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38 .各說各話

第38章 chapter38 .各說各話

從王培清的房間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淩晨一點,安平的瞌睡蟲又走了。

她睡不着,吊在床頭看外面的風景。真的跟仙境一般,露臺上也有雪,上面被小動物踩出一串腳印。

大雪過後過淺的痕跡都會被遮蓋,她現在的心境就是這般,蒼茫平緩但也有溝壑萬千。

跟王培清在一起,她是真喜歡他。那種喜歡是聞見他身上的味道都沖動上頭的不行的喜歡,更多是本能。他之于她就是伊甸園裏的蘋果,是厄裏斯手上令女人瘋狂的欲望和認可。

當然,他要俘獲她實在是易如反掌,一個被豐裕的愛和物質喂養大的人,即便是傲慢也帶着誘人的香氣,而安平是一個貪戀又膽小的人。

她那時候實在太恐懼了。

好不容易将自己從家庭還有職中的混亂中拽入正常的秩序當中去,一切要打破那種正常秩序的東西都令她不安,更不論是意外懷孕那種巨大的變數,不管他負責或是不負責,對她來說都消弭不了那種陣痛,所以她斬斷了跟他之間的聯系。

後來,大學畢業。她那時租住在另外一個家屬樓,還不認識陳妹婷。

隔壁的鄰居是一家四口,父母加上一雙可愛的雙胞胎女兒。她經常在門口撞見她們,姐妹兩都穿淡紫色的毛毛衣,四只眼珠子齊溜溜打量安平,然後捂着嘴巴嘿嘿笑。

男人每天下班後,腳步聲會在樓道裏響起,接着他從褲兜裏掏出鑰匙,找到家門上的那把,然後塞到鎖洞裏去,一擰,咔噠。

門裏立馬就會傳來雙胞胎姐妹咯咯的笑聲,她們會大聲喊:“爸爸,你回來了。”

浴室不是很隔音,她在裏面洗澡的時候會聽見男人叮囑小孩:“不能說媽媽不漂亮,記住媽媽是最漂亮的。”

安平住在那棟樓的近小半年,她每天都能聽見這一幕。那種從別人家的燈火和門縫裏溢出的幸福太能敲打寂寞人的神經了。

而她那時候無疑是寂寞的,一個人獨在異鄉。一個人踽踽獨行,有些孤獨是朋友無法消解的。

林東行又天天在眼前晃,他是個從各個方面來看,都跟她适配且還不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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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小鎮出生背景,同樣都是職中畢業的,又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學,他畢業就進了體制,工作穩定。

長得不差,性格又是極本分的,她挑不出一點毛病。

且那時候她腦袋上也有一個玻璃罩子,就是人總要結婚的,工作穩定下來,下一步就是找合适的伴侶結婚。

人生是一環一環的。

要是某一環被打亂了,她努力恢複的秩序就又會陷入到混亂中去,而很多時候她是無法承受混亂的。

跟林東行的相處不無溫情,他是個極其自律又自我約束感很強的人。每天六點起床,包括周末的時候。每兩個禮拜會跟朋友們約一場表演賽,一般那個禮拜他都會跟安平提前打好招呼,如果她有空,也會叫她去看球。

據朋友們說,他在職中上學的時候唯一一次打架,還是為了安平。

那個問她“搞一次多少錢”的男生,就遭了他一頓毒打。他也不邀功,這些都是在一起後她才知道的。

相處了一年多之後,他在一個星期日在電影院策劃了一場求婚,是令人感動的。

他們開始見父母,開始拍婚紗照。一切都提上日程,安平當時恰好要交下一個季度的房租,林東行提出既然已經訂婚了,就搬到新房去。

于是她開始打包出租屋裏的東西,在一個沒什麽特別的午後搬到了那間新房。

不到周末,林東行下午上完課出來幫安平收拾東西,傍晚兩人去離小區不遠的菜市場買了牛骨和一些時蔬、水果,晚上炒了幾個菜算是慶祝搬到一起住。

避不可免的晚上怎麽睡又是一個問題。

林東行征求安平的意見,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問:“晚上一起睡主卧?”

“好啊。”安平回頭抱住他腰,兩人也耳鬓厮磨了一會。

各自洗漱完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有點尴尬,平常交往也接吻,但睡一起還是頭一遭。那會是去年的初秋,下了幾場雨後氣溫驟降。在北方,春夏秋冬的風連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外面能聽見乒乓聲,應該是又下雨了。

林東行先是把自己的一只胳膊伸過來讓安平枕着,這樣又過了幾分鐘,他才輕輕起身壓過來,能感受到他全身緊繃着,他在安平唇上輕啄了幾下,又缱绻深重地吻了下去。

等兩人身體都軟透了,他試探着問了句:“都說女生第一次會很疼?”

安平原本已經被泡軟的神情瞬間清醒,她手支在林東行的胸前。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灼灼的眼神,遲疑瞬間,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第一次。”

外面的雨聲更大了,跌落在窗沿上噼裏啪啦,間或伴着幾聲電閃雷鳴。

她不知道兩人那個姿勢維持了多久,只記得直到兩個人都徹底冷透了,林東行才生硬地說了句:“我原以為你和我們學校的那些女生不一樣,你怎麽能這麽自甘堕落呢?”

