,仿若沒有個盡頭似的。

金陵城內的百姓們偷偷遙望着被叛軍們控制的城門,那種暗無天日的毀滅心情,是絕望的。

因而易長行他們就在城外的消息傳來,活着的金陵城人都是暗自慶幸的。

可縱然他們再是如何慶幸,卻也只敢在背後暗暗地鼓勁兒着。

也是自從知道易長行他們就在水西門外,項晚晚本身很淡定的心,這會兒卻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不住地問寧平:“不是說就在水西門外嗎?怎麽這麽些天,城外都沒個動靜的?”

這個問題寧平也回答不了。

倒是每日上街查看和斬殺幾個叛軍的府兵們,認真地回答了她:“大軍已經在城門外跟叛軍開打了,聽說,他們是從丹陽鎮外一路打過來的,所以路上耽擱了一些時日,還請姑娘再等等。”

項晚晚當然着急了。

城內的百姓越死越多,無辜的婦孺被糟蹋得數不勝數。她想起了曾經在自己的國土,那會兒,她的子民們,也是遭遇了同樣的境況。

不管怎樣,百姓何其無辜。

寧平也很着急,他問府兵:“城內情況如何?今兒都五月廿五了,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若是來不及的話……”

“來不及也無妨。”項晚晚說:“城內的安危最為重要,大婚不大婚的,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我……”

話音未落,卻見府門那兒傳來瘋狂地打砸聲。

“哐!哐!哐!”

“爺回來了!”寧平喜出望外,就連整個宅院裏,現在更加緊密巡邏的府兵們,也随着這一聲驚呼看向了高大沉寂的府門。

“哐!哐!哐!”

項晚晚扶着桌案緩緩地站起身來,卻在寧平趕忙奔向府門的那一瞬間,她臉色慘白地喊住了他:“寧叔,這不是易長行。”

寧平已經奔到了前廊,這會兒他怔住了。

項晚晚只覺得這一聲又一聲的砸門聲,震得她頭皮發麻,她心慌意亂地緊盯着府門,說:“一定是叛軍!易長行絕不會用這樣的力度來叩門的。”

寧平頓時覺得項晚晚說得對,這念頭剛一閃過,他心頭頓時着慌了起來:“怎麽辦?這若是叛軍……”

話音未落,似是為了驗證項晚晚所言不虛,府門外突然傳來叛軍的聲音:“裏面的人聽着!再不開門,老子把你們通通殺光!!!”

項晚晚周圍的所有府兵們皆為一震,旋即,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将項晚晚的前後都保護了起來。為首的那個拱手對項晚晚請命道:“姑娘,容我從側院兒那先查看一番。”

“好,你小心點兒。”項晚晚神情自若,心頭沒有半分慌亂。

畢竟,這種敵軍即将臨門的情況,她曾經是經歷過的。

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有皇兄在身邊陪伴,恐慌的她當時聽從了皇兄雲規的決定,選擇了從皇宮的暗道逃脫。

這麽一番逃脫,從此以後,便與自己最愛的雙親天人永隔。

殊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後悔極了。

她曾想過,若是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是寧願與父皇和母後一起,奔赴黃泉的。

但時光永遠不可能倒流。

卻很可能重現相同的場景。

這一次,項晚晚捏緊了拳頭,她暗道:自己這一回,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的!

她要守護這宅院,守護她和易長行所擁有的一切!

卻在此時,巡查外面情況的府兵回來了,他擔憂道:“姑娘,咱們宅院已經全部被他們包圍了。可能……可能這些叛軍知道這宅院是誰的,所以……”

“看起來人數有多少?”項晚晚忙問。

“少說也有千人。”

衆人:“……”

這府兵又趕緊解釋道:“看起來是很多的,也許沒那麽多人?總之,宅院四處全部都是叛軍,而且,他們圍在宅院外,少說也有三四層。”

項晚晚心頭一沉,暗道不妙。

要說千人,恐怕都是少的。

從這幾日他們告訴自己外面街市上的情況來看,這麽多人圍攻宅院,恐怕,他們是有備而來了。

但項晚晚向來不是個怕事兒的。

她先是将府兵們全部安排好,這百人府兵,分撥出一部分去守護庫房,剩餘的,全部守護在府門這兒。并讓大夥兒把一些能搬來的重物全部堵着府門。

雖然她知道,以他們宅院裏的百人之力,去抵擋門外這麽多的叛軍,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但她總覺得,事在人為,能拖一點兒時間是一點兒。

寧平擔心極了,他恐慌道:“姑娘,你這會兒大着肚子,不便在這兒,若是等會兒叛軍沖了進來,那就麻煩大了!你快随我一同去書房,那裏有個暗道,可保你的安全!”

