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心跡

心跡

段懷風趕忙伸手将人攬住,不讓他滑入池中。

段懷風低頭蹭蹭他臉,接着啓唇跟已經失去了意識的懷中人輕輕說道,“這解藥可是你自己主動喝下去的,根本怪不到我頭上。”

說罷,他見懷裏的人沒有應聲,不禁抿唇輕輕笑了一下,“既然你沒有開口反駁我,那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段懷風覺得安安靜靜任他擺弄的陸篤之很是适合被他偷親,于是他就俯臉往對方被酒液浸濕的紅潤嘴唇上偷親了一下,“等你酒醒,恢複了記憶,到時候我就給你換上紅衣裳同我成親。你同意嗎?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同意了哦。”

跟過家家似的讓陷入酣眠的陸篤之默認同意了兩件事後,段懷風忽的想到什麽,不禁伸手輕輕拎了拎對他毫無防備的陸篤之的耳朵,“你該不會是因為像對我毫無防備這樣,也對你那師弟同樣毫無防備,所以才會被你那師弟給下藥成功的吧?唉,陸大俠,你以後可長點心吧。”

段懷風耳提面命的這番話,已經陷入睡夢中的陸篤之是半個字也聽不到的。

睡夢中的陸篤之,被吸入了一個與他面容相同、性情相反的人的身體裏。

他透過另一個自己的眼睛,一幕不落地看着他從對段懷風一見鐘情,到段懷風與他情投意合。

他雖肆意妄為,但滿心滿眼、滿腔滿意都是段懷風。段懷風也報李投桃,同他耳鬓厮磨,允他日後成親。

萬千光影紛至沓來,當陸篤之于夢中聽到從段懷風口中柔聲說出的那句‘待武林大會結束後,我們就回扶風山成婚’時,他突然兩眼一睜,醒了過來。

他醒來的時候天方破曉,晨曦微光只有絲縷幽微落進室內。

室內沒點蠟燭,一片昏暗。

陸篤之即便已經睜開了眼睛,一時間也有點看不清正坐在床邊、低着頭不知道看他究竟看了多久的段懷風的臉。

陸篤之動了動唇,方要開口說話,卻在開口之前,被段懷風緊張着聲音給提前截住了話頭,“你、你記起我了麽?”

雖然陸篤之看不清楚段懷風此刻的具體神色,但對方嗓音裏的疲憊和期冀,卻是立時就毫無遮攔地全數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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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篤之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接着撐被起身,伸手将人抱進了懷裏,“我記起你了。”

晨光此時明亮了些。

清亮亮的日光透窗落進室內,慢慢地将這一室昏暗驅散了大半。

段懷風借着落入室內的晨光,看清了陸篤之此刻面上展露的笑容。

對方唇角的弧度雖淺,望向他的眼瞳卻是缱绻柔和的,既溫情脈脈,也笑意沉沉。

但,對方此時的模樣既不同于失憶後的如冰清冷,也不同于失憶前的蜜意柔情,使得段懷風一時看得有些恍惚。

而這一恍惚,他心中不禁就生出了些許不确定感來。

陸篤之看出段懷風猶似不信,便湊近他臉,親親他唇,“你不信我?”

問完,陸篤之見段懷風眼睫微顫、抿唇不語,索性就将人拉到床上,“你對我下的藥是摻了酒,又不是摻了水,怎麽現在我說我記起你了,你卻反倒不信了呢?教主,是不是因為你騙了我,所以你就推己及人,以為我也會像你騙我似的騙你啊?”

“不是,我......”

接下來的話,段懷風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的未竟之語,悉數都被陸篤之用嘴唇堵在了喉嚨裏。

陸篤之親完他唇,跟着又去親他眼皮,“教主,我心悅你。”

“心、你心悅我?!”段懷風同他心跳交織,呼吸纏連,心下頓生暗室逢燈之感,“你當真記起我了?!”

