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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29

季真迷迷糊糊暈了好幾個小時的船,期間去衛生間吐了兩回,吐的胃裏什麽都沒有了才停歇,聽見船的鳴笛聲響起她終于活了起來。

連忙站起來怕跟丢了曲悅,扭頭曲悅那邊看過去,曲悅和鄒金玉頭靠着頭睡在一塊兒,姿勢親密無間。

下船的嘈雜聲驚醒二人,兩人往窗外看一眼,默契地起身,鄒金玉牽着曲悅的手經過季真這邊的時候都沒有多看一眼季真。

季真跟着她們下船,腳踏上地面時季真晃悠的腦袋一下子踏實不少,連續坐了三回船,總算是登了島。

碼頭上很多舉着各色旅館的小牌子,見人就問住宿否,季真沒有過多去看,緊緊跟着前頭的曲悅。

一條不是很寬的長坡,坡上有人推着三輪車在賣棉花糖,對方看見曲悅給她塞了一個天藍色棉花糖。

“謝謝你送我的畫,我家孫女特別喜歡。”賣棉花糖的阿姨說道。

曲悅有些為難,但還是收下了,“謝謝嬸兒。”

“不客氣,小鄒要來一個嗎?”

鄒金玉擺手,“我高血糖。”

“這麽年輕就高血糖了?”賣棉花糖的阿姨問。

“是啊,體弱多病,我見猶憐。”鄒金玉說。

胃裏空空如也的季真看見棉花糖倒是來了胃口,她走過去想買一個,鄒金玉見到她過去,牽着曲悅快速跑了。

她們朝着坡下而去,季真也追随過去,兩人進了一家名叫虞記民宿的六層小樓。

季真推門而入,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前臺小姐笑着對她點頭,“你好,住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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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掃了一眼,看見曲悅和鄒金玉站在右側的冰箱前,鄒金玉正從裏面拿出一瓶水遞給曲悅,兩人扭頭朝她看了過來。

“跟屁蟲。”鄒金玉滿是嘲諷。

前臺問道,“請問有預定嗎?”

季真走到前臺,她看着曲悅,說,“曲悅,你住在這兒?”

前臺一愣,“曲悅姐,你們認識?”

“何止,”鄒金玉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你也認識。”

“唉?”前臺懵住。

看她們熟悉的樣子季真确定曲悅就住在這,她拿出身份證摘掉口罩,說,“麻煩幫我開一間離曲悅近點的房間。”

前臺下意識接過身份證低頭看了眼,又猛地擡頭,在季真臉上看了看,“季,季真…”

“嗯。”季真輕輕點頭。

“我都說了你認識,”鄒金玉食指關節敲了敲前臺,笑道,“陳兒,六樓還有多少空房間?”

小陳腦子宕機,她盯着季真的臉還處在不可思議裏,鄒金玉在她眼前揮了揮,“醒醒,有什麽好看的,有我好看?”

小陳眨了眨眼,“金玉姐你說什麽?”

“六樓,還有多少空房間。”鄒金玉重複。

小陳在電腦了查詢,說,“六樓今天還沒有客人。”

“六樓我全包了。”鄒金玉說。

“為什麽?”小陳問。

“錢多燒得慌。”鄒金玉說着,用手機掃了二維碼,支付了一筆錢,“錢付了,多了不用退,我去跟李阿姨

說一聲。”

她拉過發着懵的曲悅離開,曲悅剛想說話,鄒金玉捂住了她的嘴,兩人走到後院鄒金玉才說道,“不準說些廢話,我是心情好想看看她留在這兒到底耍什麽把戲,不然,我把整個旅店都包下來,不,我他媽把島包下來把她捆了丢海裏。”

她帶着玩笑的語氣說出來,不過曲悅很相信她可以做到。

曲悅說,“我是想說,你沒必要亂花錢,不管她怎麽做都跟我沒關系。”

“這算什麽亂花錢,我就是想膈應她,看她難受我高興,”鄒金玉晃着腦袋,“千金難買爺高興。”