安平一瞬間語言系統有點紊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來回應他這句話。

過了半晌,她才低聲道:“你能接受嗎?”

他沒有說話,沒有月光,卧室內蕩着一片起伏的情緒,但兩個人的呼吸聲都快要聽不見了。

安平怔怔的,有點措手不及,她說:“你要是接受不了,那就商量退婚吧!”

她從床上坐起來,在滲着光的地板上看見自己的影子,狼狽的。

安平不知道該如何來描述她當時的感受,是一種極其複雜矛盾交織的情緒,甚至在當下那一刻,還帶着點自我厭棄在裏面。

但她很快便強行将自己從那種自我厭棄中抽離出來,那樣的情緒太可怕,不解決任何問題,還會創造很多問題。

但她清晰地記得,那晚她給已經好久沒有聯系過的一個高中同學打了一通電話。兩人上學的時候關系還可以,高中畢業沒多久女孩就結婚生子了,安平上了大學之後就斷了聯系,她也一度覺得大家圈層不一樣了,帶着點傲慢勁的臆想了兩人如果繼續當朋友會在交談時遇到的阻礙。

想想不過就是她說老公孩子,她說高數馬原,都是各說各話,有什麽差。很多的關系,都是在各說各話,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秩序裏哼着鼻子瞧別人。

她也是,林東行也是。

林東行那晚沒從卧室出來,安平在客廳待了一晚。第二天,他要去上班的時候仍然一句話沒有說就走了,安平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便将自己前一天搬過來的東西又叫了輛車搬了回去。

林東行無法負荷一個複雜的她,但她偏偏是複雜的,在這件事上安平不怪自己也不怪他。

只道是緣分太淺。

後面兩人幾乎沒有什麽交談就退了所有為結婚準備的東西,且對雙方父母和朋友都給出了性格不合的默契理由。

安平覺得那真是一次偉大的嘗試,一次對婚姻的沖動和對男人多面性淺薄的舔舐。

一個不知道自己要什麽的林東行,和一個抑制蓬勃野心的她,一場關于攜手共度未來的美好骐骥,注定幻滅。

第二天,地接的姑娘帶着游客們去滑雪場滑雪。

吃早飯的時候,王培清沒下來。她上去敲他的門,過了有個十幾秒,裏面的人來開門,他在打電話。

安平指了指手裏提的早餐和藥,王培清示意她先進房間再說。

房門他沒關,開着一半。

電話裏的人不知道講了什麽,他沉吟片刻,說:“股權方案拟定的時候分配上我這邊肯定是要占到百分之六十的,投資人百分之二十到四十這是我能給的區間。”

“生意歸生意,至于梁璟和邵紀我們都提前商讨過這事了。”

他又說了幾句挂了電話,安平問他:“你好點了沒?”

王培清在沙發上撿起一件薄外套穿上,站她對面,表情很禮貌:“好多了。”

“那就好。”

安平把手裏的藥和早餐放桌上,也沒有多說就走了,王培清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視線掉在她背影上。

昨天夜裏有一家三口,小孩也發燒了。安平也帶了早餐和藥過去給他們,又安排了酒店能消遣的一些項目給他們,随後又找大部隊去了。

一早上的滑雪項目,下午又在冰雪樂園一下午。她身上汗津津的,臉和嘴巴又是吹得生冷。

回來安頓好,洗了個澡出去覓食的時候在樓道裏撞見王培清和隊裏的姑娘,昨天跟他換座的姑娘。

他換了身行頭,厚實了不少。

姑娘主動跟安平說話:“我們剛去吃了你推薦鍋包肉,很好吃哦!”

安平彎唇笑了笑,沖她豎了豎大拇指。

姑娘又說:“安姐,你今天幫拍的照片一會方便發我一下,我要抛個朋友圈。”

“嗯,我一會就發給你。”安平看電梯上來了,于是告別,“我先去吃飯,明天要去天池,你出門多貼幾個暖寶寶,別凍着了。”

“知道啦,今天可凍死我了。”姑娘機靈又可愛,透着熱情。

安平按下電梯的開關,擡眸看見王培清在往她的方向看。

大概半個多小時,安平就在酒店吃的,也快。她上來的時候,王培清站在她房門前,應該是有一會了,還是剛才的裝束。

安平在兜裏摸房卡的手停下,看他:“你幹嘛?”

王培清手插兜站邊上,給她讓開門口的位置,問她:“你剛去哪裏吃的?”

“酒店啊!”

“我今晚也吃的酒店,沒出去。”

安平摸出房卡:“哦,感冒好了嗎?明天要上山,你能不能去?”

“能去,”王培清看她拿着房卡也不開門,心裏發笑,他雲裏霧裏說了句,“你昨天說的沒錯。”

安平撇撇嘴,也不知道他說的沒錯是哪句話沒錯,她眉毛上挂兩問號。

王培清虎口掩着上唇輕咳了一聲,胸腔裏嗡嗡的,他說:“明早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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