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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因為沈瑢的“閉門養傷,”這一次,袁側妃進門的派場,比蘇妙上輩子經歷的,還要更簡薄些。
最起碼,蘇妙印象最深刻的,那門框廊柱上,處處可見的紅綢,這一次便少了很多,正院前後,都壓根兒沒這回事一般,一點喜氣都無,整個郕王府,也就分給袁青青的西跨院裏,窗子上貼了幾個喜子,擺了幾盆紅粉的月季,便算是迎了新人,分外敷衍。
沒錯,袁青青這次被分去了西跨院,沈瑢親口定下的地方,挨着臨街的外院了,偏僻的連個專門的名字都無,就更莫提四時館相比。
要知道,同樣是側妃,上輩子的袁青青,可是住在整個王府最中間的杏花小院,雖說屋子小了些,但後頭接着王妃的正院,前頭挨着王爺的外書房。每日裏王爺來來回回,不必刻意,都能遇着好幾次,見面三分情,袁青青又會讨好,動辄便能一道用膳品茶什麽的。
整個府裏,再沒有比那更好上進的地界,端娘提起來,都不知偷偷的羨慕了多少回。
蘇妙剛開始聽聞這個信兒時,還在暗地裏偷着樂,覺着定是王爺和榮妃娘娘賭氣,因此連袁家的姑娘都一并不待見了,分去西跨院那個冷情的地界。
可等着沈瑢在四時館裏,輕描淡寫的,對她又提起前事之後,蘇妙便立時覺着只這麽小事,實在是太便宜了袁青青。
“你遇着大皇子的事兒,是有人蓄意安排,先帶你去了楓園,又有內監領酒醉的大皇子遇着你。”
“袁青青,還不知是否知情。”
沈瑢的目光沉沉,大皇子惡名滿宮皆知,懿華宮內前後又毫無破綻,若是原本的他,只怕只以為一切都是湊巧,更不會對自小養大的母妃生出一絲疑心。
但如今的他,只是在暗地裏留意查了幾日,不必多費力,便已知道了,當日伺候大皇子的內監,并非他自小伺候的人,而是宮務府裏一個湊上來讨好服侍的,且伺候到了楓園之後,又十分恰好的去為主子拿酒,留了大皇子一個。
這莫名冒出來的內監,也在前幾日,因差事出了差錯,幾十板子下去,運氣不好丢了這一條命。
其實那內監一死了之,真論起來,也并沒有留下什麽确鑿的證據。
但他又非刑部斷案,在夢中所見的對照下,只需這些就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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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當時,蘇妙正陪着沈瑢一道用了膳,相對坐在羅漢榻上,按着沈瑢的囑咐,配着茶水多吃一頓羊乳點心。
聽着這句話,一時間險些嗆得喘不過氣來。
半晌,蘇妙的眼眶都咳出淚光了,捂着帕子舒服了些,在沈瑢的懷裏,眸子睜得滾圓:“是,是榮妃娘娘?”
沈瑢拍着她脊背,頓了頓,未曾否認:“難得你聰明一回。”
蘇妙氣得從榻上跳起來,揮手趕退了聞聲進來的柳葉,轉過身,好歹還記得壓低了聲音:“有什麽不知道的?袁青青肯定摻和了!在楓園裏跑得那樣快,一定是故意的!”
袁青青,向來是就是個谄上欺下的,袁家養出的狗一樣。
上輩子,對着一個袁正妃都是伏低做小、言聽計從,更何況這次是對着榮妃?
難怪,難怪在楓園裏沒說幾句話就哭着跑了,還把帶路的宮女都一道兒引走,她原本以為就是為了給她扣個罪名跑回去告狀。
原來,原來竟還留了這樣要命的後手!
蘇妙氣得轉了半晌,只覺滿胸膛裏都噎得難受,回到榻邊兒,一口氣灌了一杯水。
沈瑢也沒攔她,幾乎有些好笑,瞧着她滿臉通紅站住,方才伸手拉了她重新坐下:“這事兒,原是我思慮不周,倒連累了你。”
說得婉轉,但這話的意思,便已帶着自責道歉了。
蘇妙頓了一下,立時反應過來:“這怎的能怪王爺呢!若不是王爺幫忙,我這條命,早活不得今日了!”
她遭這一回罪,當然是因為郕王!
要沒有這位七皇子,她說不得就像媽媽說的,賣給在出門在外的有錢富商,就在外頭給她置辦宅子養着,沒有亂七八糟的側妃侍妾,在色衰失寵前都能好好活着呢!
當然,這事兒沒法說,若沒有被送給七皇子,誰知道旁的買主是更好還是更差。
可是,道歉光輕飄飄的一句話算什麽?
這歉意,得換成更有用的東西才成!
蘇妙覺着自個的腦子從來沒轉得這麽快過,說罷之後,便也立即拉緊了對方手臂,眉眼彎彎,說不盡的溫柔體貼:“殿下,後日宮中賜下禮服金印,您來四時館,為妙娘道賀可好?”
沈瑢難得了停了一瞬,從她攝人的明媚笑容裏回過神,才立時明白,宮中賜禮服金印的後日,那不就是袁青青進門的日子?
