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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大皇子的兒子?
蘇妙聞言一頓,說話間,馬蹄揚起的土塵也沉下大半,果然,雖然來勢洶洶,但當前的男人年歲卻不大,那有些嘶啞怪異的聲音,也正是男孩兒長成時,那特有的鴨子嗓,這麽看,約莫也就十三四歲?
她順着柳葉的提醒,再仔細看去,這名為興武的便宜大侄子,面目與大皇子像了六成,且一樣的眼底泛青,一看就是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
蘇妙看着,便有些恨屋及烏的嫌惡,往柳葉身後又退一步,不太想多搭理他。
但偏偏,這沈興武卻有意似的,與沈瑢打了招呼,目光掃過一圈,便牢牢地盯住了落後一步的蘇妙,眯着眼睛,別有深意的冷笑:“這一位,想必就是七叔心愛至極的蘇側妃?”
不愧是那禽獸大皇子的種,才這樣小的年紀,但被他一雙透着狠厲的眼睛盯住時,蘇妙卻只覺着,活似昏迷的大皇子又醒過來站在她面前一樣!
蘇妙的脊背隐隐發涼,害怕戒備之餘,卻又被刺出了幾分激怒——
有什麽好看的,你爹都叫我挖了一只眼去,你若也敢起什麽禽獸的念頭,只會陪他一道!
蘇妙咬咬牙,鼓足了氣勢正想瞪回去,沈瑢側身一步,寬闊的肩背便将她牢牢擋在了身後。
沈興武見狀,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七叔可是要去桃林賞花?這樣的熱鬧,不如帶了侄兒一道?”
沈瑢看他一眼,神色冷淡至極:“鳳安才說了廟中齋食不錯。”
這話已是拒絕的意思了,可沈興武卻一點眼力沒有,手上弓箭一收,催馬貼了上來:“那是要去吃齋?正巧,侄兒也餓了。”
這就是擺明了故意,恐怕就是為着大皇子的事兒上來尋釁,這般死纏爛打的模樣,除非立馬打道回府,否則誰也沒法攔着這沈興武跟着礙眼。
這才剛剛出門,興致正好的時候,沈瑢身為郕王,自然也不能叫一個晚輩逼了回去,聞言微微皺眉,便與蘇妙道:“先回車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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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形,蘇妙自然不會任性,在柳葉的攙扶下轉身上了馬車,只臨放簾前,還戀戀不舍的最後瞧了一眼外頭那溫順的大馬。
瞧着她水潤纏綿的眼神,饒是對着沈興武這個惡客,沈瑢都忍不住的彎了彎嘴角,安慰一句:“之後再教你。”
蘇妙聞言,也擡眸對他笑,煙波秋水似的漾。
他們二人對視相笑倒沒什麽,可這郎情妾意的一幕,落在不遠處沈興武的眼裏,再思及如今還躺在床榻昏迷未醒的父親,卻只恨的牙關緊咬。
他手上原本就握着行獵的長弓,此刻更是攥得青筋都根根凸出。
窗外來了外人,這次蘇妙也沒再掀簾子往外瞧,就與張彩蝶老老實實的待在馬車裏晃着,偶爾湊在一處,罵幾句這個什麽沈興武實在煩人,感覺也用多久,便到了要去的十裏桃林。
桃林茂密,車馬都進不得,只得下車步行入內,春日裏日頭厲害,蘇妙仍舊帶了紗巾遮面,只露出一雙桃花眸來,倒是張彩蝶不在乎這個,大咧咧下了車,興致勃勃的轉來轉去,不一會兒就撂下沈瑢蘇妙衆人,自個鑽得不見蹤影。
蘇妙原本也是頗有興致的,可她卻并不像張大姑娘,這個沈興武不知是怎麽想的,打從下馬開始,就帶着親衛不近不遠的跟着她和沈瑢,面無表情,還動不動露出那種苦大仇深的獰笑。
這種眼神下,再心大的人也顧不得玩樂!
