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進城先 (下)
第14章 第七章 進城先 (下)
三美和鳳麗悄悄進城了,叔伯、舅舅翻遍整個村子也找不到姐妹倆,只能死纏着陳開富,纏得他鬼火綠
雲南話:生氣,煩躁,困擾
。
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陳開富只能再度發揮他和稀泥的本領,把問題丢回給了三美的叔伯和舅舅,讓他們自己協商解決。這能怎麽可能協商解決?還不是只能年年歲歲地拖着、鬧着,看鬧到最後,誰先堅持不住了,誰就先讓一步。
其實這些年來,陳開富都是這樣辦事的。本來也是每家都有難念的經,他村支書再厲害也理不清這種關系。可他忘了,村支書這個職位本來就是為了厘清這些理不清的關系和利益分配才存在的,他倒樂得清閑,這麽多年來,村裏的事一樁堆一樁,整個向羊村表面看上去還可以,內裏早就烏煙瘴氣了。
不過現在擺在陳開富面前的頭等大事,不是這幾個村民的糾纏,而是那幾個記者的報道,她們到底會怎麽寫?什麽時候見報、上電視?自己這支書還能做幾天?是不是該提前找找後路,把還能拿的都拿了呢?
一想到這件事,陳開富就吃不下也睡不着,拖了幾天也沒想起來去找羅豆村的支書一起調解翠兒的事。陳欣心裏也急呀,一邊是良心,一邊是老爹,可學姐她們的選題已經報上去了,播出計劃也做好了,現在她也不知道怎麽辦,急得嘴角長泡。
只有劉德成沉得住氣,那天短暫的親昵過後,再也沒去找陳欣。
他有他的理由。他心裏很清楚,現在這件事情不管是什麽結果,對他都是有益無害:如果媒體報道把事情鬧大了,學校起碼要頂出來一個人背鍋,大概率是主任,那空出來的崗位,不管論資歷還是論學歷,沒人比他更合适,到時候陳欣也能高看他一眼;再者,陳開富如果因為這件事下臺了,他就有餘地不受掣肘地把村裏女娃辍學的問題放到臺面上來解決,不讓更多的女娃吃早婚的苦。
不過,如果能找到辦法保住陳開富,讓他繼續做兩年支書,自己再和陳欣結婚,同時又能當上主任,那就更好了。
其實要保住陳開富的支書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把翠兒的事處理好了,再求求陳欣那幾位學姐,做個後續跟蹤報道,把正面的也宣傳宣傳,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後有更新鮮的新聞出來,誰還能記得向羊村和少水鎮這點兒破事。陳開富畢竟是五十多歲的老同志了,鎮政府哪能真的把他怎麽樣呢?再說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到時候陳開富到鎮政府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就剩一年多的任期了,領導不會死揪着不放的。
現在他只是在猶豫,在計算,究竟怎麽做,才對他最有利。但他知道,不管是哪個選擇,現在不去找陳欣才是最好的。他在等,等陳欣來找他。
果然,陳開富在家裏嘆氣嘆個不停,陳欣心裏慌得不行,先找到劉德成門上來了。
聽到院子裏來人的動靜,劉德成趕緊從床上坐起來,站在窗前假裝打電話。陳欣一進院子,就看到劉德成皺着眉頭在說一些和陳開富相關的事情——大多是求情,心裏很是感激,她和秀姨寒暄幾句之後,小跑進了劉德成屋裏。
“怎麽樣?你是不是在給鎮政府打電話?”
“不,是給教育口的領導們。欣欣,我給中心校
中心校,也就是原來的鄉教育辦,負責管理每個鄉鎮的所有學校,現在被稱為中心校。
的幾位領導求了幾天的情了,主要是請他們出面協調一下,看看能不能勸動翠兒‘未婚夫’家裏人,另外也是讓他們給領導吹吹耳邊風,就說我們向羊村這幾年的适齡兒童入學工作做得不錯,全是你爸的功勞。你別擔心,我已經找了挺多人一塊兒往上面做工作,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陳欣帶着一絲歉意,又帶着一點兒疲憊,還有一絲絲撒嬌的語氣,“還好你幫我想想辦法,這種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種事陳欣當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是有大學文憑,可對于鄉裏鄉情和人際往來,她毫無頭緒,現在她只覺得後悔,自己為什麽非要選擇回來支教。當初把這事兒想得太簡單了,到省城待了4年,習慣了學校裏簡單的生活,忘記了真正的鄉村。
她是帶着詩意和一腔熱情回來的,原本想的是自己的城市經驗一定能影響這些小山村的孩子,讓他們有辦法走出去,見更大的世界。如今她才明白,鄉村的世界也挺大,只是大的方面和城市不一樣,自己的熱情最多只能給鄉村教育的大鍋添一絲煙,吹散了也就沒有了,根本不可能留下實質的改變。現在她只想回去,回去過便利、簡單的城市日子,做風光、受歡迎的高校大學生。
要解決眼前的問題,她也只有劉德成一人可依托了。
劉德成清楚地知道,陳欣對自己的這陣感覺,将在不久以後快速消散,他必須在她認清和走出這陣眩暈以前,趕緊把婚事坐定。
思量了兩天,劉德成往中心校和政府各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信裏的內容不僅僅包括校長和主任在高年級女生辍學時的不作為,還包括收受學生家長財物、區別對待學生等等問題,有時間有地點,有的甚至有票據。
他這一步實在走得恰到好處,中心校的領導前腳剛看完報道,後腳就收到了他的舉報信。
報道把劉德成塑造得非常正面,其餘陳開富幾人,就被寫慘了。
報道的版面和時長都不算很突出,但對于少水鎮來說,上報、上電視,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這件事應對好了是政績,應對不好就等着寫情況報告,等着開會的時候被點名。要是因為年底評分太低影響了撥款預算,那......
