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歸教
歸教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一行三人便再次乘上馬車前往扶風教。
段懷風在吃飽喝足後精神好到不行,想要閉目調息,便直接動手把死皮賴臉賴在他身邊不走的十七從馬車車廂裏推了出去給‘車夫’左護法作伴。
十七極其畏寒,便盡力縮着肩膀把自己身體團小一點,以便能好好地躲到左護法後頭。
被當作擋風蓑衣用了的左護法沒好氣道,“我是教主的護法,不是你的護法,你給我到邊上去!”
十七不想到邊上去,于是他就一邊打着哆嗦一邊轉移話題道,“左護法,你說咱們教主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大家都說鐵漢柔情,繞骨溫柔,他沒柔情、不溫柔也就算了,他還老是跟我發脾氣。他這壓根就不是對待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的正常态度啊。”
不久之前剛在段懷風那裏受過氣的左護法幽幽說道,“你瞧你這話說的,我們教主是‘鐵漢’嗎?”
“......說得也是。”十七幽幽嘆了口氣,接着問道,“左護法,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扶風教啊?”
左護法道,“快了,最多半個時辰。”
十七聞言不禁又嘆了口氣,“還有半個時辰吶。”
左護法道,“半個時辰很快的。對了十七,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一個出身極樂閣的小倌,怎麽會一點兒也不怕我們教主啊?你就不怕他一生氣直接殺了你嗎?”
十七道,“他不會殺我的。”
“你就這麽确定教主他不會殺你?”聽了十七的話後,左護法故意誇大說辭道,“你別看教主他長得人模人樣、不像惡人,其實他端的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是個在江湖上惡名遠揚的能止小兒夜啼的魔頭呢!你真不怕他?”
十七思及昨日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點段懷風穴道的事,就道,“但我一只手就能讓他動彈不能啊。”
左護法的腦回路一下子跑到下三路去了,“!!!”
尚未經歷過‘人事’的左護法臉刷的一下子整張紅透了,“十、十七,你可千萬別當着教主的面這麽說,他真的會殺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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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天寒,日頭落得也快。
等他們抵達扶風教所在的扶風山時,日頭已經徹底沒了影子,只有一輪圓圓的毛月亮冷飕飕地挂在天上。
十七被凍得四肢僵硬,血管發冷,在看到暖呼呼的段懷風從馬車車廂裏出來後,他直接伸雙手抱了上去,“教主,我快要凍死了。”
由于十七抱得太緊,雙臂被箍住不能動彈的段懷風一時間竟沒能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段懷風瞥了一眼杵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左護法,壓低了嗓子斥道,“你快點松開我!”
十七不松開。
畢竟段懷風的身體實在是太暖和了,即便是隔了好幾層衣料,他本身溫暖的體溫也暖烘烘地傳渡到了十七的身上。
“不要。”十七一抱住人形取暖罐似的的段懷風就不想撒手,于是就湊到段懷風的耳邊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耳垂,軟聲央求道,“教主,你就讓我再多抱一會兒吧。”
耳垂發燙的段懷風見前來接應的兩名教衆已經拎着紙燈籠快要來到山腳了,情急之下直接拿腳去踩十七的腳尖,“快松開!”
十七當即吃痛地叫了一聲,“啊!”
段懷風見十七疼得跳腳,忍不住笑了起來,“叫你不聽話,給我老實點!”
十七的腳早就被凍僵了,被踩的時候其實并不覺得特別疼。特別是當他看到段懷風紅着面頰彎唇淺笑的模樣時,心裏本來有的那一絲絲惱怒,也就跟着煙消雲散了。
下山前來接應的兩名教衆不知是本就沉默寡言,還是因為天寒而不願意說話,他們在齊齊喚了聲“教主”之後,跟着便一聲不吭地拎着燈籠上前引路了。
十七見段懷風沒跟他多做解釋,于是便不問前路地跟在段懷風的身後往前走,任憑對方将他帶往他一無所知的前方。
走了大約炷香後,十七擡眸四下張望了片刻。
扶風教位于扶風山的半山腰上,山下附近只有一處小村落。即便月亮高懸,也山黑雲暗,唯有教內的大片燈火和小村落的闌珊燈火遙遙相映,地僻人少,山高樹密,選址選得像道觀。
回到老巢、啊不是,是回到教內居所後,段懷風總算是好好地松了口氣。
段懷風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高枕而卧了,于是跟着就朝左護法使了個眼色。
左護法一臉茫然,“教主?”
段懷風見左護法跟個二愣子似的愣愣地盯着他看,根本領會不到他的意思,便只好明言道,“左護法,咱們刑堂裏都有些什麽厲害的刑罰啊?快說來聽聽。”
左護法見段懷風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往跟狗屁膏藥似的粘在他身旁的十七身上瞟,當即恍然大悟。
左護法同情地看了一眼十七。他見對方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一琢磨,到了嘴邊的話就拐了個彎,“教主,咱們教內厲害的刑罰是很多,但刑堂現在是空的,沒人。畢竟沒幾天就要過小年了,執掌刑罰的劉長老,還有他那一竿子手下都已經回老家過年去了。”
段懷風聞言一愣,“我倒是忘了這茬。”
為了能給教主段懷風‘分憂’,左護法于是就主動當起了狗頭軍師,“教主若是想要罰人的話,不如就将人罰去清掃茅廁吧。我們扶風山上教衆衆多,茅廁也有不少,要想徹底清掃幹淨,恐怕也得費上不少功夫吶。”
聽完左護法的馊主意,段懷風當即撫掌大笑,“這主意妙啊!十七,你這就跟着左護法速速離去。從明天開始,你就去打掃茅廁!”
