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96章
第 96 章
平洲在燕山府西北方向,距離燕山府約莫三日腳程,是以平洲的戰況傳到燕山府多少有些滞後。
譬如,襄王第一場小勝,待蘇绾等人得知時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又譬如,祁淵在戰場上受傷。
蘇娴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看賬冊,她魂不守舍。
蘇绾也問:“祁大人傷哪了?”
消息是百裏言玉打聽的,他道:“手臂受傷,似乎此前有過舊疾。”
“可嚴重?”
“倒不算嚴重,有太醫随行,傷口無礙。”
蘇娴聽了,暗暗松口氣。
她道:“他原本右手的傷沒好全,這些日想必沒注意養護才如此。”
蘇瑛不知道蘇娴和祁淵的事,好奇地打量她。
蘇娴被她打量得臉頰微紅,卻故作鎮定地繼續翻賬本。
蘇瑛不給面子地提醒:“大姐,這本賬冊你适才看完了。”
“......哦。”蘇娴換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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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绾噗地笑出來。
蘇娴無奈,索性起身:“罷了,你們聊,我去看看給小妹熬的湯是否好了。”
待她出門,蘇瑛問蘇绾:“小妹,怎麽回事?我怎麽瞧着大姐和祁大人之間不尋常啊。”
“你才看出來?”蘇绾促狹道:“等着吧,興許過不久,我們就有新姐夫了。”
進入十月,已是深冬,塞北的天氣越發寒涼。
蘇绾屋子裏率先燃起了炭盆。因有身孕,衆人待她像對待易碎的瓷娃娃般,幾乎所有事都有人包辦,無須她動半根手指。
比如此刻,蘇绾窩在軟榻上看話本,一旁還有桑葚伺候糕點。
糕點是現蒸的,下頭還盛放着熱水保溫。
嚼了塊糕點下腹,蘇绾感慨:“你們這是把我當廢物伺候啊。”
桑葚笑:“聽說大小姐懷珉公子時也是這般,比起姑娘來,大小姐可仔細了,哪像您這樣到處亂跑的?”
“嗨呀,不得了!”蘇绾睇她:“小丫頭居然敢教訓起我來了。”
桑葚早就得了蘇娴的命令看緊蘇绾。有大小姐撐腰,她膽子肥得很,蘇绾稍微一點兒動靜,她就敢往蘇娴那禀報。
就像昨日,蘇绾突發奇想打算做熱鍋子,可蘇娴不讓她吃過于油膩辛辣之物,是以才堪堪冒了個念頭,就被蘇娴掐死了。
而告密之人就是桑葚這丫頭。
蘇绾拿她沒轍,佯裝兇狠瞪桑葚。
桑葚一點也不怕,居然還敢将她手中的話本抽走。
“大小姐當說了,不能老看話本,容易傷眼睛。”
說完,桑葚抱着書噔噔噔出門。
“哎......哎哎......”蘇绾傻眼,茫然轉頭看向對面:“她是我的丫鬟還是大姐的丫鬟?”
“你慣來愛折騰,這樣也好,趁機讓你養養性子。”對面,蘇泠應聲道。
這會兒,蘇泠也窩在軟榻看書。她身上蓋着條厚厚的絨毯,整個人縮在絨毯中,只露出精致漂亮的腦袋。乍一看,像只笨拙的蠶蛹。
若是以前,蘇泠打死也不會作如此姿态。她素來是個注重儀表的人,在東京城,即便天氣再冷也不會多加一件衣裳。
初來燕山府時她也是這麽貫徹高冷美人人設的,可挨了幾天凍後,就頂不住了。
索性入鄉随俗,将厚實的棉襖穿上。不僅如此,還整天跟蘇绾窩在屋子裏懶得動。
蘇绾此時見她這模樣就好笑。
她問:“三姐在看什麽書?”
“輿圖。”蘇泠說:“燕山府的輿圖。”
“三姐看這個做什麽?”
“來了此地便看看。”
蘇泠除了愛好作畫,還喜歡研究輿圖。往回在東京城時,她的書房裏就收藏了許多輿圖冊。旁的書她也涉獵,只不過并不深究。
過了會,蘇泠放下書,說:“你若覺得日子無趣,不若我教你作畫如何?”
