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四

夏夏比我想象中的要輕，當我把她的屍體背到寝室時，我竟然一點都不感覺到累。我心裏是前所未有的高興。

我對着鏡子，拿出了那把血淋淋的水果刀，興奮地回想着剛才的情形。夏夏驚恐的面孔，雪白的肌膚上飛濺出來的血，想叫又叫不出來的表情，真是好笑！

“還不夠！”鏡子裏的人對我說。

“對，還不夠。”

我扔掉了刀子，把麻袋裏的夏夏拖了出來。血水慢慢地流進了廁所，最後在地上畫出了一副漂亮的圖畫，如綻放的紅色花朵一般。

翻出了櫃子裏的相機，我對着夏夏的屍體拍了一張照片。照片打印了出來，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帶血的身子和扭曲的臉。

此後的幾天，我所做的事情很固定。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給屍體拍一張照片，每天晚上我都會出門，把當天拍的照片放到李嚴風的房間，然後欣賞他驚恐、傷痛的表情。然後回到寝室。

第三天了，廁所邊的屍體已經膨脹。我好笑地看着腫得巨大的臉，突起的眼睛，外翻的嘴唇，青色的皮膚，想，誰還認得出這是夏夏？這樣的夏夏誰還敢要！

隐約還能看到蟲子在她身上蠕動，不斷飄來的臭味讓我心裏一陣惡心。我倒掉了手中的方便面，厭惡地踢了一下她的屍體。

已經三天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李嚴風還沒有報警，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具屍體還沒被發現。是不是我處理得太好了？

每張照片在打印之前我都會處理掉它的背景，所以沒有人會看到這具屍體是擺在什麽地方。我把門窗緊鎖着，也許其他人還沒聞到這屋子裏的惡臭味。

我對着醜陋的屍體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放在電腦裏不斷翻看。我鼠标不停地點擊着，所有的照片連起來，就像是在放電影一般。只不過這幅電影的主角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而已。

每當照片回到第一張，看到那張還挺漂亮的臉，我的心裏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知道那是傷心，這種傷心的感覺對于我來說太奇怪了。

為什麽我看到這張毀了我一切的臉會傷心？就因為她長得與我有幾分相似？還是因為曾經，那個溫暖的夏夏。

那是一個暖和的初夏。窗外柳絮紛飛，清澈的池塘粼光閃閃，一切美得如天堂一般。自習室內，夏夏就坐在我旁邊，溫暖地笑着看着我，純潔得像天使。

她拿起我的一支筆，在我本子上寫了一句話：“我覺得你沒有朋友呢，以後我做你朋友。”

我有些驚訝，望着她，心裏慢慢地被感動填滿。

她只是一貫地笑。那時候我絲毫不會想到，這樣的笑會奪走我身邊最重要的人。

我扔掉鼠标，心裏很亂。各種情緒好像同時間湧了上了，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無力地跑到鏡子邊，想抓住那根救命稻草，那個鏡子裏一直鼓勵我的人。

可我什麽都沒有看到，除了一個瘦得像鬼一樣的人。深陷的眼窩，枯黃的皮膚，淩亂的頭發，沾滿污漬的衣服……

那是誰？那是我嗎？

啊！我沖着屍體大叫，沖着窗外大叫。我搬起椅子砸碎了鏡子，砸碎了窗戶。我扔掉了椅子，瘋狂地沖了出去。

為什麽？為什麽別人注意不到我？我到底死了沒有，為什麽我能殺人？但是為什麽李嚴風能又看不到我？為什麽他看不到我！

我亂了！全亂了！

為什麽我殺了人，沒有人來抓我？

快來人抓我呀！抓我呀！

下雨了嗎？怎麽感覺臉上是濕的？還是，我哭了？

為什麽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我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

李嚴風，你在哪兒？

李嚴風，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你為什麽不愛我了呢？

李嚴風，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那些話嗎？

“我會一輩子愛你的，相信我！”

“雨冬對我真好，我以後一定要取雨冬做我的老婆。”

“雨冬真是個小傻瓜，別人不理你，以後有我陪着你啊。”

“傻瓜，真是傻得可愛啊，這麽傻的蛋糕都能做出來，看樣子一定不好吃。不過只要是雨冬做的，毒藥我也吃。”

……

李嚴風，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知道！”

我驚訝地擡起頭，四處張望，剛才的聲音是李嚴風的聲音！

“我知道！你不用再說了！”前面聲音又一次傳來，我這才發現，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家門外。心情馬上恢複了平靜，他是在和別人說話吧。

“我走了！”他吼了一聲。馬上，門開了，他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我朝屋子裏望了望，裏面背對着我坐着一位老人，他手中夾着煙就那麽坐着，煙灰灑了一地。

沒再看那個人，我朝李嚴風追了過去。

他好像很生氣，走得很快。我跟在他身後，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離。他不停地走，走出了學校，走到了馬路邊，停了下來。

短短的幾分鐘，我好像又回到從前。曾經，我也是這麽追着他走，他總是嘲笑我：“小短腿，走得真慢！”

我又不自覺地笑了。我看着他的後背，一時間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

我慢慢地靠近他，想抱緊他，可是我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馬路上的車少了，李嚴風邁開了腳步。那麽一瞬間，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我笑了，發自內心地笑了。

我跟了上去，輕輕地說道：“風，我們一起走好嗎？”

我知道他聽不到。

一步，兩步，三步。幾秒鐘，像是過了幾個世紀。我們走到了馬路中間，我抱住了他，不動了。

我靠在他的背上，終于又感受到了他的溫暖。耳邊的驚呼聲和汽笛聲交織在一起像是美妙的音樂，這麽一刻，我很滿足，我想讓我們，永遠停在這一刻。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此後的一生都不會忘記。下一刻，他推開了我！

我看到他轉過身，推開了我！

我看到他眼裏的淚水，我看到他正看着我！

他扯着笑，嘴角動了動，無聲，卻像是重錘敲在了我的心裏，“傻瓜。”

我看到他的身子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我看到了，遍地的鮮血！

“李嚴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