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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29
五月的晌午太陽已經有些熱辣,陽光透過車窗玻璃直直照射進來,季真轉身拿過後車座的包,翻出墨鏡帽子口罩戴上,确定自己全副武裝了才對着副駕駛上的人說道,“下車。”
副駕駛上的文宛然看向窗外,有些愣神,眼睛輕輕眨了眨。
她推開車門下車,季真已經從後備箱拿上祭奠需要的東西了,文宛然伸手想接過一個袋子,季真沒讓,“不重,你帶路。”
文宛然也不客氣,帶着季真往墓園走,她們來的不算早,已經十點多了,墓園裏也有其他人穿插在類似于格子路裏。
每個人腳步都有些沉重。
文昭的墓在中間,四周位置皆是滿的,倒也是熱熱鬧鬧。
墓碑上的照片文昭笑的非常開心,比季真記憶裏要大不少,記憶裏的文昭還是個九、十歲的小朋友,照片上的他長大許多,季真都快要認不出來。
文宛然也看着他的照片,說,“這照片是去年我用手機給他拍的,那會兒他狀态還不錯醫生說可以出院回家療養了,他很高興,讓我拍個照片紀念,沒想到,回家沒幾天就……”
她悲痛不已,蹲下了身子,季真蹲在她身邊輕拍她。
文宛然掩面悲戚:“他走的時候才十九歲,那麽小…他喜歡玩滑板,喜歡看打球,一直跟我說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去學滑板學打球,他還什麽都沒做就沒了。”
季真也很可惜,文昭如此年輕的生命,她說,“現在文昭沒有病痛沒有痛苦了,只有快樂。”
文宛然伏在她的肩頭輕輕哭泣。
文昭去世一周年祭奠,文宛然太過傷心是由季真幫忙完成的,結束後文宛然已經哭的站不起來,季真攙扶着她坐進車裏,季真擰開礦泉水放在她手裏。
季真坐上駕駛位,說,“我送你回去。”
文宛然沒說話,還陷在悲傷中,等情緒調理差不多了才說道,“我想去看電影,你今天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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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的飛機要去趟首都會見品牌方,明天跟品牌方一起出國。”
文宛然沒反應過來,她喝了口水,看向季真,“出國?”
“是,”季真看向後視鏡,确定安全後車子換了個道,說,“去看秀順便有個廣告要拍,大概要個十幾天。”
“這麽久?”文宛然皺眉,“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來不及了,你沒有簽證。”
“那你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文宛然有些不滿,“每次有什麽事情都是到邊上才告訴我。”
季真抿了抿唇,“我不太喜歡我的工作跟感情放在一起。”
文宛然一愣,有些錯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行程安排,這怎麽就是放一起了,你要不想我過去就直說,我不過去就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季真想再解釋兩句,又不知道說什麽好,說自己不習慣事事報備,還是說自己太忙了壓根就不記得說。
無論說什麽都不對。
兩人一直在沉默,到了文宛然家門口也沒怎麽說話,文宛然推開車門下車。
“啪”一聲,甩上了車門。
季真知道她這是生氣了,但季真不是很想去哄,甚至在文宛然離開後她悄悄松了口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覺得跟文宛然相處壓力越來越大。