“哈?”蘇绾拒絕:“不必了吧。”
“我也不是全教你。”蘇泠說:“我曾在書上看過,母親的行為可熏陶腹中胎兒。我教你作畫,将來孩子出生說不準是個丹青高手。”
蘇泠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主意好,當即興致勃勃吩咐婢女:“快去準備筆墨。”
回燕山府後,蘇绾給陸安荀備了些冬衣,還讓桑葚臨時趕工做了許多厚實的襪子。等籌備好這些,她趕在送糧當天去見燕山府糧官餘衡。
餘衡聽說她的來意,笑道:“陸夫人客氣了,給陸大人送冬衣順手的事,哪當得您謝?您只管将衣物放下,三日後糧隊出發,我必定親自送達。”
蘇绾聽了,微微詫異:“三日後才送嗎?”
“正是。”餘衡道:“下官收到命令,三日後送糧。”
蘇绾隐約覺得不對勁,上次在烏家鎮見到陸安荀時,他分明說兩日後會送糧去平洲,而兩日之期已過,該今天送糧才是。為何餘衡卻說還得三日後?
平洲已開戰,三日後仗都打完了,哪裏還需要送糧?
蘇绾忖了忖,委婉問:“餘大人可否記錯了?難道不是今日?”
餘衡道:“沒錯,我收到陸大人的書令,上頭确實寫的十月初五。”
見他如此篤定,蘇绾“哦”了聲。心想,可能陸安荀另行安排了時間也說不定。
她起身福了福:“既如此,就麻煩餘大人三日後送去了。”
“陸夫人客氣。”餘衡起身相送。
待送蘇绾出門,餘衡轉身時,聽得身邊的小厮嘀咕。
“這位陸夫人好生奇怪,為何篤定今日?難不成陸大人還跟她提過?”
餘衡腳步一頓,轉頭問:“你剛才說什麽?”
小厮自知失言,惶恐道:“大人,小的胡說八道,您莫怪。”
“不!”餘衡面容嚴肅:“你适才的話再說一遍。”
“小的......小的說陸夫人好生奇怪。”
“不是這句。”
“小的說......陸夫人為何篤定是今日,難道陸大人曾跟她提過不成。”
聞言,餘衡定定地忖了會。
陸安荀之妻蘇氏女的名字他自然是聽過的,這位可是連皇上都稱贊的奇女子。而且他還清楚,五十萬石軍糧能短時日內湊齊還多虧這位陸夫人出主意。
她覺得狐疑,恐怕不是憑空而生,說不定這裏頭真的有疑。
餘衡乃甲子年探花出身,入仕後一直外派任職,當過縣令也當過知州,去年回京述職正好在戶部謀了個京官。後又在岳父的舉薦下,跟随陸安荀北上征糧。
此次北上征糧乃長輩們對他的考驗和期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想到此,他立即擡腳往案房走。
進了案房後,他從抽屜裏取出陸安荀派人送來的那份調糧文書。
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核對。
字跡是陸安荀的不假,文書上的印章也真,只是日期......餘衡仔細看過去,發現六月初五的“五”字中間像是被人多添了兩筆。
頓時,他心中警覺起來。
若這文書被人作假,可就出大事了啊!軍糧延誤,不止葬送數十萬将士的性命,恐怕連他也得抄家問斬。
當即,餘衡也不敢馬虎,立即帶着文書出門。
沒多久,餘衡來到莊大人莊涿的府邸。
莊涿乃燕山府本地官員,掌整個燕山府的糧稅、鹽稅、商稅等事宜。同時也是協助陸安荀在燕山府征糧的糧官。
糧官們分工明确,各人負責什麽皆有明文規定。譬如莊涿負責看守燕山府的糧倉,燕山府軍糧出入都需過他之手。而餘衡則聽命調動,負責往各地運送。
是以,陸安荀下達文書必定先經過莊涿才到餘衡的手中。若文書被人篡改,其中之人除了莊涿不作他想。
莊府。
莊涿聽說餘衡來訪,還未來得及出門迎接,就見餘衡臉色不好進來。
“莊大人。”他徑直坐下:“下官有件事需要跟莊大人确認。”
“哦?”莊涿見他手上揣着文書,隐約感到不妙,臉上卻不露破綻地問:“何事這般急?居然令餘大人親自過來?”
