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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撒旦和米迦勒在局子裏度過了冰冷的一夜。

如果說，米迦勒礙于面子，不想讓人來接自己，還算說得過去。那撒旦一整夜都沒人來保，多少有點古怪了。

米迦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嘲諷他的機會，“管着那種地方，你消失了大家皆大歡喜吧，所以沒人希望你出去。”

這時，警官卻打開門，放他們出來了。

終于有人來撈他們了。

只是警官看他們的眼神，多少帶了點微妙。

沒等他們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就看到了面帶微笑、沖他們招手的老人。

如果阿麗莎在這兒，一定會發現這老人十分眼熟：不就是跟着她混吃的那個拾荒者嘛！

撒旦和米迦勒幾乎同時感覺頭皮一緊。

他們知道為什麽一晚上沒人來接他們了。

有這位在，其他人就是有心，也接不到人啊！

他們也知道為什麽警官的眼神那麽複雜了：一大把年紀了還不省心，讓一個拾荒的老父親來撈人，真是一言難盡。

雖然他們确實沒幹過讓人省心的事情，但進局子還是頭一回好吧！

兩人張嘴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有點冤，但又好像不是特別冤。

超凡不現于人前的規則還是有點好處的。再怎麽丢臉，他們就是兩個普通人，沒把天使長和魔王的底褲都給丢光。

米迦勒整理了一下情緒，懶得繼續跟撒旦針鋒相對，迎上前去，哭笑不得，“您也不用披個撿垃圾馬甲吧。”

撒旦就在後面，嚣張地吹了聲口哨，“天堂赤字嚴重，祂的意思是，我撿垃圾養你們啊。”

那大把的錢撒出去養小天使，赤字了多正常啊。

剛剛才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的米迦勒額頭的青筋又開始跳動了。

真不是他脾氣不好。是某些家夥總想挑戰他的底線。

但老人沒給米迦勒發脾氣的機會，“你不是跟那些小天使說了要當見證人？做你的事情去吧。我有話要跟他說。”

米迦勒沖撒旦扯了扯嘴角，但還是依言離開了。

耶和華瞅了眼仍然吊兒郎當的撒旦，“我撿垃圾可不只是養小天使，連某只小惡魔都養了。”

撒旦的表情難得地出現了一丢丢尴尬，“我馬上就把她拎回去。”

但被拎住的是撒旦自己。

他站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

撒旦的表情一下子難看了起來，“既然你都說她是小惡魔了，這又是什麽意思？我不會讓她去天堂的。”

耶和華呵呵一笑，“我沒記錯的話，你選擇堕天時說過，要将屬于我的力量還給我吧？現在又舍不得了？”

祂一眼就明白了阿麗莎那孩子的來歷。

為什麽撒旦一向不喜歡孩子，還會有個阿麗莎？而且還是堕天那麽關鍵的時刻？

雖然地獄被掃黃的作品中，總是充滿了醬醬釀釀的解讀。但真實的原因只有一個：撒旦要将神明的所有恩賜剝離。

然後，不小心剝出了一個阿麗莎。

如果只是力量，那任其消散于世界就好了。可變成了一個崽，撒旦就很懵逼了。這一點，在堕天殘蛻上很清楚地可以看出來。

要不，把這家夥丢到天堂去？源自神賜的力量，絕對足夠純粹。說她是小天使沒毛病。

但剛現世的崽崽緊緊扒拉着撒旦的手不肯放開。

“再不放手，我就殺掉你。”撒旦威脅她。

但她就跟聽不懂一樣，仍然扒拉着他，還露出甜甜的笑容。

果然，幼崽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存在。

講道理，小天使剛從聖水池裏誕生，就接受了傳承。這只幼崽這麽笨，該不會是沒泡過聖水池的原因吧？

不過撒旦對自己的基因也是蠻有信心的。要不先養她兩天吧，養兩天她該傳承到的肯定都能傳承到，到時候她回到小天使堆裏，不至于自卑。

故事的結局已經顯而易見：阿麗莎沒被丢回天堂。

養着養着，撒旦假裝忘了這一茬。

雖然他時不時會後悔，這崽兒好煩，早知道早該把她丢回天堂的。但他的拖延症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到現在也沒見他付諸行動。

阿麗莎的力量為什麽會是混沌的？

因為，那是神賜的本源力量，它可以成為最純淨的神聖之力，不過她學的都是魔力的運轉，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阿麗莎沒有天使光環，但有一對白色的小翅膀。

為啥她自己看去是黑色的？

因為那是撒旦怕她在地獄被排擠，随手給她染上去的，所以現世的漂白劑洗滌效果極好，洗下來就是烏漆嘛黑的一片。

米迦勒都站在阿麗莎面前了，都沒能認出她的惡魔身份，只是覺得這天使不正常，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撒旦不想讓阿麗莎跑到天堂的地盤上去，就是怕這位閑得無聊發現了她，這難免就涉及到了“撫養權”問題。

