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下午五點鐘，俞之衍準時把車停在了離設計院還有一個路口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夏葉初才匆匆趕來。

“叩叩...”夏葉初輕輕敲了兩下俞之衍的車門，他才從文件裏回過神來。

收起筆記本，習慣性地下車幫夏葉初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今天夏葉初穿着一條休閑長裙，腳踩一雙細高跟，露出精致白皙的腳踝。

“以後不用麻煩這麽了，你車鎖打開，我自己上車就好。”

“好。”俞之衍沒有拒絕，雖然他并不覺得幫夏葉初開車門這件事多麻煩，但他也不習慣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

俞之衍回到駕駛座，發動車子，朝着孫慶華的家駛去。

“怎麽今天自己開車啊，剛剛看你還在忙公事，讓司機或者陳秘書開你還可以休息一會兒。”夏葉初感覺每次見到這輛奧迪，都是俞之衍在車上趁着空檔看文件。

“我辦私事不習慣帶人。”俞之衍單手打着方向盤，一只手撐在車窗上，神色慵懶，語氣一慣地淡然。

夏葉初仔細一想好像确實如此，兩人第一次見面以及拍婚紗照都是俞之衍自己開車的，思索一會兒，夏葉初開口道，“等我國內的駕照辦好了，有時候我可以幫你開，免得你太累了。”

俞之衍輕輕一笑，“行。”

路程不算遠，一會兒就到了孫慶華家門口。

俞之衍把車停好後，打開後車廂，拿出準備送給孫慶華的上等好酒。

夏葉初一臉懊惱，“我都忘了給孫老師準備禮物了。”

俞之衍關下後備箱，“有什麽關系，我們都一起來的哪分什麽你的我的，走吧。”

夏葉初聞言緊緊地跟在了俞之衍身旁，其實她平時不是不懂禮節的人，只是很奇怪，俞之衍跟她說了今天見孫老師，好像她潛意識裏只需要跟着他過來就行，不需要額外操心別的事。

夏葉初思索着，俞之衍已經按下了門鈴。

沒過多久，一位梳着精致發型的白發老太就開了門，一見到俞之衍，老太一臉樂呵，“哎呦，之衍來啦，快進來快進來，昨天老孫跟我說你今天要過來我還以為他騙我呢。”

俞之衍向孫老奶奶問了聲好，随後向她介紹了身邊的夏葉初。

孫老奶奶拉着夏葉初的手，笑眯眯地說道，“哎呦，這姑娘長得真好，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這時孫慶華聽見客廳的聲響，也從房間裏出來，手指擡了擡眼前的眼鏡，看清來人之後雙手一拍，“之衍來啦，來，來，來，都坐，站着幹嘛呢？”

俞之衍把酒放在桌上，與夏葉初在沙發坐定，“孫老，這麽唐突就來打擾您，這是昨天在電話裏跟您提到的，我的未婚妻——夏葉初。”

孫慶華停下正在沏茶的手，擡頭看着夏葉初，嘴裏叨念着夏葉初的名字，“夏葉初...？”

俞之衍淡淡地笑了一聲，“孫老是不是聽着耳熟，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她現在在京城建築設計院，還是在您的小組。”

孫慶華拍了一下大腿，笑呵呵地說道，“哎呀，想起來喽，小夏剛上班沒多久吧，我這人老就犯懶，好幾天沒去設計院喽。”

夏葉初微微向孫老點頭，“我昨天第一天入職，得知在孫老師組下學習倍感榮幸。進設計院是我自己投的簡歷，沒怎麽跟之衍說過，也是昨晚才知道，之衍跟您有私交，不然早就來拜訪您了。”

夏葉初幾句話說明了情況，一是确實失禮，二是不想孫老師誤會她這會兒來是想攀關系。

孫慶華把沏好茶的茶放在兩人桌前，“你的作品集我看過，是我把你挑了我們組的。”

夏葉初端着茶杯的手顫了一下。

孫慶華端起熱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你不是在國內學的建築設計吧？”