餘衡一聽,頓時氣怒:“眼下我等負責什麽?莊大人說說能有何事這般急。”
“哎,別發怒啊。”莊涿道:“你我雖說是糧官,可你也清楚,看糧的事瑣碎得很,倉庫巡視,防蘌部署,人員安排,車馬調度這些哪樣不要操心?你也不說清楚,我哪裏知道你為何事而來?”
餘衡将文書“啪”地放桌上:“你自己看看。”
莊涿瞥了眼,不緊不慢拿起來看。過了會,說:“本官沒看出什麽來。”
“你再仔細看看日期。”餘衡說:“虧你常年掌管各樣稅契,難道看不出來日期被改動了?”
莊涿一頓,臉上的笑漸漸散去。
“餘大人之意,懷疑是我做的?”
“我并非懷疑你,我來只是想确認日期真假。眼下送糧要緊,如若不然,延誤軍情,你我項上人頭都保不住。”
莊涿冷笑:“餘大人可別吓唬本官,本官掌管燕山府糧稅多年從未出過錯,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說不準這裏頭餘大人改動過卻來賴我呢!”
“你——”餘衡詫異又震驚:“事關重大,你居然說出這種話。”
莊涿将文書也拍在桌上:“你也知事關重大,然而張口閉口就來質問是否我出錯漏。敢問餘大人,我這麽做有何好處?我是不想活了?”
餘衡氣道:“我适才也說了,到底誰做了手腳後頭自會有陸大人查,眼下要緊的是确認日期,不能耽誤送軍糧。”
聽他這麽說,莊大人冷靜下來,神色漸漸緩和。
“餘大人說得對,真相如何自然有陸大人查,眼下且保住我們的項上人頭要緊。”
“這樣......”他說:“你且坐下喝盞茶,我将其他糧官請來,咱們好生議一議。”
“這還差不多。”餘衡也消了點氣。
莊涿說完,出門去了,許是去吩咐請其他糧官。餘衡坐了沒多久,下人進來上茶。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一盞茶入腹後,他竟自暈了過去。
這廂,蘇绾回到府中,心頭仍舊有些狐疑。
可餘大人蘇绾曾聽陸安荀提過,此人剛正不阿兢業嚴謹,是個可靠之人。斷不可能騙她日期有變,興許真的是陸安荀臨時改了送糧時間也說不定。
只不過,傍晚蘇绾用過膳後,婢女禀報說門外有個小厮要見她。
雲苓蹙眉,斥責那小婢女:“糊塗!現在什麽人說見夫人都能見的?況且還是個小厮,你擱這傳什麽話呢,平白讓夫人招人閑話。”
那小婢女垂頭,咬了咬唇,道:“可那人看起來很急,說他家大人出事了請夫人做主。”
蘇绾一聽,忙問:“是哪家小厮?”
“他說他家大人姓餘。”
蘇绾一聽,立即吩咐:“快将人請進來。”
半刻鐘後,一個灰布長襖的小厮進門。他撲通地跪下:“陸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我家大人估計出事了。”
“別急,你且說清楚是怎麽回事。”蘇绾道。
“是是是。”小厮磕頭:“是這樣,小的跟随大人去莊府,小的一直在門外等着的,可等到天黑也沒見大人出來,上前去問,莊府的人卻說我家大人從後門走了。于是小的跑回官舍,官舍裏沒見着人,又去府衙尋,府衙也不見我家大人的蹤影。”
“陸夫人,我家大人拿着文書出門的,彼時臉上怒氣匆匆。小的猜想可能跟莊大人起了什麽争執,我家大人他......受害了。”
“什麽文書?”蘇绾聽得心驚。
“就是調糧文書。”小厮回憶了下:“哦,是在陸夫人離去後,我家大人思忖有些不對勁,就拿着文書去尋莊大人了。”
蘇绾一聽,心底不安。她疑惑的事,可能是真的。
而且,想必餘大人也發現了日期不對勁,才去找莊大人對質。
莊大人......