不出所料，這個問題還是爆發了，而且爆發得比撒旦想象中更早：你說你好好呆在人間，怎麽能把米迦勒都給招惹了呢！

打了老的，可不就來了更老的了麽？

面對耶和華的質問，撒旦的表情稍微變了變，随即變成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随便你，你想把她留在學校，為難的不是我，你該問問你的天使承受得住麽？”

耶和華陷入了沉思。

祂發現，這好像真的是個問題。

書記官連連報了好幾個會引起祂重視的事情過來：“這屆小天使做出了開創之舉”、“米迦勒去現世了”、“米迦勒被抓了，得去撈撈”、“小天使出現信仰動搖”……

搞得耶和華想不注視都難。

當祂發現這一切的起源是某只小天使的時候，直接就被幹沉默了。

當時阿麗莎正準備跑路，耶和華便出面從奸商那兒拿回了光環，人類拿着這東西也沒用，只是多個會閃的玩具罷了。然後，祂又給這小朋友提供建議：可以找外援，化幹戈為玉帛。

耶和華可以說是暗示得十分明顯了，意思就是讓阿麗莎棄暗投明，找神明這個外援。只要她找對了靠山，那米迦勒可能對她做什麽嗎？

她也就可以好好地以小天使的身份繼續留在學校裏了。

但，阿麗莎理解的跟耶和華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是南轅北轍、毫無關系。

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與路西法如出一轍。

耶和華沒辦法。

在阿麗莎危難關頭，祂伸出援手，那可以換來阿麗莎的愛戴。但她都有自己的辦法了，耶和華還想試圖掌控她，搞不好她直接眉毛一豎：哪來的老登？

別問耶和華為什麽這麽清楚。

因為路西法就是這樣的。

祂就任由阿麗莎操作了。

反正最後倒黴的也不是祂。

阿麗莎才來學校一個星期，可想而知，她繼續留在這兒，将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但沉默後，耶和華就拿着拾荒袋捶撒旦，“還不是你，把她帶壞了！”

那多好的崽崽啊，還知道分東西給祂吃呢（假裝不存在威逼利誘），而且還聰明、懂得變通。那些缺點，肯定是在地獄待久了，被路西法他們帶壞了。

耶和華對阿麗莎的濾鏡很厚：雖然有點歪，但還是好孩子。

不要問撒旦的白眼為什麽這麽多，因為他實在無語得很，“你高興就好。”

“總之，我不管你，但你也別幹涉她的自由。我不強求她一定要去天堂，但她現在明顯喜歡學校，那就讓她上學。”耶和華一錘定音。

撒旦暫時也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只要耶和華不玩專斷，撒旦對阿麗莎的屁股還是有信心的：絕對是身在天堂心在地獄。

仔細想想，這種事情還是天堂比較吃虧吧？

那崽兒今天敢坑他和米迦勒進去，明天就敢拔耶和華的胡子，別回頭被祂踹下地獄來。

撒旦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而他們讨論的焦點，阿麗莎同學在幹什麽呢？

她正在流悔恨的淚水。

時間回到昨天晚上。

悄無聲息地回到她包裏的光環讓阿麗莎慌得一批，她大概猜到那位的身份了。

但慌亂中，阿麗莎又不是特別慌：殺不死她的，将讓她變得更強大。啊不，她的意思是，那位沒有馬上嘎掉她，又給她提供了可靠建議，說明這裏面有議價空間。

那她的履歷又會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她就成為了一只在神明的手上走了一圈，還沒被殺死的小惡魔。

趕超撒旦，指日可待！

凱伊看阿麗莎捏着光環，表情變幻莫測，十分擔憂她的精神狀态。

她只是從阿麗莎的轉述中知道這些事情都備受沖擊，更別說阿麗莎這種直面沖擊的人。

凱伊一把抱住她，“阿麗莎，咱們不用考慮那麽多，堅定地走我們自己的路就好了！”

然後，吧嗒一下，阿麗莎那另外兩個光環都掉出來了。

這下輪到凱伊懵逼了。

她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産生了錯覺：誰家正經天使是有好幾個光環的啊？

她甚至忍不住懷疑，阿麗莎之前給她喝的奶茶裏是不是摻了假酒？所以她才看出虛影來了。

但不管她怎麽揉眼睛，三個天使光環也沒有合成一個。

“阿麗莎，這……？”凱伊遲疑地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阿麗莎嚴重懷疑，今天是不是她的受難日。或是那位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偷偷給她篡改了幸運值？不然她怎麽會這麽倒黴？

她都從耶和華、米迦勒這樣的重量級人物手上幸存下來了，又怎能折戟于一只小天使手中？

阿麗莎沉着地輕咳一聲，“凱伊，我本來不想說的，因為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特殊。但既然連這個都被你發現了……”

凱伊的心跟着阿麗莎的話懸了起來。

“其實，我把我的光環給了有需要的人用了，神、父神得知後，幫我把光環拿了回來。這時，我的面前出現了兩個光環，左邊這個，是可以讓我成為大天使的光環，右邊這個，是可以讓我成為天使長的光環。祂問，這是你的光環嗎？”