“是的，孫老師，我之前是在美國羅德島設計學院學習，孫老師是怎麽看出來的？”夏葉初畢恭畢敬地回答，緊張得的腰都繃直了。

“你的作品集更注重概念設計，國內目前的建築學習一般更注重實用性，偏向關注外觀結構。”孫慶華說着笑了笑，“不是在批評你，別這麽緊張，我們現在就是聊聊設計風格，徐子淇，你應該見過了吧。”

夏葉初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剛來那會兒個人風格更強烈，說直白點，就是只會設計高樓大廈，現在不也幹什麽都能獨當一面了。你的作品比他同期要好得多，我很期待看到未來你的成長。”

孫慶華一番話讓夏葉初寬心不少，她端起茶杯，“謝謝孫老師的鼓勵，日後還煩請您多指點。”

這時孫老奶奶從廚房裏出來，“好了，孩子難得來一趟，還要尊聽你的教誨，洗洗手來吃晚飯。”

還沒等兩人開口，孫慶華搶先一步，“你們別拒絕她，昨晚我跟她說今天之衍要帶未婚妻過來，她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吃她一頓，免得她不開心。”

俞之衍笑着回答，“好。”

孫老奶奶做的都是家常菜，四人坐上飯桌，場面異常溫馨。

趁着孫老奶奶起身接電話的空隙，孫慶華側着身子，低聲跟俞之衍說道，“陪我喝一杯？你在孫老太她才不敢發脾氣。”說着指了指孫老奶奶的方向。

俞之衍淺笑，“今天開車來的，等結婚的時候再讓姥爺好好陪您喝。”

孫慶華遺憾地坐直，“好吧，我跟你姥爺也是很久沒見了，現在年紀大喽，見一次少一次。”

俞之衍拿着筷子的手毫不可查地愣了一下，随後又用以往平淡的語氣說道，“你們這身子骨都這麽硬朗，将來要壽比南山的。要不是您還忙工作，有空去姥爺那邊住一段時間，想怎麽見都行。”

孫慶華擺擺手，“他邀請我很多次喽，他那江南水鄉我看着是挺好，但是那邊濕度大，我怕孫老太過去了不适應。”

孫老奶奶剛好這時回來，“我剛離開一會，你這老頭就在說我什麽壞話。”

孫慶華努努嘴，“哪說你壞話，說你今天飯煮得特別香呢。”

孫老奶奶高興地笑了笑，“那大家多吃點，對了，剛剛潔羽打來電話，得知之衍在這兒，非得說着要過來，咱慢點吃，別一會兒讓她撲了個空。”

孫慶華輕輕地拍了桌子，“好，剛好吃完飯之衍陪我下盤棋。”

俞之衍沒有拒絕，“那一會兒還請孫老手下留情。”

飯桌上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孫老許久不見俞之衍，對俞之衍的關懷也多，兩人有聊不完的話題，夏葉初在一旁吃着飯有時說上兩句，氣氛好不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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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還沒吃完，孫潔羽就到了。

她一進屋就摘下鴨舌帽，露出帽子下精致的小臉，手指邊随意地整理着秀發，邊向餐桌走來。

問候過孫慶華夫婦，孫潔羽熱情地喊了一句“衍哥”。

俞之衍微笑着回應。

孫潔羽撇了一眼夏葉初，對她微微點了一下頭，以為是俞之衍帶來的秘書，随後就拿了碗筷坐在了俞之衍對面。

“衍哥，好見不見啊，你怎麽來找爺爺也不跟我說一聲，上次開攝影展邀請你你都不來，就送個花籃。”孫潔羽朝着俞之衍抱怨道。

俞之衍還沒開口，孫慶華就先責怪道，“孫潔羽，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不懂事，人家之衍工作忙，給你送花籃就算人到了，哪還有在這裏委屈的道理。”

孫潔羽不服氣地嘟着嘴，“我都開那麽多次展覽了，衍哥都沒來過一次。”

夏葉初長長的睫毛微顫，假裝埋頭繼續吃飯。

還以為又是孫老師出來打圓場，沒想到一陣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抱歉，确實公事繁忙，下次你再開攝影展，我讓你嫂子代替我去，你們女生間應該比較有話題。”俞之衍說着看望夏葉初。