她覺着張彩蝶就是受不了這眼神故意先跑的,個沒良心的!
沈瑢眉心緊皺着,護着蘇妙又往前行百餘步,瞧着沈興武仍是一副粘人模樣,索性一擺手,吩咐道:“停下,支幔帳,取水用膳!”
魏守缺自是貼心的,聽了這吩咐,立即叫人将帶着的幔帳全都取來,尋了一處平坦開闊的草地,繞着桃樹将幾位主子緊緊圍起——
自然,郕王府這邊帶着女眷,就算是親侄子也得避諱些,這錦帳,是毫不客氣的将沈興武一行隔在外頭的。
沈興武仍不肯離去,但隔着幔帳,卻只能瞧見沈瑢幾個隐約的身影。
聽着圍帳之內時不時傳來的嬉笑人聲,沈興武垂着眼睛立了半晌,之後擡起空弓,對着圍帳內的人影露出滿面的戾氣。
圍帳之內,王府的下人仆從們各司其職,張羅着錦幔坐墊、食水吃食。
蘇妙在這熱鬧裏笑得眉眼彎彎:“京城風土果然不同,瞧這桃花,都比淮州開得肆意呢!”
原就是出來消遣玩樂的,沈瑢也不願為一個小輩掃了興致:“你若喜歡,叫人往你的四時館移幾株,出門就能瞧。”
蘇妙樂得謝恩,兩人有說有笑的一道用罷了茶點冷食,瞧着蘇妙去折桃枝,沈瑢便說她人比花嬌,可堪入畫,正是一幅桃花美人圖。
魏總管便連忙湊趣:“正巧也帶了筆墨,可請主子立時動筆,也不辜負這美景!”
沈瑢本就擅丹青,也有些心動:“只可惜沒有好紙。”
蘇妙歪頭:“我這有空的團扇,是上好的絲絹,可能用?”
這樣畫出了內眷容貌的筆墨,是帶着些閨房之樂的意思的,絲絹團扇自是更好。
蘇妙道:“既用了我的扇,等王爺畫好了,可要還給我才成。”
沈瑢溫潤微笑:“你便不說,難不成還能落到旁人手裏?”
兩人說笑罷了,筆墨也已送來,沈瑢瞧了半晌,選了一處風景最好的所在,囑咐蘇妙在樹下坐了抿酒喝,自個則在案前挺身跪坐,滿面認真的執了筆。
蘇妙開始還老老實實的斜靠着不動,時候略長些,便忍不住扭來動去,又趁着沈瑢低頭時偷偷打量他筆下的畫兒。
這麽一瞧,蘇妙便又發現了,這麽半天了,那扇子上她的模樣才虛虛幾道輪廓,沈瑢這會兒還慢慢悠悠的描桃花呢!
見着這個蘇妙越發站起身來,理直氣壯的轉來轉去,吃着點心,覺着等王爺那桃花畫好了她再回去好好坐着也不遲。
點心吃罷,吃了熱茶,纖細腕子上的紫玉镯子都被她百無聊賴的轉了幾十圈,終于忍不住了,拎起裙角,眼角含笑的悄悄像沈瑢那廂湊了去,打算趁他低頭不備,撲到沈瑢身上去吓他一跳。
沈瑢自然發現了她的打算,卻也不在意,只嘴角含笑,手下畫筆越發不急不緩,透出一股子皇子王孫狀的逍遙閑散,只等着佳人投懷。
蘇妙雀兒似的,靈巧至極,踮着腳尖湊到近前正欲跳起——
一聲弓弦驚響,蘇妙只覺像是被誰大力推了一把似的,生生往前極沉極重的撲倒了去。
她一時竟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了,直到在沈瑢懷中踉跄倒下,低頭看見一支利箭透胸而過,這才慢一步察覺到一股劇痛襲來。
“蘇妙!”
王爺的呼喊仿佛隔着十丈遠,蘇妙再擡眸時,只見案上鮮血汩汩,嫣紅的色澤,正染紅了沈瑢筆下瓣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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