“我堅定地回答，這不是我的光環。祂就說，真是誠實的小天使啊，那這三個光環都給你了。”

嘶——

凱伊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導致宿舍變暖。

原來阿麗莎竟然還有這樣的際遇！

原來她不只是天使長那兒的大紅人，就連父神都對她青睐有加。

不過她這麽優秀，被賞識似乎很正常。

雖然這段劇情有種迷之眼熟的感覺，但可能優秀的人總是有共通之處吧。

凱伊更加堅定了向阿麗莎學習的決心。

然後，她好奇地問，“阿麗莎，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直接當上天使長了？”

畢竟阿麗莎已經貨真價實地擁有了三個光環。

阿麗莎擺擺手，大言不慚：“還差一點點。祂只是給了我一個角逐的資格。我算是通過了一個考驗，成為了比較厲害的小天使。但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凱伊的眼睛變成了星星眼，“不愧是阿麗莎！”

看這家夥全都信了，阿麗莎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少蹭前桌的漫畫書看，不然都編不出這樣精彩的橋段。

咳，她确實遇到了耶和華，确實否認了那光環是自己的，最後也拿到了三個光環。

你看，雖然現實跟她的敘述有億點點偏差，但過程和結果都大差不差，那就沒毛病。

因為知道了她的身份，特地多瞅了她一眼，不小心看到了阿麗莎編故事現場的耶和華：……

祂又看了看被忽悠得找不着北的凱伊，更加沉默了。

算了，吃一塹長一智，就當訓練小天使了。

米迦勒的危機直覺哪兒來的？不就是被路西法坑多了形成條件反射了麽？

當然，祂不去主動戳破她的謊言，那要是她自己馬甲掉了被追殺，也不能怪祂不庇佑了。

耶和華揮揮手，散掉了面前出現的畫面。

而阿麗莎那邊，宿舍裏一派其樂融融。凱伊覺得阿麗莎超厲害的，阿麗莎也覺得這小天使賊有眼光，樂得合不攏嘴。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凱伊思緒翩飛，睡不着。她有點想跟阿麗莎說說話，疏解一下情緒。但沒等她開口，就先聽到了阿麗莎的小呼嚕聲。

對心大的阿麗莎來說，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啦！

全都穩得不得了的事情，怎麽可能影響得到她的睡眠？

而凱伊若有所思：阿麗莎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從容，也是她缺少的，學起來學起來！

凱伊兩眼一閉，也睡了過去。

阿麗莎本該元氣滿滿地開啓新的一天。剛起床那會兒，她确實是這樣的。

直到去吃早餐，她摸到了自己空蕩蕩的兜。

為了回地獄時不留遺憾，她痛快地把錢花光了。她特意精心計算過，主打一分不剩的那種。

阿麗莎的臉迅速地垮了。

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是什麽？人還沒下地獄，錢就先花完了。

她瘦弱的身體在晨風中打着擺子，仿佛承受了太多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痛。

阿麗莎最慶幸的是，她的“先借錢再下地獄”計劃沒有實施，否則……

“凱伊，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小天使錢不夠花、跟人借錢的？”阿麗莎旁敲側擊。或許，現在就是借錢的時候了。

凱伊不假思索地搖頭，“沒有啊。咱們的經費已經這麽充足了，怎麽會還不夠？以前是有聽說堕落的小天使花光了錢……但他們怕被發現堕落了，不敢跟人借錢的。”

她像是明白了什麽，追問道：“阿麗莎，不會是有人跟你借錢了吧？”

阿麗莎立刻把頭搖成撥浪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阿麗莎，你的臉色怎麽有點蒼白？”

“應該是昨晚沒睡好……”

凱伊摸了摸自己精氣神十足的臉，突然發現：原來阿麗莎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鎮定。反倒是她自己，心态真的穩住了。

這是不是意味着在這一方面，她已經超越了阿麗莎？

凱伊不是幸災樂禍，但她稍稍有一點竊喜是真的。

嘿嘿，阿麗莎不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只要努力，她也是可以一較高下的！

她的信心随之膨脹。

“阿麗莎，你早餐吃什麽？”凱伊又發現了問題，阿麗莎只跟她一起在食堂各個窗口逛了一圈，什麽都沒買。

這跟她以前積極融入普通人生活的态度不符。

阿麗莎吞了吞口水，“我、我現在體驗的是省吃儉用的人設。”

“這樣啊。”凱伊覺得阿麗莎這主意不錯，但她已經買了早餐，不能浪費，還是吃掉吧。

沉浸在小小喜悅中的凱伊沒發現，阿麗莎的眼淚都快從嘴角流下來了。

阿麗莎目光幽幽地盯着幹飯凱伊看：是她的錯覺嗎？她咋感覺，知道她不能吃飯，這小天使好像有點開心呢？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凱伊終于要堕落了？

可阿麗莎沒有培養出合格部下的成就感。她隐隐感覺到了後悔：小天使還是傻點好。

阿麗莎：曾經，有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天使擺在我面前，我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