陸篤之見段懷風雙眼瑩亮,喜出望外,不由展眉一笑,颔首說道,“當真記起你了。”

甫一記起段懷風,陸篤之便伸手去剝段懷風身上衣裳。

段懷風伸手摟他脖子,既像抱怨、又像撒嬌似的小聲說道,“啧,本該是我剝你衣裳,讓你換上紅衣裳同我成親的。”

陸篤之低頭親親他鼻尖,輕輕笑道,“日後再說。”

段懷風,“!!!”

段懷風刷的一下子紅透了整張臉,“你不要臉!”

陸篤之被段懷風罵得一愣。

他見他玉面俊顏竟瞬間羞惱成了灼灼桃花,這才跟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方才竟是說了句雙關之語......

不過雙不雙關的并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與有情人,做快樂事。

日頭高挂,光線濃酽時,陸篤之打橫抱起段懷風,去他屋後的溫泉池裏沐浴清洗。

溫泉池水周遭有花木掩映,倒也不會在青天白日裏被旁人看了去。

陸篤之一手攬着段懷風細瘦腰身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則在怦然作響的心跳聲中細致輕柔地給他清洗身體。

陸篤之雖已恢複了作為‘十七’時的具體記憶,但他卻并沒能變得像‘十七’那樣沒羞沒躁,涎皮涎臉。

因着他前半生少與人往來,一心苦修,清心寡欲,從未與人有過肌膚相親的經歷,因此此番情濃過後,他心裏其實還是頗有些羞赧的。

段懷風沒看出他的羞赧,只顧着氣他又把自己弄得腰特別酸。

陸篤之見段懷風一直鼓着眼睛瞪他,不由笑道,“你現在不懷疑我沒恢複記憶了吧?說起來,教主,你這段時間倒是新鮮,不僅學會了勾引人,而且還學會算計我了。”

“你也沒被我勾引到啊。”段懷風撇撇唇角,道,“呵,整天就想着躲我,你真當我沒看出來啊?哼,你現在還說我算計你......對,我就是算計你了,那又怎麽樣?你忘了?我可是武林正派人人懼怕的魔教教主啊。”

陸篤之不解,“魔教教主怎麽了?”

段懷風瞪他一眼,道,“還怎麽了?!魔教教主最是卑鄙陰險、詭計多端!”

陸篤之忍俊不禁,覺得眼前這位魔教教主最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你竟然還有臉笑話我?!”段懷風被他笑得有點下不來臺,抿了抿唇,道,“哼,明明是你自己說你對我一見鐘情,說一見我就會想要跟我走的。結果呢?騙子。”

聞言,陸篤之心下霎時一片酸軟,“是我對你不起。”

陸篤之失憶後之所以會對他不起,是因為以前的陸篤之,不是完全作為一個人,而是作為師父的願望載體存活于世的。

陸篤之自小與劍相伴,七情六欲都随着一招一式封鎖進了骨骼血液裏,無情無欲,無索無求,活得像把只懂殺人的劍。

但在成為‘十七’後,沒了記憶的他忘記了幽冥神功,跟着也忘記了禁锢他多年的沉重理念,因此,那封鎖多年的七情六欲跟着就不受控制地沖破心竅噴湧而出,湧得他入了塵世,有了欲望,與他師父想讓他成為的模樣完完全全地背道而馳。

然而,卻是讓他真真正正、潇灑肆意地活過了一回。

思及此,陸篤之就道,“懷風,我們成親吧。”

猝不及防被他親昵叫了名字的段懷風愣了一愣。

一愣過後,跟着,段懷風就紅着臉頰小聲地說,“你怎麽突然叫我名字了?你以前都是叫我相公的。”

陸篤之問,“叫什麽?”

段懷風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對方沒有聽清,于是跟着就擡高了聲音趕緊告訴他,“相公!”

“娘子,”陸篤之彎彎唇角,輕輕笑道,“不用喊那麽大聲,為夫聽得見。”

“你你你、”段懷風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你竟然敢耍我?!”