“暗道?”項晚晚一怔,在這宅院裏住了這樣久,她竟然不知道書房裏有暗道。

話音剛落,卻從府門那兒傳來更為猛烈的撞擊聲。

叛軍開始用利器砸門了。

“我若躲起來了,你們怎麽辦?”項晚晚被寧平和幾個府兵們,連拖帶拉地向着書房方向走去,說到這兒,她頓下腳步,對着身邊的府兵們,說:“你們跟我一起去暗道,這個節骨眼上,損失財物倒沒什麽,留得性命才是首要!”

“呵呵,我們一生都是為主子做事兒的,能保護主子安全,護住小主子的性命,那便是盡責了。”寧平倒是說得豪氣,“更何況大街上那麽多婦孺被害,還有不少有身孕的,都遭到……”

寧平說不下去了。

不僅是街市上所見過的慘狀讓他噤了聲,怕吓到了項晚晚和她腹中的寶寶。更重要的是,那些個叛軍,從四面八方的側院兒那,借住雲梯,飛速向着宅子內跳了進來!

項晚晚吓得倒吸一口冷氣,在她周身做保護的這些府兵們迅速做出反應,抽取腰間佩劍,向着這幫叛軍們厮殺了過來。

這會兒,就算是項晚晚他們想要退回到書房的方向都不得了。

但這幫府兵,他們都是禁軍裏最頂尖的好手,對付這些叛軍們,都是可以以一敵十地砍殺。更有幾個府兵嚴防死守府門那兒,若是府門被撞開,這幫叛軍到時候轟然而入,他們會根本來不及應對。

這段時日,街市上出現這樣的可怖情況,項晚晚早已準備了大把的繡針藏于自己的袖袋中,她的腰間在襦裙的裏側,還懸挂了一個在危難時機可保命的東西——鐵刺!

那根曾經從易長行的腰腹裏取出的鐵刺。

這會兒,她見從院牆那兒跳下的叛軍越來越多,便從袖袋中,摸出一把繡針,一針一人,對着這些快要跳下的叛軍們一一投射了出去!

幸好這段時日,她用刺繡的方式來熟練手法,不至于自己生疏。這會兒,只見有些叛軍還沒跳下,便痛苦地,掙紮着捂着眼睛,倒在地上尖叫不已。

有項晚晚在背後暗中相助,府兵們原先有些招架不住,這會兒個個士氣大振。可府門那兒的打砸聲不斷,縱然有幾個府兵們守衛,可越來越多的叛軍跳将下來,他們也是抵擋不了多少。

沒一會兒,府門就開始松動了。

縱然府門那兒有很多重物抵擋,眼見着,是不成了。

更何況,項晚晚袖袋中的繡針沒一會兒便用了大半。

寧平是個不會武的,他這會兒從死掉的叛軍手中搶來一把長劍,在前方對着空氣揮舞着,好擋住項晚晚的前方,不讓叛軍正面劈來。

可是沒有用。

越來越多的叛軍,越來越多的長槍利箭,向着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府兵們漸漸地敗下陣來,宅院四處,布滿濃稠的鮮血,死屍遍地,就連長廊那兒都像是被鮮血洗刷過了一般。

縱然項晚晚有身孕,平日裏反應不是很強烈,但這樣濃重的血腥味兒彌漫在宅院裏,她也忍不住地幹嘔了起來。

這會兒,她和寧平在僅剩下的一些府兵們的保護下,退到了正廳那兒,前後左右全部都是叛軍,卻在此時,寬大結實的府門,轟然落地。

抵擋在府門前的那些府兵們,他們再也招架不住,被這幫叛軍們轟入的那一瞬間,萬刀砍死。

項晚晚袖袋中的繡針,一個都沒有了。

可她看着眼前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那幫叛軍們,她的心底竟然沒有半分慌亂。

她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比父皇和母後多存活在人世間這樣久,也許,已是命數盡了。

只是可惜了腹中的寶寶。

為首的那個叛軍,似乎是他們的頭領,他一臉淫.笑地向着項晚晚的方向走來,口中還十分愉快地對着周圍的叛軍們說:“喲,我就說嘛!深宅大院裏,定然是有漂亮妞兒的。易長行這厮眼光不錯嘛!”

一言既出,他身邊的所有叛軍們頓時轟然大笑,發出令人膽寒的,可怖的笑鬧聲。

項晚晚身邊的僅存的幾個府兵氣得握緊了長劍,可他們沒有辦法往前沖。因為眼前的叛軍從府門外湧入,數不勝數。這會兒,若是往前沖上去一名府兵,他們就定當折損一人。

更何況,那四處的院牆那兒,已經有好些叛軍坐在牆頭,他們手握彎弓長箭,精準地對着項晚晚。

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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