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柳老爺子明顯很喜歡夏葉初，帶着她到西湖邊寫生，俞之衍拿着工具跟在一旁。

西湖三面環山一面臨城，水光山色各領風騷。

找到合适的地方，俞之衍支起畫架。

沒帶水，于是俞之衍折回去拿。

柳老爺子挑了個角度坐定後，邊畫邊與夏葉初聊天，“你們婚禮上我碰見孫慶華，聽說你在他手下工作？”

“是的姥爺，我今年剛從國外畢業回來，跟着孫老師學習沒多久的時間。”

柳老爺子“嗯”了一聲，“我們本職也算一家，我的繪畫基因沒遺傳給小衍的母親，小衍也沒遺傳到他母親的音樂細胞，沒想到繞了一圈，還能娶到你，看來我還能寄希望于你們的小孩啊。”

俞之衍母親的音樂細胞？難道她以前是位音樂家？

夏葉初客氣地回答，“跟姥爺相比，我實在是班門弄斧，就怕到時候讓您失望了。”

柳老爺子樂呵了幾聲，“這就看小孩的造化了。不過這人的思想世界不能貧瘠，我們家不敢說是藝術世家，但好歹從小受藝術熏陶出來的孩子氣質就不一樣。”

柳老爺子看着遠處的景，遲遲沒落筆，接着說道，“小衍這孩子他媽走得早，我們離開他身邊也早，所以他性格更随他爸，有時候就是太倔了。”

夏葉初手裏的筆頓了頓。

一陣秋風吹過，心裏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難過。

“姥爺，媽媽她是出了什麽意外。”夏葉初猶豫地問出心裏埋藏已久的疑問。

柳老爺子重重地嘆了口氣，“飛機失事。”

夏葉初的心髒突然有股失重的感覺。

難怪俞之衍不能搭飛機。

柳老爺子放下手中的筆，眼神裏多了幾分悲傷，“當時裳佩正在國外開演奏會，本來是歐洲的最後一場表演了，演完就結束了那年的海外工作。恰好俞衛民跟隊裏請的假批下來了就打電話告訴家裏，裳佩知道後改簽了最早的一班飛機，表演完之後立馬飛回國，結果...沒想到...那輛飛機就出事了。”

“如果當時不改簽，事情也不會這樣...裳佩也不會離開我們...”

柳老爺子說着心情有些激動，夏葉初連忙起身，拍了拍柳老爺子的後背。

柳老爺子輕輕擦去眼角的淚花，“小衍這孩子從小就可憐，他爸常年在部隊裏沒怎麽管過他，他就跟着他媽媽長大。他媽媽可是國際出名的鋼琴家，每年都有演奏會巡演，小衍不用上課的時候就跟着他媽媽到處跑，跟他媽媽感情深。當年裳佩出事的時候恰好小衍參加了一個夏令營，本來期望着夏令營結束能過上一段一家三口團聚的日子，沒想到...”

夏葉初的內心越發難受，無端失去親人的痛苦實在太沉重了，以至于這麽多年後，柳老爺子再提起還是無盡的悲痛。

都不敢想俞之衍是怎麽長大的。

“他媽媽出事之後，我跟你姥姥就搬離了京城，小衍爸媽都不在身邊，上初中之後他就一直住在他大伯家，但也沒人管他，有時候暑假會過來待一陣子，但大部分時間就是一個人颠沛流離。現在長大看着是沉着穩重了，可他小時候可開朗了。”

這些話這麽多年柳老爺子也沒處說，若不是當年劉裳佩已經懷了俞之衍，柳家定不可能答應那麽親事，沒必要攀俞家那樣的權貴，更沒必要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去和一個軍官結婚。本來柳老爺子就不喜歡俞衛民，劉裳佩出事後更是直接跟他斷了往來，盡管有些遷怒的意味，但俞衛民逢年過節還是厚禮相送，只是柳老爺子不領那份情。

夏葉初聽着柳老爺子的話，心裏不是滋味，“姥爺，抱歉，我不該問的。”

“沒事，你們以後總要過日子的，這些事總得有人告訴你。”老爺子嘆了口氣，平複了情緒，“本來婚禮當天你姥姥要跟你說的，被我攔下了，在俞家說這些總不好，也不能破壞你們當天的氣氛。”

夏葉初點點頭，難怪當天姥姥握着她的手喃喃自語。

“小衍這人從小沒擁有過完整的家庭，如果他哪裏做得不好的，你多多包容，到時候找姥爺告狀，姥爺護着你。”

夏葉初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姥爺，他很好。”

柳老爺子大笑了一陣，“那就好，那就好。”

俞之衍在這時回來了，給夏葉初和柳老爺子遞過保溫杯，裏面泡着西湖龍井，“聊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

“了解一下你小子有沒有欺負人家，讓她受委屈了來找我告狀。”柳老爺子繼續手裏的動作，邊畫邊說。

“哪敢。”俞之衍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笑着答道。

夏葉初望着俞之衍這副雲淡風輕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一個人的冷情也不是沒來由的。

拿起畫筆，明明是美麗的山水風光，夏葉初的心裏此時竟有了一絲的凄涼。

不過幸好陽光正好，遠處不斷有游船劃過，在湖面蕩起波浪，鴛鴦在湖面怡然自得地游泳。

等到夕陽一寸寸地從山頭落下，三人才打道回府。

隔天早上夏葉初起床的時候，俞之衍已經繞着西湖晨跑回來了。

昨晚她回房睡覺的時候，俞之衍不是還在跟柳老爺子下棋？

到底哪來的精力。

俞之衍察覺夏葉初打量的眼神，“下回叫你一起？”