蘇妙這話,與央求他當日留在四時館,故意給袁氏沒臉有什麽區別?
難為她還會這麽委婉的轉了個圈說!
沈瑢的嘴角動了動,收了手臂斟酌半晌,才仿佛不甚甘願似的點點頭:“嗯,也好,那本王先來你這兒就是了。”
蘇妙并沒有看出他的故意,聞言,先是一喜,繼而又是一驚。
什麽叫“先”來她這兒?那是從她這兒出去了還要再去尋袁青青怎麽着?
昨日在床榻上摸他胸腹時,還口口聲聲叫她不必擔心,說他不會在意袁氏呢。
哼,果然媽媽說得對,男人在榻上,就是什麽都敢說,一起來就都不認的。
雖是這麽想着,但蘇妙卻也沒再多說。
她懊惱之後,便又很快的平靜下來,紅唇一挑,言笑晏晏,渾身上下都是既純真又撩人的天然風情:“好,我在家裏給王爺備好酒好菜,王爺一定要來呀?”
蘇妙暗暗揚眉,郕王以為她是什麽人?
只要王爺來了這四時館,能不能出去可就由不得你了。
若是叫你從這兒出去還能有力氣找旁人,她就不是媽媽最看重的蘇家姑娘!
沈瑢也有些詫異的看她一眼,頓了頓,照舊和和氣氣的點頭應了:“既應了你,自不會忘。”
兩日功夫,眨眼即逝。
側妃是有正經身份的主子,外院開了側門,挂起燈籠紅綢,門口也立了兩排迎客的小厮。
但可惜,這樣的氣派下,上門來送禮賀喜的客人,卻顯得的有些冷清,畢竟聖人金口玉言,說過的郕王在府裏“養傷,”許是不敢上門打擾沈瑢養病,白日裏,只是斷斷續續來了幾個官階不高的賀客,便是客人最多的時候,也多是些宗室兄弟,除了零散幾個格外親近的,剩下的也只是派了家仆走了一遭。
這情形,幾乎都不必府裏沈瑢親自露面,只長史大人,帶着幾個下屬便一手接待了,還頗有空餘。
外院如此,內院也差不太多,甚至當日一早起來,沈瑢都還在書房,叫魏總管翻出前幾月裏莊子上的賬冊,不急不緩的對了半晌。
只王府長史,與院裏的大小管事一道,帶着下人們,将西跨院前後最後收拾了一遭,灑水拂塵,備下迎接宮中旨意的香案,一直等到日暮時分,轎子一路被擡進了西跨院,郕王才款款露面,見了宗室府與宮中來使。
等人一走,沈瑢一撩袍角,便也轉身出了門。
只留下西跨院衆人面面相觑,心思愁緒如麻,連進寝室伺候側妃都不敢——
進去了怎麽說呢?便是有體面的侍妾擡身份,都未必有這般冷待!
另一頭的四時館內,蘇妙一身大紅遍地錦的五彩妝花衫,翠藍灑金裙,坐在梳妝臺前,細細描眉,用了嫣粉的腮紅,大紅的唇脂,就着暮色,含嬌起豔,流視揚清,纖如削月,又豐如無骨,只叫身後柳葉紅兒,都幾乎有些看呆。
但柳葉回過神後,卻忍不住有些擔心,猶豫着,在一旁小心開了口:“側妃,今兒個,到底是袁側妃第一日進門的日子,若是王爺今日不去西跨院,傳了出去,只怕袁側妃在這府裏,再沒臉面了。”
蘇妙隔着鏡子看她,一點不遮掩:“我就是要叫她沒臉面!”
說着,還又忽的問了一句:“你是我的人,倒替袁青青操什麽心?”
這話太重,只驚的柳葉連忙跪了下來:“奴婢不敢,奴婢當然一心為了側妃!”
“您明鑒,奴婢當真不是為了袁側妃,只是,她到底姓袁,奴婢是擔心,若是傳了出去,叫宮裏榮妃娘娘惱了,只怕要牽連……”
蘇妙原本就只是随口一說,見她跪下,就已連忙轉身伸了手,聽到最後這一句,便忽的打斷道:“你是說,袁青青沒臉,宮裏榮妃娘娘也會生氣?”
柳葉擡頭,也不敢多勸了,只低低的應一句是。
“那聽你這麽說,我更得加把勁兒了!”
蘇妙聞言卻反而擡了下巴冷笑,一拍手:“你先起來,多大點事兒,不值得跪。紅兒,去,把我新做的紅寶腳鏈拿來!”
柳葉張張口,卻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小心翼翼的起來,低着頭,退到一旁。
蘇妙還顧得上安慰她:“沒事兒,我知道你為着我的,可我自有我的主意,便是當真牽連了,我也不怪你。”
知道自個主子從不是個口蜜腹劍的,柳葉心下一松,接着又忍不住有些發愁,還沒理出個頭緒,外頭傳來動靜,王爺已經到了。
蘇妙聞訊,立即起身,帶着滿面的歡喜,翩若驚鴻般迎出門去,只是才剛行到沈瑢面前,一股熟悉的感覺自身下傳來。
蘇妙腳步一停,面色也是猛地一變——
叫郕王府的廚子轉着圈供了這麽多日,她久違的小日子,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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