十七立刻出言反對,“教主,我不想......”
沒等十七把話說完,段懷風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不,你想。”
十七,“......”
左護法看了一眼樂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後根去了的段懷風,接着又看了一眼正拿幽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十七,不由得讪讪道,“十七,咱們趕緊走吧。天色已晚,咱們就別打擾教主休息了。”
“走?去哪?”十七不解地問,“我難道不是跟教主一起住嗎?”
段懷風道,“你想得美!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去住雜役間!”
十七不想去住雜役間,就軟言道,“可現在都已經這麽晚了,再麻煩已經駕駛了一天馬車的左護法帶我去雜役間的話,他一定會累壞的。教主,你就不能體恤一下左護法,讓我暫時先跟你将就一晚嗎?”
段懷風冷哼一聲,道,“左護法人高馬大、膘肥體壯,用得着你擔心他會累壞?”
段懷風的話音甫一落下,左護法就毫無眼力見地糾正他道,“教主,膘肥體壯不是用來形容人的。我是身強體壯,不是膘肥體壯。”
“我說你膘肥體壯你就膘肥體壯!”段懷風十分不講理地怒瞪了左護法一眼,“你是不是也想去掃茅廁啊?”
左護法,“!!!”
左護法瞬間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就在左護法險些将束發的發帶給搖掉時,不想掃茅廁也不想住雜役間的十七輕輕地說,“教主,左護法想掃茅廁的話,你就讓他掃去吧。現下天色已晚,咱們就趕緊就寝歇息吧。”
段懷風抱臂冷笑道,“還‘咱們’呢?誰要跟你就寝歇息啊!你要是實在不想住雜役間的話,那你就跟左護法一起去住茅廁好了!”
十七大驚,“教主,茅廁怎麽可以住啊!”
段懷風見十七這棒槌的重點竟然不是在‘跟左護法一起住’上,而是在‘住茅廁’上,就道,“哦?既然茅廁你不可以跟左護法一起住,那左護法的房間,你總歸可以跟他一起住了吧?”
沒等十七開口,還是黃花大閨男的左護法就雙手捂胸、表情驚恐地喊道,“教主!不可!”
段懷風涼涼地問,“有何不可?”
左護法不可置信道,“教主,屬下這麽英俊威武、玉樹臨風,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十七他心猿意馬、紅杏出......”
“我才不會。”沒等左護法離譜到無法無天的話說完,十七就十分嫌棄地打斷他道,“左護法,我眼睛沒瞎。”
左護法唇角抽了抽,“你什麽意思?”
十七無奈解釋道,“左護法,你想啊,怎麽可能能有人在見識過教主的絕世風姿之後眼裏還能看得進去別人啊。左護法,你絕對不需要擔心我會看上你。”他生怕左護法不能理解他說的這個‘絕對’究竟有多絕對,于是還特意打了個比方,“在我心裏教主就像是高天上的月亮,而你則像是淺水裏的王八......”
“打住打住!”自取其辱到成了王八的左護法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地說,“別廢話了!快跟我走,我這就送你去雜役間!”
聞言,十七轉頭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彎唇淺笑、心情正好的段懷風,“教主,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只想跟你睡一個屋。”
“誰管你啊。”段懷風輕哼一聲,道,“你趕緊走。等去了雜役間你就養精蓄銳,好好休息,畢竟明早你還得早起去打掃茅廁呢。”
十七,“......”
十七見段懷風主意已定,且心如磐石般不可動搖,當即就幽怨無比地看向了出了讓他打掃茅廁這個馊主意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左護法被他看得脖子一涼,趕緊動手把他從教主身邊扯開,心累無比地将人帶往雜役們居住的院子裏去了。
左護法在十七宛若實質的幽怨目光下幹巴巴地說起了入住前的須知事項,“這個雜役院裏住着的都是雜役。不過這裏雖說是給雜役們居住的住屋,但我們扶風教提供的居住條件還是很好的,一間屋子就住兩個人,被子洗漱用品什麽的也都很齊全。對了,吃的也都還不錯......十七,你別這麽盯着我看行麽?”
“左護法,”十七幽聲道,“你就是這麽對未來的教主夫人的?”
“教主夫人?!”左護法懵了,“如果我的眼睛沒有瞎掉的話,你應該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吧?!”
十七學着段懷風慣常冷哼的樣子用鼻子輕輕地冷哼了一聲,道,“誰說教主夫人一定得是女人了?”
他說完就擡腳邁進了雜役院的院門,沒再去看左護法那張在冷風中表情淩亂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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