夏葉初擺擺手，“別的運動還可以，跑步就算了。”

俞之衍輕笑了幾聲，轉身進了浴室。

兩人在杭城待了幾天，過着緩慢悠閑的生活。

有時爬上寶石山俯視整個西湖，或者漫無目的地在太子灣走走，又或者在附近的茶館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

即使沒有目的地，走累了坐在旁邊的座椅上，看着來往的人群，平靜的湖面，歡樂的鴛鴦，都是一種惬意。

俞之衍也會開車帶着夏葉初從滿覺隴往上走，路過楊梅嶺，再到九溪十八澗，一路聞着桂花香，順帶感受着茶葉的綠意盎然。

這裏的路如果開車并不好走，但俞之衍駕輕就熟，這裏還藏有許多山莊，遠離鬧市、環境清幽。

還有一次俞之衍想帶夏葉初到梅家塢體驗一家私房菜，一路路過靈隐寺和法喜寺，一路上都是來拜佛的人。

有人說佛只渡正緣，不是正緣的情侶去過寺廟不久後都會分手。

但俞之衍不信佛，于是兩人只是路過。

一座現代化的都市能保留這麽完整的江南情調實屬不易。

也難怪姥姥姥爺最後決定在這邊養老。

從杭城離開後，夏葉初坐在高鐵上，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有些留念。

俞之衍捏了捏夏葉初的小手，“舍不得？”

夏葉初回過頭來，“有點，但總要回去工作，請的假快結束了。”

長假加上年假婚嫁一起休，夏葉初這次停了快半個月。

“走了這麽久，你回去應該挺忙的吧。”夏葉初問道。

俞之衍握着夏葉初的小手，一節一節輕撚着夏葉初手指的關節，她的手白皙細長，連關節都那麽小。

“明天去把證領了？”

“啊？”夏葉初沒想到俞之衍突然提到這回事，一時沒反應過來。

之前确實是說過度完蜜月就去領證，也确實沒有拖延的理由，也沒有任何拖延的必要。

“好。”

杭城到京城四個多小時的高鐵路程，回到香山水岸也沒太晚。

一進屋夏葉初就覺得不對勁，好像這屋裏跟離開前有所不同了。

是窗簾和沙發。

不再是以前死氣沉沉的黑色了。

夏葉初心裏竊喜，到處看着還有哪裏發生了變化。

餐桌上的花剛換過，陽臺上也多了綠植和鮮花。

更令人驚喜的是，夏葉初發現俞之衍居然讓人把客房改成了書房，新的書房正對着俞之衍的書房。

“還滿意嗎？”俞之衍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後。

“你怎麽突然想到給我改個書房啊。”

“之前沒考慮到疏忽了，以後你總有用到的時候，電腦配置不知道夠不夠，你去試試。”

夏葉初坐到電腦桌上，打開電腦才發現，裏面甚至連軟件都安裝好了，他手下的人做事也太仔細了。

查看過處理器、顯卡、內存及硬盤。

夏葉初擡眸，“夠了，謝謝。”

俞之衍的手搭在夏葉初肩上，“現在還說什麽謝謝。”

隔天一早夏葉初就被俞之衍叫醒了。

睡眼惺忪之際就看見擺在卧室裏的一大排移動式的衣架，仔細一看，上面挂着的都是成套的情侶裝，有正式的、日常的、甚至還有學院風。

這是今天領證要穿的衣服？

“喜歡哪套？”俞之衍問道。

夏葉初起身，一套套仔細看過去。

想逗逗俞之衍，于是夏葉初故意說道，“都不如婚禮上我們穿的鳳冠霞帔、烏紗绛袍。”

“我讓人現在送過來。”俞之衍說着就要打電話。

夏葉初連忙制止，笑道，“我開玩笑的，那樣有些誇張了。”

夏葉初轉身打開衣櫃，拿出在杭城買的那件旗袍，那是和俞之衍在逛街時偶然看見的一家老作坊，老板人很親切，直誇夏葉初長得好，把鎮店之寶改了改尺寸就賣給了夏葉初。

“穿這個可以嗎？”夏葉初拿着旗袍比劃了一番，然後從衣架上挑出西裝，“你穿這個？”

“天氣冷了，不适合，換一套。”

“披上外套嘛，屋裏又不冷。”

俞之衍沒再說話，伸手接過西裝。

夏葉初洗漱後給自己化了淡妝，兩人就出門了。

過了特殊的日期，來領證的人不多。

坐在大廳等着叫號的時候，夏葉初看着忙碌的工作人員有些緊張，結婚手續也要這麽麻煩呀。

兩人只帶了戶口本和身份證，連複印件都是現印的。

後來又被告知需要合照，就到民政局裏的照相點拍了照片。

民政局拍出來的照片向來不修圖，因此看起來比婚紗照更真實。

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叫到兩人號數時，俞之衍起身牽起夏葉初的手，往櫃臺走去。

在攝像頭的注視下，夏葉初有些緊張，機械般地回答着工作人員的問題，有些話甚至沒聽清就在數不清的紙上簽字畫押。

工作人員收走所有的材料，拿出已經打印好的小紅本，貼上兩人的照片。

最後用機器蓋上鋼印的一瞬間，夏葉初的心仿佛也跟着顫動了一下。

俞之衍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兩人到儀式臺拍照，在工作人員的起哄下，兩人舉着結婚證，互相親吻。

在國徽的見證下，兩人正式成為合法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