這股壓力來自于哪裏季真知道,來自于文宛然的性格,她喜歡訴苦、抱怨,季真每次見她她都會哭哭啼啼說一些自己的不容易,一開始可能會心疼、心軟,次數多了季真越來越頭疼,人活着總不能一直困在那些不好的過去裏。
太過負面情緒不僅讓自己痛苦,身邊的人也會跟着痛苦,而季真就是那個很痛苦的身邊人。
出差的這些天裏,季真沒有主動去找文宛然,打心底裏不是很願意找她,季真害怕又聽見文宛然的負面情緒。
她本身自己工作就很忙,實在不願意再給自己添堵。
在國外的第七天,文宛然主動給她發了消息。
-為什麽這麽多天都不理我。
季真看見的時候是晚上收工,一整天高強度工作結束看見這麽一條帶着質問語氣的消息,季真腦仁一跳一跳的疼着。
她不想回複,太晚了,她很累,回了一條就得回很多條。
季真疲于應對。
她突然很想念曲悅,想念她那從不會消失的笑,無時無刻挂在臉上的笑容。
在曲悅身上季真從未見過負面情緒。
睡眠很好的她躺在床上居然無法入睡。
點開手機盯着鎖屏發呆,鎖屏照片是她抱着吉他坐在落地窗前,低着頭沐浴在陽光裏,照片是曲悅拍的,也是曲悅拿着她手機将這張照片設置成了鎖屏。
曲悅……
季真呼吸猛地變重,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失眠想念曲悅,這份想念來的突然,攪的季真不得安寧。
後來的這幾天季真一直不在狀态,晚上失眠睡不好,導致工作時屢屢犯錯,季真挺不好意思的,也挺不習慣,這不是她,她對工作是人認真的。
她想找回狀态,大概是跟文宛然吵架導致她想太多,當晚季真就跟文宛然聯系上了,跟文宛然道了歉,兩人重歸于好。
然而和好後的季真心裏那股惴惴不安感還是沒有消失,讓她找不到根源。
狀态不好導致工作延遲了兩天結束,回國已經五月中旬,新雲市的天氣大好溫度比K國熱,文宛然穿着米白色長裙紮着馬尾等在接機口。
她就站在人群最前排,季真老遠就看見了她,沒有猶豫馬上轉過了身,撞上了身後的小柳。
“怎麽了真姐,”小柳後退一步,“有東西落在飛機上了?”
季真無話可說,眼底略顯慌亂。
小柳說,“是什麽?我回去幫你找。”
“沒有。”季真再次轉過身,深呼吸一口,邁着步子往外走。
穿過接機的粉絲群,文宛然出現在她面前,粉絲的長槍短炮,吶喊歡呼以及別的什麽聲音吵的季真頭大,她對文宛然點點頭,文宛然牽着她的手跟着她走出去。
文宛然的手心有些薄繭,握着手感一般般,不像是曲悅,曲悅嬌生慣養不用幹活,她的手柔柔嫩嫩,但又過于纖細。
坐到車裏季真摘下墨鏡捏了捏鼻梁,看向窗外嘆了口氣,自己又想到了曲悅。
擁有現任想着前任,這算什麽?
去工作室将上個月沒有完成的新歌收個尾,結束後季真很累,想回對面小區的出租屋休息,文宛然坐在她辦公室看着她,季真心裏一緊。
已經忘記文宛然在辦公室等她了。
文宛然朝她走過來,“一起回家吧。”
季真抓緊了門把手,頭更疼了。
“我有點兒累,”季真說,“想回去休息。”
她委婉拒絕,不過文宛然好像沒明白,她晃了晃相牽的手,“嗯,那我們趕快回去休息。”
季真嘆口氣,“我是說,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文宛然笑容一凝,“什麽意思。”
“挺累的,不想再奔波去你那兒,等我休息好……”
“那我們一起去你那。”文宛然打斷她。
季真頓了頓,不太明白自己已經拒絕這樣了文宛然還是纏着她,自己又說不出不好聽的,她就是單純的想自己待着,很累,身體心裏。
她厭煩這種不給空間的糾纏,甚至比曲悅纏着她時還讓她頭疼,好歹曲悅看見她臉色不好時會非常知趣的不打擾她。
文宛然見她不說話,心中明白了,“不想見我你可以跟我直說。”
她狠狠甩開季真的手離開了辦公室,用力帶上了門。
“砰!”
門被震開并沒有關上。
季真想說自己不是不想見她,但卻又在文宛然離開時明顯感受到自己心裏的輕松,心情是騙不了人的,她好像……真的不想見到文宛然。
這個想法讓季真吓了一跳,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想法的?