鎮政府上下連同中心校的幾位領導圍在一起抓了幾天腦袋,頭發都薅禿了,研究了其他地方類似的案例以後,他們終于做了一個決定:認錯要輕輕地認,嘉獎要大大地獎,把聚焦于錯處的目光都引到對處上,也許還能挽回一點局面。
這不,縣委宣傳部的正式文件還沒下來,鎮領導就已經把對策想好了,巴巴地往縣裏彙報。結果正如劉德成所料,主任成了背鍋的,他自己不僅受到了表彰,當新主任的事兒也定了下來。
夜長夢多,從上到下一條心,這事兒推進得比麥子抽芽還要快,快到劉德成沉浸在目标達成的喜悅裏,完全忘記了真正應該去做的事。
就在劉德成進縣裏接受表彰的同一天,翠兒第二次出嫁了。
她能怎麽辦呢?
誰被批評,誰被表彰,又能真正影響到她什麽呢?家庭還是那個家庭,農村也還是那個農村,劉德成忙着接受四面八方而來的贊揚和恭喜;陳開富躲在家裏慶幸劉德成讓主任背了大鍋,政府才沒把他撤下來;陳欣計劃着逃回城市......只有翠兒依舊要出嫁。
村裏沒有奏喜樂,翠兒也沒有好好打扮,連上次的紅花都沒戴,她媽給她換了一身配不成套的紅衣服,在上午的露水裏,把她匆匆塞上三輪摩托就往羅豆村送了。
塵土飛揚,三輪車颠得人快飛起來,翠兒坐在三輪車的貨兜前端,緊緊拉着圍杆,在她淚盈盈的瞳孔裏,樹啊、莊稼啊、白色野花啊、灰色的鳥啊......它們一點一點往後退,和她說着再見。翠兒的雙腳止不住地顫抖,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把這些飛速從身邊逃離的景色重重地刻在心底,仿佛再不抓緊就要瞎了,仿佛今天過後,就再也看不到這些東西了。
豔陽高照的縣城裏,就在縣s教育局的局長講完話,給劉德成戴上大紅色胸花的那一刻,翠兒從車上奮力一躍,掉進了公路下方土坡上的白色野薔薇花從裏。
受完表彰的劉德成血氣上湧,臉上熱辣辣的,分不清是激動還是心虛,他的腋下已經被汗浸濕了,拘謹地坐在一排領導中間不敢擡手,生怕一擡手,讓別人聞到自己的汗味兒。
他其實也并不适應這樣的場合,好不容易捱到聚餐結束,他才一一與領導們告別,把紅花拿下來放進包裏,解開襯衣的扣子,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朝老城區走去。
老城區他是熟悉的,新城區那邊,太新了,他現在暫時還沒有勇氣撇開四肢去逛逛。
秀姨交代他買刺繡用的樣紙、繡線等一衆物品——她着急給劉德成繡新郎的馬褂,劉德成不敢掉以輕心,打開小筆記本,彎着腰在繡品店的檔子上,一樣樣地找着記下的東西。
“劉德成?”
他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劉德成!”
這一聲叫得很清晰,他循着聲音望向街道另一邊,看到三美興奮地對着自己招手。
才一周多沒見,三美好像就變了一點樣子,看起來白淨了一些,穿着一身綠色的工服,胸口刺着一個蘑菇形狀的圖案。工服有點兒寬大,顯得三美愈發嬌小, 跑過來站在劉德成身邊,就像一棵樹苗。
“秀姨又讓你買繡線了?”
劉德成還沒回過神來,尴尬地推推眼鏡,三美看着他已經挑選好的繡線和樣紙的花樣,這是喜事才用得上的團花鴛鴦圖案,但是她的眼裏沒有什麽波動,依舊笑着問:“你和陳欣要成家了?”
劉德成慌忙地放下樣紙,“不,不是的,別人請我媽幫忙來着。你在這裏是?”
三美笑着點點頭,“今早從咱們村兒附近幾個村收了菌子回來,剛把車送回廠裏,得空過來吃碗米線。你吃過了嗎?我請客,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
劉德成的心微微地顫動了幾下,他還是對三美心動,看到三美的笑容,他還是難以控制地感到快樂和滿足。他幾乎就要答應了,他想牽住三美的手,想叫三美跟那天淩晨似的咬破自己的嘴唇,他懷念着這份野性和直率。
正欲開口答應時,陳欣的電話打了進來,說他們一家人準備好了席面,晚上叫他和秀姨一起過去吃。
看着劉德成變化的表情,三美猜到了幾分,等他挂了電話,開朗地說:“我聽說你得表彰了,說是‘最美鄉村教師’還是啥。”
“領導們想平事情,專拿我出來做樣子呢。怪羞人的。”
“翠兒呢?翠兒的事解決了吧?我當時走得匆忙,後來也沒空再問問你......你把翠兒弄回學校了吧?”
聽到這話,一陣冷汗從劉德成的脊柱冒出來。是啊,翠兒呢,翠兒的事呢?這段時間他怎麽就沒有再想到翠兒的事呢?劉德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支支吾吾敷衍了三美幾句,把繡線一整團地扔在攤上,逃跑似地趕向客運站。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要是沒把翠兒帶回學校上課,陳開富和他,都會惹上新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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