季真想在曲悅旁邊開間房沒能成功,最後房間開在了五樓,她簡單沖個澡,身上舒服了很多,這次來沒有帶什麽行李就背了一個雙肩小包,她以為找到曲悅話說清楚就行,沒想到事情很是棘手。

沒有換洗衣她重新穿上髒衣服,衣服不髒,就是有些汗味兒。

季真走出房間,島上空氣潮濕悶熱,離開空調就出汗,身上仿佛沒洗過澡似的,黏膩。

她先上了六樓在曲悅房門口看了看,房間鎖着的,季真下了一樓,小陳端着飯碗坐在前臺邊吃飯邊看着手機裏的視頻。

“真真!”

突然的喊聲讓季真一個激靈,她下意識應道,“哎!”

她的聲音吓到了小陳,小陳看見她手忙腳亂地去關手機,越忙越越亂,手機裏的聲音還在繼續,“好,季真曲悅隊輸了,要接受懲…”

小陳終于關掉了手機,聲音戛然而止,她對季真讪笑,“曲悅姐在吃飯,你…你要吃嗎。”

“在哪兒。”季真說。

“這邊。”小陳站起身,帶着她到餐廳,餐廳就是一個房間,擺着一張圓桌子,坐了好幾個人。

她的出現讓大家都停下了吃飯看着她,小陳說,“李姨,這是…季真,就就…”

她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要怎麽介紹季真的身份,李阿姨認出了季真,她站了起來笑道,“知道知道,是個名人,你吃了嗎?”

“沒有。”季真說。

“那,你要是不嫌棄就坐下一起吃。”李阿姨招呼着她,“坐。”

季真看着曲悅,曲悅兩耳不聞窗外事低頭吃飯,她往那邊走過去,坐在曲悅身邊的鄒金玉伸手攔她。

“李姨,你偏心,我來的時候吃飯之前都給錢了,她憑什麽一來就吃白飯。”鄒金玉笑看着李阿姨,似是撒嬌,“怎麽,我長的沒有她好看?”

李阿姨笑笑,“好看,都好看,錢不錢的先吃飯再說。”

季真明白過啦,說,“我先付錢,前臺那邊嗎?”

“不用,先吃飯,”李阿姨給她盛了湯,“坐,嘗嘗我們島上的海鮮湯。”

曲悅旁邊一邊是鄒金玉,一邊坐了其他人,那人還算有眼力見,看見季真過去,往旁邊挪了過去把椅子讓給季真。

“謝謝。”季真說。

她剛坐下,身邊的曲悅放下了筷子擡腿跨過椅子走了,鄒金玉也放下了筷子站起身,看了眼要追過去的季真,指着她,“吃你的飯,你敢跟過來我就敢讓全島的人都知道你。”

她追出去,曲悅正推着自行車要出門,鄒金玉繞到前臺拿過她存放在前臺下的羽毛球拍背上,曲悅騎上自行車要走,鄒金玉一屁股坐到了後座。

感受到後座的重量,曲悅回頭,看見是她松了口氣。

“我不敢帶人。”曲悅說。

“我帶你。”鄒金玉下車,把羽毛球拍遞給她,“你坐後邊。”

曲悅抱着羽毛球坐在後座,說,“這麽晚了你還要打球?”

“吃完飯消耗一下,”鄒金玉踩着踏板,“天兒黑了,咱們去胡蝶的學校操場。”

曲悅沒說什麽,去哪裏都好,只要別讓她看見季真就行。

島上一到晚上采光不行,沒什麽路燈,胡蝶的學校也沒有燈光,學校旁邊有高樓,樓裏的燈光灑過來,讓操場可以窺光。

曲悅不會打羽毛球,是鄒金玉教她的,她打的不好,教了些日子也只是屬于‘會打’的階段,跟技術好那是沾不上任何邊兒。

鄒金玉打過來的球她就沒有接過超過三個來回的。

今晚她技術好像突飛猛進,一來一回好幾趟了都不怎麽丢球,曲悅興致高漲,找到了打球的樂趣,技術好誰不樂意玩兒,之前她屢次被鄒金玉虐,對羽毛球興趣着實不大。

玩兒到精疲力盡擡不起胳膊了才停,曲悅扔掉球拍坐到了操場上。

“起來,”鄒金玉拉着她,“剛運動完不适合坐下,起來站會兒。”