猛地,她想起耶律泓的陰謀,電光石火間,腦子裏那些隐隐擔憂的東西慢慢變得真相。
耶律泓在大宋朝廷有內應,先前故作大敗一路西逃。後又突然停在平洲不動,恐怕,等的就是襄王深陷戰場,他再截斷糧草狠狠反擊。
眼下平洲戰事激烈,若糧草一斷,襄王定會慘敗。
而陸安荀作為糧官總領,因糧草延誤戰機難逃其咎,勢必因此罷官丢命。
好一招一箭雙雕!
想通此結,蘇绾緊張起來。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慌亂。平洲正在打仗,急需糧草,原本該今日出發的送糧軍隊卻沒有任何動作。
而負責送糧的糧官餘衡大人此刻行蹤消失,這裏頭不必說也知是那位莊大人搞的鬼。
“陸夫人,”小厮還跪在地上:“小的也沒其他法子了,陸大人不在,整個燕山府糧官就屬莊大人官位最高。旁人管不了,小的只能來求陸夫人,此前聽我家大人說過陸夫人是位奇女子,聰明有主見,想必能有法子救我家大人出來。”
蘇绾心裏苦笑,餘衡發現日期破綻,耶律泓不可能留他。保不齊,餘大人這會兒屍體都涼了。
可眼下最要緊的,是将糧草送去平洲。陸安荀不能有事,平洲的将士們也不能有事。
想了想,她安撫:“你莫急,且回去別聲張此事,我這就想法子。”
“哎哎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厮不斷磕頭:“小的替我家大人多謝夫人。”
婢女領小厮出門後,蘇绾坐在椅子上愣了會神。
随後吩咐:“去看看,你們二姑爺百裏王子可在,若在府上,請他去正堂。”
忖了忖,又道:“去将我大姐,二姐,還有三姐姐也請去正堂。”
“是。”婢女去了。
蘇绾走去卧室換衣,腦子裏飛快思索應對法子。
沒多久,百裏言玉和蘇家幾姐妹全部到了前廳正堂中。
聽得蘇绾的主意,衆人詫異。
“你想自己運糧去平洲?”
蘇绾點頭:“平洲戰事緊迫,糧草不能斷,若斷,千千萬萬将士的性命也斷了,陸安荀的日子恐怕就要到頭了。”
蘇娴沉吟:“沒錯,不只陸安荀,我們蘇家,三妹妹,還有......”還有祁淵在劫難逃。
她當即決定:“我支持小妹的主意。”
“可是......”蘇瑛問:“我們手上無糧也無人,怎麽送?”
“我們手上沒糧,但燕山府有。”蘇绾說。
“你的意思是......”百裏言玉問:“從莊涿手裏搶糧?”
“對。”蘇绾道:“而且此事不能張揚,得暗中進行。最好我們能将莊涿控制,以官府的名義送糧。”
“但莊涿是耶律泓的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太子的人。總之莊涿出事,他們一定會知道消息。自然也會得知我們送糧的動靜。”百裏言玉說:“耶律泓肯定不會坐視讓我們将糧順利送到平洲。”
“所以我才要請二姐夫您幫忙啊。”蘇绾這會兒腦子靈光得很,轉得飛快,匆忙間還不忘拍一拍百裏言玉的馬屁:“二姐夫足智多謀神通廣大,這件事非二姐夫不能勝任。”
百裏言玉心中大為舒坦,點頭道:“行吧,你只管說你的法子,我幫你就是。”
“我的法子就是......”蘇绾湊近,壓低聲音跟幾人說了一番。
當晚,莊府後院西邊一處偏僻之地,莊涿站在那看着兩個家丁将井蓋合上。
“蓋嚴實了,”他叮囑:“再将這處封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那兩個家丁應聲。
這井裏已經投了好幾具屍體了,大多是官府中人,只是這次聽說死的是從東京城來的糧官,官職還不小,兩人擡屍體時戰戰兢兢。
莊涿見事情處理完畢,他打算回去。
管家跟在身後低聲道:“餘大人的小厮老奴派人跟了一路,他先是去官舍找,後又在府衙尋。”
他詢問:“可要将這小厮也......”
