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吱吱

吱吱

從邵炀轉學過來的第一天，班裏的所有壞孩子就都盯緊了他。

并且默認了他是被欺負的那位。

事實也是如此。

無論怎麽欺負他，搶奪他的東西，他都不會反抗。

這讓壞孩子們的心理受到了極大的滿足。

因為他們太了解老師和家長，只要每次被人一告狀，他們就會裝成一副對不起，下次不敢了，我會改的假模樣。

久而久之，這仿佛成了一套隐秘的法則。

要什麽有什麽。

在他們班，許多人吃了虧，都知道小心的不再出風頭，以免被盯上。

但邵炀不一樣。

哪怕牛奶被搶了再多次，第二天，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帶上。

今天壞孩子們也照常找上了他。

先把他用語言嘲笑一番，然後動手動腳讓他交出牛奶。

誰知道他居然說沒有？

“什麽沒有，你又不喝！是不是故意不帶來給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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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惡聲惡氣的抓住邵炀的領子。

明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卻早早學會了大人之間打架的架勢。

滿臉惡意的教訓邵炀，道：“快點，快把牛奶交出來！”

這算什麽？

一瓶牛奶引發的戰争？

以成年人的角度來看，似乎覺得有些可笑和……不至于？

但抛開原因不說，這樣的行為完全可以稱得上欺負吧？

老師呢？不管一管嗎？

這怎麽看都不是一朝一夕發生的事了吧？

聞思思陷入了矛盾。

她不想再插手，但畢竟和自己有那麽點關系。

要不……再去叫個老師來？

哪怕是不認識的學生被欺負，她看到了，叫個老師也是常理之中吧。

“……”

系統101察覺到宿主的情緒很差，不敢吭聲。

其實，聞思思以前看過許多小說，什麽類型的都有。

她喜歡裏面敢愛敢恨的女主角，會在她們憋屈的時候咬碎了牙，在她們打臉那些反派和渣渣的時候，也會大呼一聲痛快。

那麽肆意，多麽耀眼。

她曾以為，自己也會是這樣的人。

如果奇跡出現，自己也要成為這樣的人。

但當她真正面臨了，才發現，如果有幸重生了，她更想遠離一切不幸。

像那樣的精彩人生，對于她，還是有些遙遠。

複仇什麽的，具有太多不确定性。

而面對那張稚嫩的臉，她更難以将他和長大後的變态聯系在一起。

殺了他？

趁一切沒發生前就以絕後患？

她下不了手。

可能，自己真的不适合當個主角吧。

聞思思垂下眼睫。

從教室前走了過去。

被圍在中央的邵炀微微一頓，餘光中出現一個身影，又很快消失。

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黯淡下去。

再擡頭時，裏面壓抑不住的陰郁吓了其他孩子一跳。

“你——”

……

畢竟和自己牽扯上了關系。

聞思思最終沒有去吃飯，而是轉頭又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

把那瓶牛奶拿了出來。

但她不可能把牛奶真的給壞孩子們。

聞思思去找了老師。

她要最後确認一件事。

午休時，辦公室一般會留一個老師值班。

剛好還是聞思思昨天剛見過的老師。

在原着中，這位老師很遲才發現淹在湖中的邵炀，調查清楚真相後，就立刻叫了幾個壞孩子的家長過來談。

結果呢，即使邵炀重燒在醫院。

幾個家長一合計，三兩句話就定義成了打鬧和失手。

雖然壞孩子們被通報批評了，重點卻不是欺負人，而是對危險的認知不足。

實際上什麽懲罰都沒有。

說不定回了家，家長們還要噓寒問暖，買點禮物安撫自家的小霸王。

回頭，邵炀接受的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

那麽這次呢。

這次還會定義成不痛不癢的事嗎？

聞思思敲響辦公室的門。

“報告。”

“請進。”

看見是她，老師和藹的招招手，“中午怎麽不去吃飯，來這裏找老師，有什麽事嗎？”

“有很重要的事！”

聞思思開門見山的拉住他，想把對方先帶去事發現場。

她說：“老師，有壞孩子欺負同班同學，天天搶他的牛奶！”

為了不突兀，聞思思用了小孩子的語氣，但一臉認真。

老師卻覺得她在開玩笑。

他不動如山，道：“欺負？誰欺負誰啦？”

連對視都不舍得，注意力始終放在電腦上。

好敷衍的态度！

聞思思很想直接拽他走，但力氣不足，只好說清楚，“一年級三班，四五個小孩圍住一個，不僅罵他，還揮拳頭要打他，我聽見他們威脅他，叫他交出每天的牛奶！”

老師有些驚愕，仿佛第一次聽見這些話。

下一秒，他不贊同的搖搖頭，說：“會不會是看錯了，他們才一年級，哪懂得那麽多，也就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而已。”

只是打鬧？

他好像忽略了，正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大人也不及時糾正和制止。

一點也不重視。

這種“小打小鬧”才會發展得越來越嚴重。

聞思思松開了手，語調逐漸趨于冷淡：“這樣不好吧，老師。”

在老師眼中。

就是聞思思人小鬼大的攥緊拳頭，一副要為世界除惡揚善的正義模樣。

不知道是看英雄電影多了，還是什麽。

老師組織好措辭，剛要好好和她解釋一番。

聞思思就轉身跑出了辦公室。

老師嘆息着，不再留意她的去向。

自然也不會知道，聞思思目的明确，一路跑出了學校，尋找離學校最近的一間派出所。

當幾個警察聽到動靜，擡起頭。

看到的就是穿着校服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進來。

“警察叔叔，救命！”

