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吱吱

吱吱

說句不好聽的。

聞思思從來都對系統沒多少信任。

哪怕它讓她重生。

因為從重生的一開始，系統101就一直在用原着來試圖勸服她。

作為重生的代價，她背負上了任務。

想要改變上輩子被殺死的慘劇，就必須先把危險的萌芽壓死在土壤裏。

為了讓邵炀避免黑化，在預知原着內容的情況下，她做了許多事。

該做的，不該做的。

她都一點點“妥協”了。

聞思思也在這段時間看透了系統。

別看系統101外表上對她唯唯諾諾，但只要細細一品，就會發現它其實非常的有心機。

知道對她硬的不成。

轉頭就用處于弱勢方的表現叫她放松了警惕。

否則她也不會一時失足，毫不知情的就和邵炀綁定上了。

一開始的她，确實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她和邵炀相處的這段時間不會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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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忍一忍，很快就能撐過去。

一旦到了時間，他回到邵家，兩個人今後的生活天差地別，也很難再有聯系。

她也就可以恢複正常的生活。

暫且不提她對邵炀在這段日子裏情感上發生的變化。

至少，聞思思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說到底，她能有底氣，一切都建立在原着正常的基礎上。

現在可好，如果最重要的原着都出了問題，聞思思很難不擔心接下來的走向。

意識到這點，聞思思在心裏狂喊不靠譜的系統101，怒氣沖沖的把它揪出來：“101！怎麽回事，這次是哪裏出了問題！”

“……”

這一次的系統慢了幾秒才出現。

回答卻是充滿喜悅和稱贊。

系統101先放了一個巨大的禮炮聲，吵得聞思思腦瓜子都嗡嗡的。

它歡快的說：“不，親愛的宿主，這是最好的表現啊！命運的齒輪開始出現偏差，避免了最大的黑化節點，反派就不會變成反派啦！”

“……”

聞思思一怔。

她倒是差點忘了這個。

她只想着按照原着前行，卻忘了一旦當事人做出別的選擇，後面的情節也會出現連鎖反應。

但是等等。

聞思思敏銳的抓住了那句話裏的一個詞：“什麽叫最大的黑化節點？這是什麽意思？邵炀在邵家還發生了什麽？”

系統101卡頓了一瞬，“……啊，那個啊，不重要，總之！反派，啊不！邵炀已經被您改變啦！”

在它沉默的短暫時間裏，聞思思品到了一絲逃避的味道。

她有點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

畢竟在原着中，只有簡略的一筆帶過，對邵炀的大部分筆墨描寫，都是他在溫苒身邊的時候。

但更讓她在意的是。

邵炀……已經被她改變了？

變化居然發生得這麽早的嗎？甚至讓他堅持留下來？

留下來的原因？

聞思思下意識的覺得理由可能是她。

“這樣真的不會有問題？”

不夠安心，聞思思又問了一遍。

系統101肯定的給予回答：“那是當然咯！”

說完，它又高興的誇道：“所以宿主你真的很棒棒喲！”

“……”突然很不想理它。

聞思思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邵炀身上。

……所以說，上次邵炀的媽媽不是和她開玩笑，邵炀真的要為了她留下。

天。

聞思思一時有點沒能反應過來。

居然會有人……願意為了她而停留？

原本的她只是打算負責他未離開前的安全，但沒想到這一管，居然就直接不走了。

聞思思有些遲疑。

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

似乎是注視的時間有點長，邵炀似有察覺的回頭。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塊兒。

在長達幾秒鐘的寂靜中，沒有一方率先開口，或者移開視線。

半晌，一點沁涼輕輕落在了聞思思的鼻尖。

好涼。

聞思思微微張嘴，吐出一團白氣。

下雪了。

聞思思仰起頭，迎着落下的雪花看了好一會兒，良久，才對邵炀說。

“走吧，我們回去。”

邵炀毫不猶疑的點點頭。

加快步伐追上聞思思。

剛走了兩步。

忽地，從她的身邊伸過來一雙溫熱的手，小心翼翼中挾着試探。

握上了聞思思凍得發紅的手。

猛地感受到陌生的熱量，僵硬的手指都被燙得微微顫動。

邵炀同時也被那股冰涼凍得一個哆嗦。

卻沒有松開手的意思。

反而微張嘴，将小腦袋靠近了那雙手。

呼呼呼的吹出熱氣。

他出聲道：“姐姐，暖和一點了嗎？”

為了汲取那點熱量，聞思思先是下意識的反握住邵炀的手，反應過來後，又不太好意思的想掙開。

“我的手剛剛凍太久了，很冰……”

邵炀連忙搖搖頭，露出一點笑意，“不會，一點也不冰……”他頓了頓，又道：“只有一點點冰，我幫姐姐捂暖和。”

這是怕自己拒絕，所以來了一個“不冰，但不是完全不冰”的矛盾文學嗎？

聞思思莫名明白他的小心思，忍不住噗呲笑出聲。

她清了清嗓子，“是嗎，那就謝謝啦！雖然我的手只有一點冰。“

邵炀抿了抿唇，掩不住的開心起來。

回去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邵炀随口說了一句“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們小區回來好多大人呀。”