“不必,留着他還有用,回頭給他送些金銀過去。日後還需他為本官作證人。”
管家聽了,豁然開朗:“大人想得周全,只是......”
“只是什麽?”
“這小厮最後尋不到餘大人,就去了趟陸府。”
“陸大人府上?可陸大人不在,他去找誰......”
莊涿腳步緩慢停下,那小厮估計是去找陸夫人。陸夫人之名她也聽過,甚至還曾見過,可看着也不過是個長得美豔的婦人罷了。
沉吟片刻,莊涿道:“不足為懼,一個內宅婦人還能翻了天?”
“是。”
然而莊涿這話才說完,回到卧室後,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橫在他脖頸上。
“你是何人?”莊涿心下大駭,卻故作鎮定。
“陸夫人派來取你狗命的人。”百裏言玉一身夜行衣,将自己包裹得緊實。
莊涿一聽是蘇绾派來的人,暗暗松了口氣。
“陸夫人難道不知,本官乃朝廷命官,若是殺了我,她,甚至陸安荀皆要下獄嗎?”
百裏言玉嗤了聲:“別裝了,我們早就猜到你是耶律泓的人。”
莊涿一聽,終于繃不住,面色大變。
這會兒他倒真害怕了。若他是朝廷命官蘇绾固然不敢拿他如何,可若他是內鬼,這理由即便将他全家殺光也足夠。
他些許腿軟:“陸夫人想要什麽。”
“你倒是聰明。”百裏言玉道:“要調糧文書,以及你的調糧令牌。”
莊涿眯眼:“你們要這些做什麽?”
“少廢話!交出來!”百裏言玉手上的劍逼近幾分。
莊涿感到冰涼且鋒利的刀刃陷入皮膚裏,頓時吓得脊背起冷汗。
“好。你先放開我,我這就給你取來。”
另一邊,此時此刻,府衙裏燈火通明。
幾位糧官被匆匆請來此處,沒見着莊大人,反而見蘇绾坐在堂中。
紛紛詫異。
“陸夫人,敢問莊大人何在?”
“各位大人且稍坐。”蘇绾說:“莊大人去倉庫安排米糧了,今日邀請諸位大人來,便是一道商量送糧去平洲的事。”
聞言,衆人蹙眉:“恕我直言,運糧之事乃朝廷機要,陸夫人出現在這恐怕不妥吧?”
“我這有陸安荀的官印,因事情緊急,只能從權處理。”蘇绾說:“想必諸位大人也知道,陸安荀原本定三日後送糧去平洲,但時間臨時有變,所以只能托我來跟大家商量。”
話落,堂內衆人面面相觑,随後竊竊私語起來。
有人問:“陸夫人這話牽強,即便情況再如何變也不至于讓陸夫人出面談此事。其中到底是不是陸大人之意我們誰也不清楚。”
“正是這個理。”另一人應聲:“莊大人呢?陸大人不在,燕山府糧草之事歸莊大人管,何時輪到一介婦人坐這與我等商議?”
“适才我已經說了,此事緊急,容不得跟各位細細解釋。”蘇绾沉聲道:“米糧今晚就得送出去,莊大人這會兒已經在準備米糧了。我出現在這無非是為了傳達陸安荀的意思,請各位大人配合。”
衆人又竊竊私語了會。
“陸夫人的話,我們怎麽信?”
“這是陸安荀的官印,”蘇绾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将官印砰地砸桌上。随後又氣勢十足地對門外喊:“雲苓,調糧文書和莊大人的令牌送來了嗎?”
恰好這時,百裏言玉得了東西送到雲苓手中。
雲苓忙将東西端進內堂。
蘇绾示意:“你将文書和令牌遞給諸位大人看,哦,這裏還有陸安荀飛鴿傳書送與我的信。”
她把信遞過去,然後坦然坐着。
信是她三姐姐根據陸安荀的字跡臨摹的,她三姐姐可是這方面的高手,無論誰的字跡,看過一眼就能臨摹得一模一樣。
衆人只顧看文書和陸安荀的信,倒是忘了核驗蘇绾手中的官印。
蘇绾當然不會等他們反應過來。在他們看到一半時,就讓雲苓收走。
“文書在這,調糧令牌也在這,還有陸安荀的書信,總做不得假吧?”蘇绾起身:“時間緊迫,運糧軍隊今晚務必啓程,哪位大人願意随我去送糧?”