正在用電腦處理文件的男警察和女警察對視一眼，問：“好好，你別着急，慢慢說出事情經過。”

聞思思又将事情的起始說了一遍，這次用了更簡潔有力的訴說方式。

越聽下去，兩個警察的表情越凝重。

面前求助的小姑娘大概只有八歲，年紀雖小，但條理清晰。

于是其中一個在出發前再次确認：“小姑娘，咱們可不能騙人，不然就是報假警哦。”

不怪他再三确認。

以往也不是沒有小孩子為了好玩，而謊報假警的案例。

聞思思自然明白，向他堅定地點頭：“嗯！沒有騙人，是真的！”

“好，那我們出發！”

兩個人很快回到學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說設定，為了方便邵炀受欺負。

聞思思這一去一回，花了不少時間。

明明往日裏這個時間，不少學生都會陸陸續續回學校。

現如今卻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

就連校門口的門衛室裏都空無一人。

聞思思在前面帶着路，先是來到了一年級三班。

“人呢？”

她推開門，卻找不到人。

難道是早就走了？

可看架勢，好像不是會輕易放棄的啊。

正在聞思思想着會在哪裏。

警察叔叔先注意到了講臺前、散落一地的書籍，以及角落被劃得破一個大洞的藍色書包。

小學生為了記住書包，上面都會貼一個名字标簽。

邵炀也不例外。

警察叔叔把書包撿起來，讀道：“邵炀？”

他問聞思思：“你說的被欺負的孩子，是叫這個名字嗎？”

聞思思連忙點頭。

警察叔叔沉思了一下，說：“既然是男孩子，那麽，他們很有可能去了那裏。”

聞思思：那裏？

哪裏？

男廁所。

“砰！”

一聲巨響。

邵炀再次被推倒在牆角。

倒下的位置放着一個大膠桶，鐵質的把手狠狠的撞進後腦勺。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陣一陣的眩暈。

黑得他看不清前方。

也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原本紅潤的臉蛋透着慘白，濕噠噠的頭發狼狽的貼在皮膚上。

他的渾身早就濕透了。

每次進來這裏，總會先迎面一盆涼水，讓他“清清腦子”。

那幾個壞孩子吃得很壯，力氣也大。

在把他折騰的徹底站不起來後，其中一個氣焰最大的哼唧着罵道：“死邵炀，知道厲害了吧！還敢瞪我？下次再敢瞪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挖出來，挖出來！”

稍小一點的同夥在後面應和。

壞孩子盯着邵炀圓嘟嘟的小臉，上手使勁掐了一把。

修剪不齊整的指甲，直接在他細嫩的嘴角刮出幾條血絲。

邵炀連動都不動一下。

他垂着黏在一起的睫毛，泛白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說什麽。

壞孩子松開手，沒意思的說：“最後再教訓你一下，記得明天把牛奶按時交給我！”

他們又合力搬來一個拖把。

得意的說：“哼哼哼，這次一定要把你打服了！”

“……”

邵炀吃力的擡起腦袋，眯着眼，陰沉的盯着他。

好像一只逼到絕境的小獸，滿身傷痕，露出唯一的利齒，試圖恐吓敵人。

壞孩子卻道：“什麽眼神，你再看？”

說着，他就招呼着其他人，一起舉起重重的拖把，就要往邵炀的腦袋上砸！

邵炀呼吸驀地粗重。

正在此時！

“住手！”

一道渾厚的聲音喝止了他們。

邵炀心中一跳，費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

從縫隙中看到一個警察似的叔叔跑了進來。

将他抱在懷裏之後，又把一群被他唬住的壞孩子們帶在身後。

結束了。

災難結束了。

邵炀想。

過了十幾秒。

他耳邊的聲音突然變得又多又雜。

邵炀下意識抓緊了警察叔叔的衣服，入手冷硬，卻讓他感覺無比安全。

他急促的呼吸了幾下。

随後，徹底的陷入昏迷。

因為被冰水潑了渾身，又受了點輕傷，年紀那麽小，受不得涼。

根本沒用多久，他就發起了燒。

邵炀剛被送去醫院，幾個壞孩子的父母也趕過來了。

和學校老師的不一樣，當警察親自打電話上門，聽到通知後，可吓得那群大人哭天喊地，又是發誓，又是哀求。

當然這樣的态度是不起作用的。

花了一個半天的時間，才算有了眉目。

因為孩子們的年紀太小，哪怕拘留，時間也不會長，純當吃個教訓。

後續也只能讓學校和家長嚴加教育。

至于學校的相關不作為的領導，也得到了相應的處分。

聞思思早就從中脫身，在警察叔叔闖進男廁所的時候，她就只是看了幾眼，确定了一圈邵炀當時的狀态。

那麽小小的一團，被欺負成那樣。

也不知道這種日子持續了多久。

他就那麽忍着？

反正聞思思忍不了，叫警察來解決是她認為又快又有效的方法之一。

雖然她并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是否算及格。

看着邵炀身上的傷，再看看那些在警局吓破了膽，哭着保證再也不會了的壞孩子們。

不得不說，內心還是爽快的。

但一聽腦海裏，來自系統的放禮炮聲和歡呼，就知道，它是徹底稱心如意了。

聞思思有些不滿。

嗯……

爽了。

但沒有完全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