夏葉初一時之間筷子差點沒拿穩，任人怎麽看都是俞之衍欠下的風流債，怎麽把她推出來當擋箭牌，再說了，“嫂子”這個詞對于她一個剛畢業的妙齡少女好像不太合适吧。

能能擡頭尴尬陪笑。

與此同時，孫潔羽原本堆滿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俞之衍說他旁邊那個人是她嫂子？

孫潔羽的心髒猶如被人狠狠抓住，又用力蹂躏了一般。

俞之衍什麽時候都有妻子了？他身邊不是從來不見女人的麽？

內心掀起驚濤駭浪，片刻後，找回理智的孫潔羽開口，“原來這位是嫂子啊，不好意思，剛剛失禮了。”

孫潔羽沖着夏葉初露出一個自以為标準的微笑，接着說道，“衍哥，你們什麽時候結婚的，我怎麽都沒聽說啊？”

“剛訂婚不久，十月份結婚。”

俞之衍說話的語氣總是這樣淡，給人一種超出凡俗的灑脫感，嘴裏說的話再重大也仿佛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明明很簡短的幾個字，卻讓孫潔羽的心髒沉得難以再往上跳。

“恭喜啊。”孫潔羽思考許久，最終能說出口的只有恭喜。

孫慶華見餐桌上氣氛怪異，連忙開口，“潔羽你還沒吃晚飯吧，你再吃點，我們吃得差不多了，我讓之衍陪我下盤棋。”

“嗯，你們去吧，我晚飯沒吃呢，讓我吃一會兒。”孫潔羽朝衆人揮了揮手。

俞之衍起身前向夏葉初詢問，“過來看棋嗎？”

夏葉初點點頭，随着起身。

看了一會兒，孫老奶奶怕夏葉初無聊，就帶她簡單地參觀了這座房子，這房子雖小，但裏面都是孫慶華的巧思。

而孫潔羽一個人在餐桌上心不在焉地吃着飯，說是吃飯，筷子裏的菜夾完就往碗裏放，嘴是一動沒動。

孫潔羽愣是在餐桌上折騰到了俞之衍他們要離開才起身，送走兩人，孫潔羽就一臉洩氣地躺在沙發上。

孫老奶奶看着孫潔羽的樣子搖了搖頭，轉身進了房間。

“這麽難過？”孫慶華重重嘆了一口氣，也在沙發坐下。

孫慶華夫婦怎麽不明白孫潔羽的心思，小時候俞之衍來家裏玩，孫潔羽就老跟着人家屁股後面跑，長大了也老叨唠人家。

“爺爺，我都沒聽過衍哥有女朋友，怎麽這麽快就訂婚了。”孫潔羽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埋在沙發裏。

“爺爺也不清楚啊，外面都說是聯姻，可今天你也看見了，兩人關系也挺好，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孫潔羽擡起埋在沙發裏的小臉，“那您怎麽一開始不幫我跟他聯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他。”

“你這孩子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俞家是我們能高攀得上的？爺爺也就是年輕的時候跟之衍的姥爺是朋友，自從他姥爺去了南方，我們兩家的交情就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更何況是到了你們這一代。爺爺拿什麽去跟人家聯姻啊。”

孫潔羽一時無言，又把小臉像鴕鳥埋進沙裏一樣埋進了沙發裏。

小時候追着俞之衍屁股後面跑的身影仿佛放電影般在眼前一幕幕浮現，後來俞之衍成了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小孩，越長大就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大，沒了老人之間的情感聯系，她與俞之衍之間确實沒有羁絆，這麽多年來本來就是她獨自望着俞之衍。

只是原本以為一直喜歡的人像月亮一樣，清冷、高傲、遙不可及，但當有一天，卻發現他也能成為別人的太陽，那一刻，才知道所有的遙不可及只是因為她不是他對的人。

你曾經接近過他，但随着歲月的洪流兩人只能越離越遠，最後告訴你，你這輩子就是愛而不得。

有些遺憾大抵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