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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戊寅,我記住了戊寅,你先等一下戊寅。”解臨淵連喚三次他的名字用以穩定軍心,發現這樣還不足以讓這位喜怒無常的大少爺息怒之後,又将左手變成一把镂空雕紋的合金檀香扇,在戊寅身側瘋狂搖扇送風給他降火。

有了新“玩具”,戊寅的注意力終于被轉移,皺眉盯着這把精巧華美的折扇瞧。金屬銀色扇骨為面,镂雕着盤龍飛鳳以及祥雲的紋路,繁複精美的工藝令它更應該擺放在博物館內,而不是出現在解臨淵的機械戰神武器庫裏的,關鍵它還被臨時拿出來真當納涼的扇子用。

見戊寅像只貓一樣眼珠子随着折扇起伏來回游弋,解臨淵幹脆把這面扇子他的手上掰下來,遞給戊寅讓他邊上涼快去。

戊寅立刻開心地玩玩具去了。

沒了易燃易爆炸的麻煩作精,解臨淵也總算能安生地和卡瑪來一點正常人的交流:“你和HI004什麽關系,為什麽要我們救他走?”

“他,他是我弟弟。”卡瑪難以啓齒地交待道。

“弟弟?”戊寅搖着镂空處嵌了一朵荷花的合金扇,探頭加入話題讨論當中,“是你弟弟你對他那麽壞?罵他是渣滓,還有什麽屁/眼長在嘴巴上。”

卡瑪:“……”你記憶力還蠻好,罵的什麽髒詞全都記下來了。

解臨淵同樣保持懷疑:“真是你弟弟?他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是。”她不情不願地艱難解釋:“他末世前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嫖賭貸無一不精,賣了家裏房子氣死了爸爸還不知悔改;末世後更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搶劫、偷盜,是我親手将他逮捕入獄,之後他在牢裏為了食物主動成為核心站災厄污染初代免疫藥的試驗員,落到今天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卡瑪停了一下:“我知道這些純屬他咎由自取,但……我還是不希望他就這樣死在監獄裏,被分屍,切碎煮熟,成為外區人的口糧。只要你們能把他帶出庇護所就可以了,之後就随便放個地方,任他自生自滅吧。”

解臨淵和戊寅對視一眼,前者隐晦地搖了搖頭,表達自己的态度:別信這家夥的鬼話。

戊寅眨了下眼表示收到,他扯掉扒在扇面上的小美人花骨朵,利落地一合折扇,接着将扇骨抵着下唇,盯着卡瑪略作思考,數秒後,他将扇子還給解臨淵:“行,我答應了。”

解臨淵:“……”

卡瑪一喜,眼底閃過一絲精明:“那要先等我把伊萊放出來,我才給你們開MTHC1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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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臨淵眉心一皺就要反對,卻被身旁的戊寅擡手制止:“行。”

解臨淵:“……”

他盯着戊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把金屬扇裝回缺了個口的手掌上,動了動五指,随即甩出一把漆黑的栓動步/槍,“反正就跟我對着幹是吧?行行行,去開門吧,沒聽我們戊先生都發話了嗎?”

聞言,卡瑪立即轉過身,快步朝HI004的牢房走。她在門前站定,刷工作卡,鍵入密碼,掃描指紋,這期間,卡瑪的目光一直留意着解臨淵持在身前的步/槍,以及若有若無地觀察那個身上處處透露着古怪的黑發男人,以及他手裏握着的那瓶變異植株。