調笑歸調笑,玩鬧歸玩鬧,待結束清洗,換好衣裳後,段懷風便做起了正事。

一教之主的段懷風下令召集了全部如今身在扶風山上的教內高層。

等教內高層全都到齊後,他直接牽過陸篤之的手,揚聲同衆人宣布道,“從今天起,他就是你們的教主夫人了。”

段懷風将得意目光往表情各異的高層臉上一一逡巡過去,同時,他更加大聲地炫耀說道,“沒錯,就是你們想的那樣。原問劍山山主,天下第一高手陸篤之,他就是你們的教主夫人!”

在場的所有扶風教高層都見過陸篤之之前作為‘十七’時和教主段懷風成天形影不離、粘粘糊糊地膩在一起的膩歪樣子,因此就算是此時驟然聽到段懷風高調宣布陸篤之要成為他們的教主夫人了,他們也絲毫不覺得訝異。

高層們基本上都覺得這事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便紛紛道賀,連說恭喜。

唯有操心段懷風以後說不定可能會被陸篤之家暴的謝明閣,突自一人擱那抱着手臂、悶悶生氣。

負責整個扶風教財務的劉堂主道完喜後忍不住跟着多言說道,“教主,既然你和夫人情投意合,準備喜結連理,屬下自然是絕無二話,舉手贊成的。只不過教主,夫人身份畢竟太過特殊,容屬下鬥膽問上一句,教主你同夫人是準備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呢?還是準備偷偷摸摸地在一起呢?若是偷偷摸摸的話......”

“劉堂主慎言!”眼見段懷風已經準備一巴掌把沒眼色的劉堂主給扇飛了,同劉堂主素來交好的左護法立刻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道,“劉堂主你怎麽說話呢?!教主當初率領我扶風教衆攻打正道七派,還不就是為了......咳、呃,總之,總之就是教主同夫人天生一對,地設一雙,郎情郎意,郎才郎貌,般配得不得了。既然教主同夫人比天仙配還要般配,那他們兩人喜結連理自然是要光明正大,怎可能會偷偷摸摸呢!”

右護法季淩雲看了一眼段懷風稍霁些了的臉色,跟着,她接過左護法的話繼續道,“左護法說得不錯。教主同夫人兩人般配無比,金玉良緣,肯定是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教主,只要你開個口,我們這就廣發婚宴邀請帖,邀請黑白兩道、散人浪客,叫全江湖的人都來參加你與夫人的婚禮!好叫全天下人都能知道,天下第一是你的了!”

段懷風覺得季淩雲最後那句話說得有點怪怪的。

但還沒等他想好怎麽找茬,他眼角餘光就瞥見左護法正盯着季淩雲笑得見牙不見眼,春色漾滿臉。

段懷風,“......”

段懷風僵硬地正了正神色,正色說道,“既如此,那你們就快些給本教主準備婚禮去!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準備夠不夠?”

非常想要省錢的劉堂主一聽此言,趕忙拿出随身攜帶的算盤一頓狂撥。

還沒狂撥完,他就苦着臉道,“教主,一個月時間太趕了啊!婚禮要豪華盛大,而且還要邀請黑白兩道的人都來參加的話,得花好多好多、好多好多銀子的啊!”

段懷風才不管這些,“管那麽多做什麽?你別管。”

劉堂主,“......可我是賬房啊教主!”

“教主你這麽急,看來是真的想要趕緊成親了。不過,”季淩雲說着眼珠子一轉,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段懷風、陸篤之兩人,笑得別有深意,“不過教主,既然一月之後便是婚禮,那麽需要加急趕工的嫁衣,究竟要按誰的身量,來量身定做呢?”

季淩雲話音一落,周遭突然變得落針可聞。

本來壓着嗓子正在小聲議論的教內高層紛紛住嘴,個個眼睛發亮地緊緊盯住段懷風、灼烈無比地朝他投去了求知若渴的熾熱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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