季真說不上來。
她跟文宛然又陷入了冷戰,誰也沒搭理誰,季真工作忙,忙的時候不會去想這些事兒,只有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待着時她才會将這些事拿出來去思考。
思考自己為什麽不想去聯系文宛然,分明這麽多年裏,她一直都在想着文宛然,為什麽當真的在一起了之後,她沒有想象中的開心,甚至于如今連見文宛然都提不起興趣。
季真對于感情的事情一直參不透,睡眠很好的她這段日子一直在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夢裏的聲音驚醒。
季真躺在床上對着黑暗喘氣。
夢裏的笑聲,是曲悅的。
夢裏的那張臉,也是曲悅的。
讓她近日來頻繁失眠最根本的原因,是曲悅。
意識到這個原因季真恐慌不已。
為了逃避,季真大量接工作逃離新雲,在外地工作了兩個月才回到新雲,拒絕了助理的幫忙,她一個人推着兩個行李往出租屋走。
輪子在地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季真在這些聲音裏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季真。”
聲音不算大,季真順着聲音扭頭,單元樓門口的樹下,文宛然撐着一把太陽傘。
文宛然朝着季真走過來,說,“我去你工作室問的,他們說你今天回來。”
“嗯。”季真點點頭,兩個多月沒有見到,再見她還是太陽穴跳着疼。
文宛然說,“就嗯一下?兩個多月沒有聯系你就只是嗯一下?”
季真頭疼欲裂,她心知自己不能再逃避了,這兩個月她想了很多,該做的決定就得做。
“上去聊。”
季真帶着文宛然回到出租屋,這是她第一次帶文宛然過來,她租的房子是個大平層,沒怎麽購置家具,客廳裏放着從曲悅家拉過來的鋼琴,鋼琴蓋着防塵布,這段日子季真一次也沒打開彈過。
看見這鋼琴她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從離婚後就一直沒有步入正軌。
她盯着鋼琴發愣,被一個擁抱打斷,文宛然摟着她的腰緊緊抱着她。
“這些日子我也想了想,你剛離婚,盡管你不喜歡曲悅,但畢竟你們這麽多年都在一起,心情肯定會受到影響,”文宛然臉貼着她的脖頸,聲音帶着哭音,“我體諒你,給你時間,這兩個月我也不去打擾你,現在你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我們也該好好談戀愛了吧。”
她說着說着哭了出來,季真閉了閉眼,輕輕揉揉自己太陽穴,她說,“宛然,我好像,不喜歡你。”
文宛然猛地擡起頭,滿眼錯愕,臉上還挂着眼淚,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說什麽?”
“對不起,我們分手吧。”季真說。
文宛然雙手抓住季真胳膊,“你到底在說什麽?你不喜歡我?你怎麽可能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你為什麽跟曲悅離婚,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跟她離婚後轉頭就跟我在一起了,現在你跟我說你不喜歡我?!”
“是…”季真呼出一口氣,“高中的時候我就是被你這幅樣子所吸引,我們情況相似,都失去了父母成為了孤兒,因為這些我對你多多照顧,又因為你的可憐讓我心生憐惜,更因為…”
更因為身邊有個凡事只知道笑的曲悅作對比,讓季真心裏更加靠近文宛然。
這句話季真沒有說出來,她輕顫着嗓音,“錯把這種感覺當成喜歡,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這些年正是因為我們沒有在一起,我們之間的距離讓這種感覺變成了惋惜,讓我更加思念你,再次錯把惋惜當喜歡,如今跟你在一起我才明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
文宛然臉色煞白,“我不信,這個理由太荒誕了,不可能。”
“對不起。”季真只能道歉,“我真的不喜歡你。”
她用力抓緊季真,“所以你喜歡曲悅對不對!”
“我…”季真說不出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文宛然眼淚控制不住落下,“我總覺得你的心不在我這裏,你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都覺得你離我很遠,我心裏有感覺,但我不敢去信…你怎麽可以不喜歡我呢,這麽多年我在姚遂身邊靠的就是對你的喜歡才堅持下來,就是靠着這份信念…季真,你不可以這麽做,不可以!”
季真知道,文宛然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了,正是因為這樣她一直對她心有憐惜,也是這份憐惜讓她做錯了很多事兒,如今再怎麽憐惜也不能把它當成感情。
文宛然低頭搖着腦袋,哭聲讓她說不出話來,她腦袋抵着季真肩膀,嘴裏一直在重複着,“不,不…”
“對不起,”季真輕聲道,“我會補償你,補償這麽多年你對我的感情。”
文宛然低頭哭泣,哭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擡起頭,“補償我這麽多年的感情?季真,那你又要怎麽去補償喜歡了你這麽多年的曲悅呢?”
季真嘴唇緊抿,無法回答。
文宛然滿臉淚水卻露出一個笑,“跟她離婚了才發現自己喜歡她,真是好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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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