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一場聚會在最後的歡笑談話中結束，俞之衍把俞老奶奶及俞衛民送回老宅。

父子難得見面沒有所謂的促膝長談，更沒有新婚前長輩的叮囑唠叨，這時的書房卻是劍拔弩張。

“我母親留下的東西我甚至都沒見過，人家幾句首長就把你哄得一愣一愣的，你說給就給。”俞之衍忍了一個晚上，此時站在書桌前，雙手插兜，說話時都能看見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哪有幾個人敢這樣對俞衛民說話，他重重拍了桌子，一雙眼睛瞪着俞之衍，“都要結婚了哪有不給傳家寶的道理？給了她的還不就是你的？你個大男子漢跟自己妻子計較一塊玉器成何體統。”

俞之衍冷哼一聲，“我在意的不是一塊玉器，是您的态度。當年我媽的遺物都不曾見您收拾過，怎麽傳家寶就能保管這麽多年，果然您真寶貴的東西還不是牢牢地帶在自個兒身邊。”

俞衛民怎麽聽不出俞之衍在內涵自己，氣得大罵一聲“逆子”，随手抓起一旁的陶瓷水杯，準确無誤地往俞之衍身上砸過去。俞之衍也沒躲，任由着水杯砸到自己身上。

“咣當”一聲杯子在地上支離破碎，俞之衍懶得再争論，邁開腿離去。

如果說人前的俞之衍的一直是冷靜穩重又有教養的紳士，那麽每次與俞衛民見面總能激發出俞之衍叛逆又目無長輩的樣子。

俞之衍脫下被水淋濕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想去找俞老奶奶道別，就看見俞老奶奶坐在藤椅上笑眯眯地等着他。俞之衍習慣地搬過小凳子坐在一旁。

俞老奶奶對俞之衍眨了眨眼，“你倆每次一見面就不得安生，又吵架啦？”

俞之衍點點頭。

“我都聽見聲音了，砸傷你沒有，跟奶奶說說。”

俞之衍搖了搖頭。

俞老奶奶輕輕擺動扇子，眼睛看向遠方，“八月快到了吧，你爸這次假期長，到時候你陪他去看看你的母親。”

俞之衍嘆了口氣，“奶奶，您知道的，我不想和他一起。”

俞老奶奶輕輕地撫摸着俞之衍的腦袋，“傻孩子，我知道你怨他，但如果能重來，他寧願自己沒打那通電話。你母親逝世給他帶來的傷害不比你小，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也會從夢裏驚醒，看着身邊的空床位悵然若失。”

俞之衍的母親--柳裳佩，是一名出色的鋼琴家。俞衛民剛進軍隊的那幾年一心只有事業，在年近三十歲的時候才與柳裳佩相識相愛，當時的柳裳佩剛在國際上嶄露頭角，意外懷孕才有了俞之衍。

由于這個甜美的意外并沒有在柳裳佩當時的規劃中，于是結婚分娩之後柳裳佩繼續自己熱愛的事業，只有在沒有演出的時候，柳裳佩會帶上俞之衍去家屬院住上一段時間。

小時候的俞之衍經常陪着柳裳佩到處演出。小俞之衍每次都穿着精致的西裝坐在第一排，努力地給柳裳佩鼓掌，在演出結束後第一個上臺給柳裳佩送上鮮花，從俞之衍蹒跚學步只能拿着一支玫瑰，到長大得可以捧起一大束花。

小時候俞之衍就經常問，“為什麽爸爸不來看媽媽表演呢？”

柳裳佩每次都會捧着俞之衍粉嫩嫩的小臉蛋，溫柔地說，“因為爸爸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呀。”

這時俞之衍就會鼓着腮幫子，撅着嘴巴，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說道，“可是媽媽也很重要啊。”

成長過程鮮少有父親的參與，碩大的家裏沒有父親的身影，想過一家三口的生活得一路奔波，屬于媽媽的舞臺永遠不見他那驕傲的父親出現，大概是從那時候，俞之衍對于俞衛民就缺少父子該有的親密與信任。

俞之衍沉默許久，“奶奶，爺爺以前鮮少陪您，您都沒有怨言嗎？”

俞老奶奶微詫，“你爺爺啊，以前可是真槍實彈上戰場的，他從中印邊境執行任務回來之後，我們才有的你父親。上戰場可是要流血的，我那時候天天擔驚受怕，一是怕你爺爺回不來，但我更怕他們無法完成任務啊。當時可是各國虎視眈眈，想盡一切辦法要挑起事端，如果不能完美完成任務，背後的幾億人生存就将再次受到威脅。他們肩上的任務太重啦。”

