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季真

番外二季真

收到胡姨電話季真剛從家裏的小型錄音房出來,這個錄音房是當初裝修房子時曲悅特意為她裝修的,她挺喜歡的,只是可惜跟曲悅結婚時她對這個錄音房用的很少。

剛熬了一個大夜改曲,胡姨的電話讓她放棄補眠的計劃,走到地下車庫,車庫裏曲悅的兩輛車還停在車庫,曲悅當初賣房子連同車也打包送了。

季真選了一輛曲悅以前經常開的車,車子出了出庫,發現外面積水很深,新雲市連續下了四五天的大雨,好像是昨天後半夜才停,這會兒積水還是不少。

比以往要慢十幾分鐘才到的曲家,她把車停在院子裏,一場連續大雨讓院子裏的植物死了不少,傭人和花匠正在忙着收拾雨後殘局。

胡姨說,“前天它就倒了,被水一泡已經徹底死了,這樹是你跟小悅一起種的,這事兒我得告訴你們一聲。”

說的是她和曲悅曾經一起種的橘子樹,因為大雨将樹沖刷倒下,如今正歪倒在院子裏,連根帶土都被雨沖出來。

“還能活嗎?”季真問。

“活不了了,本來就是顆果樹,果樹不耐活。”

“曲悅知道這事兒嗎?”

胡姨說,“知道,我早上也給她打電話了。”

季真扭頭,“她怎麽說。”

胡姨讪笑,“忘了,年紀大了不記事。”

胡姨不忍心說,季真心裏有數,曲悅大概是無所謂了。

她蹲下摸了摸樹幹,季真有些舍不得,如今她和曲悅之間的關聯已經越來越少了。

季真上了三樓進到曲悅卧室,這間卧室永遠不曾改變,家裏傭人也不會随便亂動,還是高中時的模樣,書桌上放着曲悅的繪畫本,堆着高中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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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曲悅現在去了哪裏,先前忍不住心裏的思念季真去了島上,原本只是打算偷偷看一眼,旅館的人告訴她曲悅已經離開了。

季真坐到書桌前,打開繪畫本,本子上畫着很多東西,樓下的花園,天上的鳥兒,季真的背影,每翻一頁季真都能想象到曲悅當初畫畫時的模樣。

認真、興奮。

有一個本子上幾乎一本子都畫了毽子,各種各樣的毽子,飛在空中羽毛炸開的,落在地上頭朝上的,沒有畫人再踢,但毽子的形态就像旁邊有人。

季真手輕輕抖動,想起離婚那天曲悅問她會不會踢毽子,那時候她不懂曲悅為什麽這麽問,現在她雖然還是不懂,但她能大概去推測,或許毽子可以帶給曲悅快樂。

或許曲悅,是在向她尋求快樂。

季真合起本子放在胸前重重呼出一口氣,太多了,她對曲悅的忽視。

一晚上沒睡她實在忍不住了,躺在了曲悅的床上睡了過去,醒來時天色已黑,她拿過手機回複了下工作消息,往下劃拉着看見了好久沒人聊天的高中群有了不少聊天消息,還有艾特她的。

她點進去,拉到消息最上面。

第一條消息是鄒金玉發的一條視頻,季真點開。

視頻背景是一個游泳池,有人在泳池裏蝶泳,看不清是誰,但季真認得出來,游泳的人是曲悅。

季真呼吸變得急促。

曲悅越游越近,游到了泳池邊,錄制視頻的鄒金玉笑道,“寶貝,你越來越棒了!”

曲悅摘下泳鏡對着鏡頭笑,她的笑容燦爛奪目,“你在拍我嗎?”

“嗯,拍給爸媽看看。”

“耶!”曲悅立馬比了個耶放在臉頰邊。

“我在拍視頻。”鄒金玉笑着說。

“啊?”曲悅一愣,“那,那我要說什麽。”

“随便。”

曲悅想了想,對着鏡頭揮手,“叔叔阿姨…”

“啧,”鄒金玉打斷她,“你喊什麽?”

曲悅不好意思笑笑,吐了一下舌頭,“爸,媽。”

鄒金玉打了個響指,“這就對了,繼續。”

“爸爸,媽媽,”曲悅說,“金玉教會我游泳了,你們打的賭可以停止了,應該是…媽媽贏了吧?”

“嗯,行,視頻就這樣了吧。”

視頻到這裏結束,季真盯着曲悅的臉,将視頻又放了一遍,真是久違了,曲悅這樣的笑。

視頻一發出,同學們紛紛好奇。

-鄒金玉曲悅?

-你兩在一起了?