“這........”有位大人出聲問:“為何這麽急?”
“這位是?”
“本官姓葉。”
“葉大人。”蘇绾福了福:“葉大人問為何這麽急,那我想問........”
蘇绾盯着他:“葉大人可知此時平洲,我大宋将士正在戰場上與敵人拼命?”
她話落,衆人沉寂。
很快,葉大人道:“陸夫人,既然是陸大人委托此事,我等作為糧官定會全力協助,我這就随你去送糧。”
果然如百裏言玉所預料,莊涿被他們控制,耶律泓立馬得了消息。
“你說什麽?燕山府已經連夜送糧了?”
耶律泓才從帥帳議事出來,聽到這個消息怒不可遏,揪着傳信的人一腳踢過去。
“這麽重要的消息為何此刻才跟我說?”
探子被踢得唇角流血,跪在地上忐忑道:“殿下說軍中議事不可攪擾。”
耶律泓閉了閉眼,眉頭緊蹙。
平洲這一仗遠比他想象的艱難。襄王此人用兵如神,不論是水仗還是山野叢林對陣,章法不亂且路數詭谲多變。
原本想着有燕山府拖着,屆時糧草一斷,可任他甕中捉鼈。
卻不料........
片刻後,他睜眼,眸色陰沉地問:“昨晚何時送的糧,糧軍從哪出發,人數多少,皆細細報上來。”
“是。”探子不敢怠慢,忙将燕山府發生的事說了遍。
耶律泓一聽又是蘇绾的主意,頓時整個人不好了。才壓下去的火氣蹭蹭蹭往上蹿。
“好個蘇氏女!好得很!”
“上次撫州計劃被她破壞,這次精心謀劃的事又毀在她手中。”他咬牙切齒,問:“運糧軍隊多少人?”
探子支吾回答:“殿下恕罪,具體.......具體多少人屬下并不清楚。”
“能耐!一支運糧軍隊而已,居然連人數都摸不清?”
“并不是只有一支運糧軍隊,”探子道:“我們的人親眼看見燕山府的糧分成六路出發,且走的是不同的道。”
聞言,耶律泓眸色一凝。随即,低低笑起來。
“不愧是蘇氏女,居然跟我來這套。”
楊統領憋了憋,忍不住問:“殿下的計謀隐秘,陸夫人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盡快阻止她運糧。”耶律泓思忖了會,吩咐:“此事由你親自去辦,不管她兵分幾路,我要她一粒米也送不到平洲。”
“是。”楊統領領命而去。
楊統領得了令,不敢拖延,當天率領一支先鋒騎兵伏擊在範陽郡往平洲的路上。
如此,全神貫注戒嚴了大半天,才在傍晚時分等到大宋的運糧軍隊經過。
一番交戰後,很快将糧草奪下。
“楊統領!”一個遼國士兵興奮地說:“大宋糧軍真是中看不中用,被我們吓一吓就逃跑了。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奪了大宋的糧草。”
楊統領也高興,然而沒高興多久,看清糧袋裏裝的東西,臉色變得難看。
“他娘的!”一個下屬部将說:“我們上當了,這糧車上沒幾袋糧,下面裝的全是沙。”
“楊統領,現在該怎麽辦?”
能怎麽辦?阻止不住大宋糧草,只能提腦袋回去!
楊統領臉色難看了會,立即問:“其他糧隊呢?可有消息?”
一共六隊,他就不信,攔不下來。
沒多久,有人快馬趕來禀報:“楊統領,東邊百裏外的村子發現一支正在歇腳的糧隊。”
“全軍聽令!”楊統領高喊:“立即随我出發,務必将大宋糧草奪下。”
“是!”
于是,剛忙完的遼軍又立即趕往下一個伏擊地點。
只是當他們到達時,情況跟此前一樣。大宋糧軍幾乎不怎麽抵蘌,大有“搶糧任你搶,別動手動腳”之意。
交戰沒過片刻,糧軍立馬跑了,楊統領輕而易舉奪下了糧草。
可他高興不起來。
因為糧車裏裝的不是糧食,依舊是沙土。
眼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咬牙問:“剩餘的糧隊在何處?”