“不想起來,累。”曲悅往下賴,不配合她。

鄒金玉雙手放在她咯吱窩下,環住她後背輕松就把她扶了起來。

“行行行,我站,”曲悅推開她,“熱死了,都是汗。”

鄒金玉在車籃裏拿過一瓶礦泉水擰開蓋遞給她,“感覺怎麽樣。”

“謝謝,”曲悅接過,“挺好的,今天不用老是撿球了。”

鄒金玉笑看着她,“心情呢,怎麽樣了。”

曲悅喝下水,運動消耗了能量也消耗了壞心情,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謝謝你。”

“我不…”

“不接受口頭感謝是吧。”曲悅接過她的話,低頭蓋上礦泉水,“說吧,是什麽,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麽來。”

鄒金玉說,“我想讓你開心。”

曲悅手頓住。

“我想讓你發自內心的開心,不要壓抑委屈自己,”鄒金玉往前一步走到她面前,摟着她腦袋,“你不高興我很心疼。”

曲悅低着頭,這世上除了媽媽再也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在乎她,在乎她的心情在乎她的情緒,從來從來都沒有過。

七歲踏入曲家開始,都是她在照顧着所有人的感受,久而久之的,她就忘了自己的感受,壓抑,讨好,為的就是有人可以在乎自己。

鄒金玉不需要她去讨好,也不需要曲悅去照顧她的感受,就連喜歡鄒金玉也從來都不給她壓力,所以即使曲悅無法回應鄒金玉的感情,也沒辦法遠離鄒金玉。

她不得不承認,她貪戀鄒金玉對她的這份張弛有度的關懷。

曲悅腦袋搭在她肩膀上,說,“鄒金玉,我是不是很壞,不接受你也不拒絕你,還享受着你對我的好。”

“這就是壞了?”鄒金玉輕笑,“做人不要給自己太沉重的枷鎖,借用我爸媽的話,人活着自己舒服才最重要,我的小笨蛋,你以前二十多年都是怎麽過的,這點兒小事也讓你覺得自己壞?再說了,如果不是我願意,誰又能勉強我?我就是喜歡跟你待一塊兒,不管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我不急,慢慢等就是咯,誰來阻擋我我就弄死誰,本來我還想忍一忍,但一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我一秒鐘都忍不了,我等會回去就把她捆了丢海裏。”

曲悅嗤笑,她的笑讓鄒金玉心情愉悅,說,“這事兒的本質呢,不在于季真她做什麽說什麽,她幹的那些都是屁事,關鍵在于你想怎麽樣,你要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至于後續她要怎麽樣,那是我要出馬的。”

鄒金玉摩拳擦掌,已經躍躍欲試。

曲悅擡起頭,對鄒金玉這樣笑了出來,“我知道我要怎麽做了。”

她笑起來雙眼彎彎,可愛的讓鄒金玉心生歡喜,她湊過去在曲悅額頭上吻了一下,“要怎麽做?”

“你…”曲悅摸摸額頭,想說什麽,但是心裏其實并不反感她這個吻,最後什麽也沒說,轉身收拾地上的羽毛球,“回去吧,我有話跟她說。”

鄒金玉問,“我告訴你啊,她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間。”

曲悅笑着搖搖頭,她不好意思告訴鄒金玉,多虧了鄒金玉在,她才想明白了一些事兒。

回到旅館,經過五樓時曲悅頓了頓想去找季真,不過渾身都是汗還是打算先回房洗個澡再去。

兩人上了六樓,看見了季真等着六樓她房間門口。

鄒金玉像是炸了毛的獅子擋在曲悅身前,曲悅扯了扯她的手,說,“你先進去洗澡。”

“不讓我聽?”鄒金玉有些不滿意。

“等你洗完我就聊完了。”曲悅晃着她手臂,“你進去吧,好不好。”

都這麽跟她撒嬌了,鄒金玉哪裏還有什麽不好的,她湊到曲悅耳邊,小聲道,“你要是說了什麽我不滿意的話,她就死了。”

“知道啦。”曲悅推她進房間。

鄒金玉狠狠瞪了一眼季真,關上了房門。

季真看着鄒金玉進的房間號,說道,“你們倆…一間房?”