-這是什麽情況。

同學們問了一圈兒,鄒金玉姍姍來遲:哎呀,手滑一不小心發錯群了,本來是想發到家裏群給我爸媽看的,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瞞了,我和曲悅在一起一年了,結婚的時候請大家來喝喜酒哦。

下面飄出一串的恭喜,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艾特季真,讓季真出來說兩句。

季真頭腦發漲,高中群好幾年都不曾聊過天,她不信鄒金玉手滑發錯群會發到這個群,明顯就是故意的,她心裏發堵,不想去理會這些,将視頻保存了下來退出微信。

她裹住被子想留住什麽,其實被套早被洗過不知道多少遍,她什麽都留不住。

知曉自己心裏所愛之後,季真每天都在後悔,每天每天。

悔恨侵蝕着她又讓她毫無辦法。

下樓時在二樓遇見了曲叔,曲叔近日來已經把公司大事交給了曲茂文退居二線,身體反倒是越來越好了,他對季真笑道,“小真回來了。”

“曲叔。”

“走,一起下樓去吃飯。”

季真跟着他下樓,想了想說,“曲叔,你知道曲悅在哪嗎。”

曲叔駐足,他輕嘆口氣,“小悅已經有女朋友了,上個月帶回來給我看過。”

“她回來過?”季真驚訝。

“那姑娘挺好的,人大大方方,我看得出來小悅跟她在一起很高興,”曲叔看着她,“小真,你也放下她吧,過自己的日子。”

曲悅回來過,但季真一點兒都不知道,曲叔的态度也已經轉變,季真如今是什麽都不占,就連想見一眼曲悅都變得非常難。

坐上車她又點開了那個視頻,視頻裏曲悅的笑容讓她移不開眼,曾經一度她非常讨厭曲悅的笑,如今再看,曲悅的笑已經不再屬于她。

她還有辦法将這個笑容拿回來嗎?

到文宛然家時警察剛走,文宛然披着一件西裝外套,季真一眼認出那外套是當初她遺落在文宛然這兒的。

看見她文宛然紅着眼睛湊了過來,“季真。”

“怎麽樣了。”季真問。

“警察看了監控,那人從上周就在踩點了,不過他除了敲門沒有做什麽別的,警察也沒辦法追究他什麽,”文宛然抓着她的手,“謝謝你能過來,大半夜的。”

季真扶着她在沙發上坐好,給她倒了杯水,“你沒事就行,以後多多注意。”

文宛然輕輕點頭,她喝了口水,說,“我有點兒害怕,你今晚能不能…”

“我給你開個酒店。”季真說。

她愣愣擡頭,她們分開一年多了,這一年多裏自己有什麽困難找季真,季真都會幫,但也僅此而已,再多就沒有了。

“我今天看見群裏消息了,”文宛然觀察着她,“曲悅和鄒金玉好像要結婚了,你還不肯放下她嗎。”

季真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能放下我嗎?”

文宛然失笑,“不一樣啊,她都要結婚了,你還單着,我又怎麽放得下。”

“感情是一樣的。”季真說。

“你…”文宛然握緊水杯,“你要不跟我試試呢,這麽多年,你也是想着我的,也許,你會喜歡我。”

季真搖搖頭,“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當初如果沒有曲悅,我們會不會在一起,後來我想明白了,就算沒有曲悅,我們也不會在一起。”

“怎麽會。”

“對比你懂嗎,曲悅的性格和你性格很不一樣,一面是你眼淚,一面是她的笑容,如此對比之下,我心裏憐惜了你的眼淚而覺得她的笑容刺眼,”季真說,“如果沒有她的笑,我也不會去你憐惜你,所以曲悅催化了我對你的憐惜,其實從高二的時候我就對她動心了,那時候我最喜歡看她的笑了,可惜我自己不知道,反而如果沒有你,我跟曲悅是一定會在一起的。”

文宛然嘴唇煞白,“你,是在怪我嗎?”

“不,我怎麽會怪你,我是怪我自己,”季真垂眸,“怪我遇事太較真了,認死理,才導致我跟她越走越遠,現在我每天都在後悔。”

“季真,”文宛然抓住她的手,“我也後悔,後悔不該對你負面情緒太多,你給我一次機會…”

季真抽走手,搖頭,“宛然,不能再錯下去了,我對你沒有感情,對不起。”

文宛然低頭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說好了不給她負面情緒那她就不會将不好的一面給她,不會再讓季真對她憐惜。

“你有困難随時可以找我,”季真說,“這裏不安全了,我給你找個更安全的小區。”

“你是在…彌補我嗎?”

“算是吧,也是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能搬去跟你一起住嗎,你家那麽大,能容下我吧,你放心,我就安穩跟你做個室友,看着你就行。”

“不,那裏是屬于我跟曲悅的回憶,我不想讓別人踏足。”季真拒絕。

文宛然撇開頭,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她說,“你就這麽一直等着嗎,你要等到什麽時候,她要結婚了!”

季真沒有回答,她回答不上來,等到什麽時候呢?

曾經曲悅的感受她正在體會,曲悅體會了十一年,那她也體會十一年,等她體會了曲悅的痛苦,她就有資格可以和曲悅說話了,她就懂了。

如果十一年的痛苦後悔可以等到曲悅,那她心甘情願。

給文宛然辦理了酒店入住,季真坐進車裏,車子中間立着一張合影,是曲悅弄的她們的合影,照片安着彈簧左右搖擺,像是兩個小人在愉快跳舞。

季真點了點照片,照片帶着音效,是曲悅的聲音,“真真!”

仿佛曲悅回到了她身邊,她眼淚潸然落下,季真擡手又點了一下。

“真真!”

“真真!”

“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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