嘀一聲,外側的牢門打開,按理說裏面還應該有一面需要用鑰匙打開的鐵欄門,但可怕的是HI004這間的欄杆全部都從內被扭得歪七扭八,還少了好幾根,留出一個巨大的豁口。

卡瑪應該早就知道這個情況,當外側大門打開的剎那就迅速往邊上飛撲閃躲,下一瞬,一道人形黑影沖出牢門,向炮彈一樣撞到了走廊對面的牆上,直接撞出了一道裂痕。

一個形銷骨立的光頭男人搖搖晃晃地從牆上站了起來,歪斜着腦袋,嘴裏冒出嘻嘻哈哈不知悔改的笑聲。

他的頭頂有開刀縫合留下的疤痕,臉上、身上都是類似于水泡那樣黑紅的腫塊,伸手一抓,水泡立刻被戳破,淌下烏黑的粘液。

光頭男人滿不在意地甩去手上的污漬,兩顆眼球如同污染混亂期的解臨淵,外凸且布滿黑色血管,他吊着這兩顆好似粘連它們的視神經随時會斷裂的眼球,緊緊盯着戊寅的方向,沒剩幾顆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喉嚨裏翻滾着令人頭皮發麻的細碎笑聲。

趁他鬧出混亂的期間,卡瑪一改方才的頹勢,獰笑着罵道:“蠢貨們!還真相信我的‘真情流露’了嗎?弟弟?哈哈哈,一條狗罷了。”

解臨淵不慌不忙地端起槍對着她,他早就知道卡瑪的要求裏肯定有詐,事實證明果真如此。

不過他清楚戊寅這人雖然陰晴不定不好相處,但絕對不是蠢貨,會滿口答應卡瑪的要求大概是他有解決的辦法,所以這次解臨淵心态平穩地打算作壁上觀,看戊寅到底打算怎麽對付他們。

然後——

然後解臨淵就看見戊寅往他身後躲了躲,指着HI004對他說:“搞定他。”

解臨淵:“……”

解臨淵:“所以你——?你沒辦法對付他你同意卡瑪把他放出來做什麽!”

“不把他放出來卡瑪就不肯開醜狗的門,我有什麽辦法?”戊寅反駁得振振有詞。

解臨淵:“……”

饒是上輩子烏龜成精的解臨淵也再憋不住怒火,怒斥道:“你有病吧!就算放出來了你看她像是有打算幫你開門的樣子嗎!”

戊寅:“那你說怎麽辦?”

“……”解臨淵沒想到戊寅居然反問他這個,噎住做不出回答。

如果卡瑪咬死不說密碼,他還真的沒辦法,但他還是不肯服輸地決定甩鍋:“是你一點計劃都沒有就無理取鬧地說什麽:回庇護所,接醜狗,走人,你開車。怎麽接應該你來想辦法,我是從一開始就不同意這麽貿然行動的。”

“……”不知道再怎麽強詞奪理的戊寅決定轉移話題,冷漠地再往解臨淵身後躲了些,“別廢話了。”

眼見着HI004突然發難,怪笑着朝他們猛撲過來,解臨淵迅速連開數槍,但這個怪物根本不怕痛,子彈打在他身上除了後座力令他動作遲緩半拍之外,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解臨淵當機立斷由槍轉盾,防住了HI004的猛撲。

接着他反守為攻,一個使勁用盾把HI004抵在了牆上,這只被壓制着身軀猶不老實地怪物脖子突然如一只蝸牛一樣抻長,咧着嘴角尖利地怪笑,張牙舞爪,還想要咬解臨淵,然後就遭被他惹毛了的機械戰神一記直拳打在臉上,眼球差點都被打回眼眶裏。

動作間,解臨淵察覺到戊寅竟然還不算一個完全的廢物,這時候好歹還知道配合地取出別在腰後的槍,對準了HI004的眉心。

雖然人腦殘了點,但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解臨淵放心地收回了視線。

在他背後,就在戊寅即将按動扳機的那一刻,他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此刻卡瑪臉上的神色,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複雜,高高在上的獰笑早已僵硬,雜揉着緊張、痛苦,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解脫。

戊寅敏銳地捕捉到這些,并瞬間為之改變了計劃。

另一邊,解臨淵等了半天沒等到槍響,還被HI004腥臭的口水呲了一臉,他怒意滿滿又奇怪地回過頭,就見戊寅正在慢條斯理地把槍別回腰後。解臨淵呼吸一滞,感覺不管多好的脾氣遇上這個不符合常理的家夥都會破功:“你——!!”