俞老奶奶說着逐漸激動，眼眶裏都有了淚花，“你生在和平、富裕的年代你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國無防不立，民無防不安。沒有他們一個個地守大家，哪有我們的小家啊。”

俞老奶奶見俞之衍沉默，久久不開口，接着說道，“我知道你跟你母親感情好，怨你父親從小沒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我還記得當時你爸把你媽領回家的時候，我們還笑話你爸爸一個三大五粗的軍人怎麽還能追到鋼琴家，你媽媽當時紅着臉說，要不是你爸爸幫她抓住了扒手，包裏的證件重辦就要花好多時間。這麽多年來，我可從沒見你爸媽紅過臉吵過架，甚至沒聽過他們互相說過彼此一句不是，說到底一人是背負重責只能矗立不動的高山，另一人是注定行走天下的流水，本該毫無交集的兩個人能走到一起，你說這倆人如不是真的感情厚重，能恩愛這麽多年？”

俞之衍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淚光，俞老奶奶拍了拍俞之衍的肩膀，“以後賭氣的話少說，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過幾天婚期定了，随你爸去告知你媽。”

·

一時之間，俞家與夏家聯姻的消息就在京城圈子裏傳遍。

賀澤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喂，俞之衍你好樣的啊，平時一副斷了七情六欲的鬼樣子我還以為你會孤獨終老呢，怎麽比程燃這小子動作還快？”

俞之衍放下批公文的筆，揉了揉眉心，“你要想聯姻你明天就能結上婚。”

“哎呦，別酸溜溜的，整得你多不樂意似的，咱們幾個誰能有程燃的命啊。”這話從賀澤嘴裏說出才真是酸溜溜的，“欸，我可聽說了她是證監局局長的侄女，你可別怠慢了人家。”

“這你就放心吧，整家人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賀澤在手機另一邊發出爽朗的笑聲，“什麽女子這麽神啊，有空先介紹給我們面熟一下呀。”

對于這場聯姻，俞之衍并沒有太大的抵觸，但也沒有新婚的雀躍，于他而言，結婚就像是讀書、上班一樣的必經人生環節。

“急什麽，婚禮上不就能見着了，你別忘了随禮就是。”

“好好好。”賀澤決定忍痛割愛，“你挂念那麽久的那幅真跡書法到時候給你送過去。”

俞之衍淺笑了幾聲，“那我先謝謝你了，幫我跟阿姨問聲好，過幾天我過去看望她。”

“行。”

挂了電話，俞之衍把手上的活忙完後，又拿起手機，翻出他伯父留給他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響了幾聲後，對面接起，只聽見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來，“喂，請問哪位？”

“是我，俞之衍。”

“啊，哦、哦、哦、”上次兩家聚會完全是長輩的主場，兩人壓根沒說上話，雖然之後家裏開始張羅婚禮的事情，但兩人絲毫沒聯系過，連她都在懷疑這場婚禮到底需不需要新郎新娘，這時突然接到俞之衍的電話，夏葉初有些不知所措。“你好，我是夏葉初。”

“嗯，我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咱們見一面，有關結婚的一些事宜還要跟你商量一下。”俞之衍邊說邊翻開了行程表。

夏葉初愣了一下，“嗯...我目前還沒上班，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都可以。”

俞之衍快速掃了一遍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好，你把家裏地址發過來，周五晚上六點我去接你。”

“嗯，好。”夏葉初連聲應下。

“那先這樣，我還要處理公事，周五見。”

“周五見。”夏葉初挂掉電話有些心猿意馬，雖說不是第一次見面，但這次單獨見面應該聊些什麽好呢，上次俞之衍給人的印象清冷疏遠，不知會不會不好相處，是不是得提前想一些話題，不然到時候冷場豈不是尴尬。

夏葉初撓了撓腦袋，又突然想到周五穿什麽衣服呢？想到這兒夏葉初連忙起身來到衣帽間，挑挑選選，每一件精美的衣服在全身鏡前擺弄完又被她丢在一旁，大半天過去了，夏葉初也沒找到心儀的衣服，一臉喪氣地環視了整個衣帽間，果然女人的衣櫃裏永遠缺一件衣服。

夏葉初拿出手機，想約唐璐出門逛街，解鎖後看見手機還停留在最近通話聯系人的界面，這才想起俞之衍讓她把地址發過去。

怎麽一通電話就能輕易擾亂人心呢？

夏葉初快速編輯好地址剛想把短信發過去，突然想起俞之衍的微信是不是也是這個號碼注冊的呢？未婚夫妻連微信都沒加上也太奇怪了吧，思想着夏葉初就在微信聯系人端端正正備注好自己的姓名，發出了好友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