一晚上,遼軍堵截了四支糧隊,累得精疲力竭。
“無礙,還剩兩支,讓他們慢慢劫。”蘇绾說。
這會兒,她正在喝安胎藥。聽得從前頭運糧回來的人禀報後,一點也不驚訝。
“陸夫人這主意極好。”葉大人道:“分六路送糧,總有一路能送到平洲。”
蘇绾微笑。
她想說,六路送糧,你們一路都送不到平洲。因為這六路運糧軍隊運的不是糧,都是沙。
至于為何這麽做?
當然是為了防耶律泓啊。
耶律泓煞費苦心設下這麽個計謀,又豈能眼睜睜看燕山府的糧運去平洲?自然會想方設法阻止。
蘇绾可不能讓他如願,将糧隊兵分六路以障眼法蒙蔽耶律泓。
只不過,蘇绾聽到消息時還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耶律泓為了堵截大宋糧草,居然派了一支精銳騎兵。看來,平洲的戰況于他很不利。
待葉大人離去後,蘇绾轉頭問雲苓:“我大姐那邊可有消息?”
燕山府西北方向一條山路上,此時蜿蜒着一支商隊。
因地勢高,且夜間氣溫低,天上居然零零散散飄了些雪花,商隊不得不就地紮帳篷歇息。
而其中一座帳篷內,此時蘇娴和蘇泠正圍坐在碳爐旁。
“天氣太冷,路也不好走。這一路指不定得吃許多苦,偏你還要跟着來,後悔了吧?”蘇娴道。
蘇泠怕冷,也是頭一回行走山野,确實有點吃不消。卻堅定道:“經過這一遭,我才知大姐在外走南闖北經營蘇家生意多麽艱難。大姐能吃苦,我為何不能?蘇家的女兒跟男人一樣能幹。”
蘇娴好笑:“你如何跟我一樣?我比你大這麽多歲,家中的事自然該由我這個當大姐的承擔。”
蘇泠聽了,心頭溫熱發酸。
“誰規定該你承擔,大姐也是蘇家千嬌百寵的女兒,我們都一樣,蘇家的責任我們一起擔。”
蘇娴笑,從爐上取過銀壺倒了杯熱水給她:“喝點熱的驅寒,夜裏才能受得住。”
“嗯。”蘇泠接過。
須臾,她笑起來:“小妹這法子實在促狹得很,也不知怎麽想出來的。”
她們現在領着蘇家的商隊,運糧八萬石,正趕往平洲去。
燕山府糧官在明處分六路送糧吸引耶律泓的注意,而蘇家商隊和渤泥國商隊在暗處送糧。共十五萬石糧,蘇家商隊運送八萬石,百裏言玉運送七萬石。
眼下,蘇家商隊已經走了一半路程,若是順利,後日午時就可将糧送到平洲。
原本蘇绾計劃的是她和蘇娴送糧,可她想法提出來,遭衆人反對。
原因無他,蘇绾懷有身孕,不可再奔波勞累,是以蘇泠主動提出代蘇绾送糧。
起初對于蘇泠這個提議,蘇娴并不贊同。
她說:“你從未出過遠門,又慣來金貴,這種事并非你能做的。”
蘇泠卻道:“不曾試過大姐又怎知我勝任不了?從小你們将我護得極好,可同樣是蘇家的女兒,沒有誰比誰金貴。況且,我現在也是為自己謀求生路,若是糧草送到,襄王得勝,我餘生再無後顧之憂。”
“退一萬步來說,我即便不為自己,作為大宋子民,也該出這份力。”
這是蘇泠當時說的話。素來清冷淡漠、看似對誰都不關心對什麽都不上心的她,居然說出這般熱血之言。
當即,蘇娴不再拒絕。拍板道:“既如此,三妹與我同去。至于小妹就留在燕山府,且燕山府現在的情況也需有人坐鎮不然容易出亂子。至于二妹,你精通醫術,且留下照顧小妹吧。”
如此這般,蘇家姐妹分工合作,兵分兩路暗中送糧支援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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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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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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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