“收聲。”戊寅面無表情地邁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了HI004胡亂揮舞的右手。

肌膚相貼的一瞬間,瘋子一般的HI004突然停下了掙紮,他高昂着頭,兩顆爛肉般垂落在眼眶外的眼珠忽然有了神色,數秒後,他扭曲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屬于人類的神情,血紅的淚水滾滾而下,那是無盡的惶恐和痛苦。

那永遠只會尖叫和狂笑的喉嚨咕哝了一聲,發出粗粝又痛楚的哀嚎:“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殺了我!”

解臨淵震驚地看着這名突然恢複神智的實驗體,片刻後又很好地消化了眼前的場景。幸好今天收到的驚吓過多,心理承受能力鍛煉出來了,他的機械戰神都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宕機。

短暫的詫異過後,解臨淵的目光轉向站在他身側的戊寅,他看到男人在HI004的嚎哭中滿意地勾起唇角,挑釁地轉頭,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卡瑪獄警。

戊寅此刻的神情解臨淵非常熟悉,就在不久之前,這人就是用這副高高在上又狂妄的姿态命令他成為他的奴隸。彼時的解臨淵滿腔憤怒,只想一拳打斷這人的鼻梁,把他摁在地上揍。

但現在身份調轉,他變成了站在戊寅身旁的隊友,而遭受這份罪的人變成了讨厭的卡瑪。

就算是解臨淵也忍不住在後方狐假虎威地笑了笑,又飛速重新板起臉。

卡瑪的神情終于變了,她不再是那名飛揚跋扈的獄警,也不是矯揉造作地賣慘打感情牌的敵人,而真正變成了一位姐姐。

一個父母雙亡,未婚夫慘死,弟弟被變成怪物的孤身寡人。

“伊萊……”她不可置信地喚了聲。

她的聲音立刻引起了HI004的劇烈反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哭叫着大喊:“姐!救我!姐姐!”

“伊萊!!”

卡瑪的聲音聽起來近乎崩潰。

她可以接受HI004惡心的怪笑,嚣張地撞牆撞鐵門欄,歪着腦袋吐口水挑釁獄警,她可以接受自己有一個無惡不作死到臨頭仍舊不知悔改的惡人弟弟,但不能接受以上的每一種行為都是弟弟在朝他呼救,都是弟弟在無盡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之所以故意把HI004放出來,是卡瑪想着他的弟弟是個徹頭徹尾被實驗污染的瘋子,具有極強的暴力傾向,被核心站徹底放棄,沒有了任何一點常人的神志。如果瘋子能把侵入者殺了最好,不行就讓他被侵入者殺死,也不虧,省得HI004每日在這裏瘋瘋癫癫,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但如果HI004還有清醒的可能性呢?

戊寅松開了握着HI004的手,胸膛大肆喘息着,疲憊地後退半步扶着解臨淵的胳膊穩住身體,但他的精神依舊興奮,唇角勾起一個志得意滿的弧度,“卡瑪,密碼,開門。”

他什麽也不用解釋,只是簡單的命令,卡瑪就已經明白這背後的威脅。

想救你的弟弟嗎?配合我們,只有我有辦法。

卡瑪自然可以僞裝出對這個光頭怪物無所謂的樣子,繼續負隅頑抗,但已經沒有必要了,她的底牌早就暴露了。

她擡頭看一眼再一次陷入瘋狂的弟弟,佝偻着脊背,不做任何掙紮地走到MTHC1牢房門前,鍵入密碼開了門,在用鑰匙打開裏面的鐵欄之前,她輕聲地問:“伊萊……還有救嗎?”

解臨淵剛用機械臂變出的鋼絲繩索把人捆結識,敷衍的謊言脫口而出:“當然有救,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們……”

“沒救了。”戊寅直白道,“有什麽話我可以替你告訴他,然後就給他一個痛快吧。”

解臨淵:“……”

解臨淵憤怒地大步走過去:“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以後這種與人交流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戊寅無辜地眨了眨眼,又重新看向卡瑪,用眼神催促她趕緊開門。

卡瑪插鑰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但還是手指一動,推開了牢門。

戊寅站在門口向內望去,一頭如同黑色小山一般的巨大身影安靜地匍匐在牢房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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