兩個人的小區距離很近，戶型類似，占地面積也差不多大。

唯一的差別是，邵炀住的小區年份較長，住的大多是留下守家的老人和孩子。

一到了節假日和過年，都會有大量親友過來團聚。

而聞思思這邊的小區則是單純的居民稀少，平日裏就很安靜，一到過年了，反而都是一個比一個早的離開。

情況剛好相反。

兩個人在小區裏繞了大半圈，都沒碰見幾個鄰居。

如今一看。

倒也顯得空蕩蕩的。

聞思思慢了半拍：“……大人？”

邵炀想了想，道：“嗯，從半夜裏就有動靜，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應該是從外地趕回來過年的吧……”

才說到一半，邵炀的聲音就慢慢低了。

然後再也不提一句。

這麽突兀的結束話題，聞思思發現邵炀這個孩子真的敏銳到了一種地步。

大概是半途中忽然想起，她家從未提起過她的父母。

無論是被抛棄，還是出了意外，總歸都不是适合探讨的話題。

聞思思也任由氣氛安靜下來。

每年的初雪。

都是她最期待的景象。

因為這一天，父母總會緊趕慢趕的回來陪她。

兩人常年在外工作，一年也只有一次寶貴的機會，能抽空從大老遠的城市趕回來。

陪她堆冬天的第一個雪人。

這樣的習慣一直持續到……他們死亡。

意外就發生在她七歲那年，距離現在的年紀才僅僅過去一年。

那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午後。

正是臨近寒假，同學們的心都有些躁動，在最後一天考試的那天，父母悄悄從外地趕了回來，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那年雪和往年相比，下得不算晚。

聞思思剛考完試出來，就看見了漫天大雪将地面都鋪上淺淺的一層。

她一下子雀躍起來。

前面的中學亂哄哄的。

人們擁擠得完全堵住了路口。

聞思思好奇的扒開人群，鑽進裏面。

然後，看見的是大片大片暗紅的血液。

和兩張熟悉的臉。

血液浸滿了雪，無限度的往遠處擴展。

在刺耳的警鈴聲中，聞思思隐隐約約聽見路人或怒吼或驚慌的喊着抓住誰。

她愣在原地，四肢發麻，大腦一片空白。

她和兩雙失去神采的眼睛對視了許久。

覺得這一幕仿佛在電視屏幕上上演過無數次。

直到有人發現她，将她帶去安全的地方。

後來，才知道是有個瘋子闖進了學校。

大概是精神出了問題，或者生活不如意，他趁着放學時的人流量大，溜進了學生中間，将刀尖對向弱小的他們。

混亂中，父母救下了好幾個學生。

事發地點，距離她的學校僅僅只有幾百米。

上輩子的她太小，還不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麽。

在新的一年第一次下雪後，卻怎麽也等不到父母後，聞思思終于明白了。

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聞奶奶問了她很多次，問她會不會埋怨自己的父母。

埋怨？

該埋怨什麽呢？

埋怨父母去見義勇為，還是埋怨不多想想滿心等待他們的女兒，将生命無私獻出？

聞思思也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重生的時間點能夠再往前一些。

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這一切？

聞思思心緒紛亂，一時間沉默下去，眉眼之間也連帶上了一點郁色。

邵炀察覺到這點，不知道具體原因，他就乖乖的不出聲。

很快，兩個人就回到了住處。

聞奶奶幹完家務活，無事可做，就漫無目的的在樓下和路過的人聊天。

看到兩個孩子回來，她立刻和旁邊的人結束閑聊，迎了上來。

然而離得近了。

聞奶奶看見聞思思臉上的表情，怎麽會不明白自家孫女是什麽心思。

又是下雪天了。

聞奶奶壓下內心的酸澀。

還有邵炀在，她可不想平白把壞心情也傳給他。

聞奶奶撐起笑容，把他們領回去，途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聞思思聊天，讓她轉移注意力。

聞奶奶伸出她粗糙的手掌，輕柔的放在聞思思的頭頂。

揉了揉。

“……”

邵炀盯着她的動作，抿了抿唇。

接下來，聞思思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卻反過頭來發現邵炀不大對勁起來。

這段日子裏，邵炀的進步飛速，又到了寒假，岑意額外允許他多了許多自由分配的時間。

于是晚飯，邵炀自然也留下來。

聞思思發現邵炀在整個吃晚飯的時間裏，一直對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分明是有話要說，又顧忌着什麽強忍住了。

聞思思看着都替他着急。

不是，要問什麽就問啊！平時也沒見你那麽糾結的啊！！

終于，在聞思思都被吊足了胃口，思考着要不要主動去套話的時候。

邵炀倏地停住了腳步。

他扭過身，白皙的小臉染上淡淡的緋紅，像是下定決心一般。

他問：“姐姐，你說，媽媽是不是讨厭我！”

聞思思：“……”

聞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