曲悅沒有回答,轉身看向前面的大海,大海無盡黑色,東邊的燈塔亮着一盞小小的燈光,像是黑夜裏的唯一的星星。

她想起上次這麽跟季真站一塊兒是離婚那天,那天她腦子渾渾噩噩的,季真跟她說了什麽她都不記得。

多虧了鄒金玉将六樓包了下來,不會有旁人打攪,曲悅開口,“你來找我是想告訴我你喜歡我,是嗎?”

“是的,”季真說,“我想跟你和好。”

“呵,”曲悅勾起唇角發出一聲嘲諷,“你是怎麽能…這麽輕松就說出喜歡、和好這種話?”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錯了,以後我會好好去愛你,曲悅,跟你分開後我其實很痛苦…”

曲悅打斷她,“高三的時候我問你你要考哪所大學,你說是新大,後來你卻考了博平大學,你是故意的對嗎,故意不想跟我在同一個城市。”

“我…”季真語滞,,當時她們關系非常惡劣,在那種情況下,做出的選擇總是有所偏頗。

“你知道我收到你錄取通知書那天是什麽心情嗎?”曲悅盯着那發亮的燈塔,“那時候我已經租好了房子,在新大附近,就等着我們開學後搬進去,結果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心裏,那種心情你不會懂的,你永遠都不會懂。”

“對不起,曲悅。”季真呼吸變得凝重。

曲悅繼續說道,“大學四年,我幾乎每周雙休日都飛去找你,因為我不找你你是不會找我的,可就連我找你,也是大部分時間都看不見你,要麽你不在學校,要麽你在圖書館,總之,你不會為了我的到來而開心,那種心情,你能明白嗎?”

季真雙手握拳,壓抑自己已經亂了呼吸聲。

“大二的時候你參加歌唱節目,節目錄制在新雲市,你趁着雙休日回來錄節目,而我不知道你回來了飛到博平去找你而撲空,後來節目播出我才知道你參加了節目,你做什麽都不會跟我說,就連回新雲也不告訴我,這種心情,你能體會嗎?”

“剛結婚的時候你恨我用自殺逼你就犯,對我冷暴力了半年,那半年你不跟我說一句話哪怕一個字,你是想讓我受不了好主動提出離婚對嗎?”曲悅說着自己也說不下去了,說一次,就要回憶一次。

季真說不出話,因為曲悅說的都對。

“這些所有的所有我都認,這些苦這些難過我全都認,因為你不喜歡我,因為我拆散了你跟你喜歡的人,有這樣的下場都是我活該,”曲悅轉頭看向她,“可是你怎麽可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文宛然,你喜歡的是我?季真,你讓我這麽多年的痛苦…都白過了嗎?”

“對不起,”季真聲音發澀,她上前一步,“對不起,對不起。”

曲悅後退,“你別靠近我。”

季真停止腳步,“我不靠近你,你別怕,曲悅,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會讓你痛苦讓你難過了。”

“可是我現在看見你就會痛苦,你要怎麽做?”曲悅說。

“我…”季真喉嚨堵塞,她垂眸,倏地跪了下去,“我不懂愛,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這些年互相折磨讓你痛苦我該死,後知後覺的醒悟讓我這些天每一天都在後悔,我非常後悔,曲悅,我會學着好好愛你。”

曲悅輕輕搖頭,“那天你說,我擁有很多,家人、朋友、名譽、金錢,是,我擁有很多,我還擁有了掌控自己心情的能力,所以季真,我不要你了,你是痛苦還是後悔,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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