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丁開陽登時覺得被小瞧了，一時又說不出回怼的話，氣得臉通紅。

“丁開陽。”此時林思靠近他，“你醉了，臉很紅。”

“哎喲，是啊，小夥子不行別硬撐了，哈哈哈。”

“我們都是過來人，清楚自己酒量，你喝得少，把握不準，別撐，今天就到這吧。”

“對，你已經算不錯了，我年輕時候可喝不了這麽多……”

男人們扯着嗓子你一言我一語，丁開陽聽得耳朵疼，林思的聲音就顯得溫柔多了，“我扶你上去吧。”

“我沒醉。”此時的他不識好人心，竟想把氣撒在林思身上，“你不說讓我有空去你店裏嗎，現在就有空，去！”

“這……”

“就帶他去吧，別讓他喝了。”

“是啊。”

剩下喝酒的只有三個男人，雖然嗓門大，但明顯很清醒，且看得出來接近尾聲，不會有什麽事。

“好吧。”林思無奈攙扶起丁開陽，哄丁帥似的，“那就去看一看，不舒服了再上去。”

“嗯。”丁開陽哪裏覺得自己就站不穩了，但是起身的瞬間還真趔趄了下，幸好靠在了林思身上，近距離感受到他的結實胸肌，內心蕩漾了，呵，看來喝酒上頭啊。

“巴巴……”一旁的丁帥叫聲充滿着怨氣，好像有丁開陽就沒有他，“我呢……”

“你回屋寫會作業，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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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知道是不是作業刺激了他，丁帥嗖地一下往屋裏跑去了。

身後又留下男人們的粗犷笑聲。

“喲，原來叫林家鋪子。”丁開陽第一次注意到林思這家古玩店的招牌，牌匾一圈有突出的回字紋，主體用的是黑色底金色字，左下角有小字的簽名和印章，“丁……文……田？”

“嗯，我阿爸。”林思扶他在長條木凳上坐下，“要喝杯茶嗎？”

“不喝不喝。”他劇烈擺手，“肚子脹着呢。”

“呵呵。”林思笑了笑，坐在他對面。

“喂，你這裏有的別的店也有啊，渝州古城裏到處都是這些。”

“是都差不多。”

“太亂了，我建議你賣一種，比如賣木雕就賣木雕，瓷器就瓷器，手串就手串，這樣別人才覺得你專業。”

林思不反駁，只看着他笑，“那你喜歡什麽？”

“都沒有特別喜歡。”丁開陽眼睛轉了轉，“你手腕上都是什麽？”

“這個是小葉紫檀，這個是金絲楠，右邊這個是108顆的血檀木。”

“那我喜歡這個108顆的。”

“呵呵，紅色的确襯你。”林思說着從手腕取下遞過去，“送你。”

“真送我？”丁開陽睜大眼睛，手卻一把接過，“不便宜吧？”

“不貴。”林思很誠實，舉了舉左手，“這只胳膊上的貴。”

丁開陽嘴一癟，“那我要這個手上的。”

“行，你要哪個？”見林思表情認真，丁開陽半張了張嘴，停頓一秒，當作放松嘴巴，無所謂的樣子 ，直接将血檀木戴上手腕，“算了，我第一眼看中它了，就要它了。”

“呵呵，好。”

空氣短暫凝滞，丁開陽覺得可能酒意才上，真的有點醉了，一只胳膊搭在桌上，将腦袋放上去，聽着門外三三兩兩路過的游人不時發出豪言壯語“明天繼續三萬步，小意思！”

“呵。”丁開陽突然呓語似的，“我今天也有三萬步……”

“什麽？”林思站起來，上半身靠近他，“還是回去休息吧？”

“不要。”丁開陽略擡頭，眼仁向上，和林思雙目對視，“偷偷告訴你，我最大膽的事不是那個……”

這次林思聽清楚他說什麽，又問了句，“什麽？”

“我出櫃了。”

四個字輕飄飄地，帶着點醉意，還帶着點不屈和驕傲，嘴巴撅了起來，像是要嘉獎似的。

林思身體頓住，指節僵硬，連呼吸都弱了下來，晚間的風挾裹着白日的幹燥，沙沙的吹過店裏吊起來的古舊腰飾，叮叮當當的，咚咚隆隆的，像撞在心口上。

“你看這裏也有吧！”游客的聲音突然闖入，打破了靜谧的氛圍，林思連忙直起身子，微笑攬客。

“老板，你好有型啊。”小姑娘毫不吝啬誇贊，手肘擊打着自己男朋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呵呵。”男生尴尬笑着，問，“哥們，怎麽煉的啊？”

“煉好說，難的是堅持，我已經堅持十年了。”

“呵呵。”男生又一笑，不說什麽。

兩個人轉了一圈，女孩子說着“還是沒有之前的好看”就離開了。

林思目送他們離開，看向一旁的丁開陽，竟然睡着了，他睡着的樣子十分乖巧，看起來真的像個孩子。

就像他對他的印象一直是個孩子。

第一次見面，他指責丁帥的不禮貌，後面他看丁帥的不順眼，還有他處處看似開朗幽默，實則謹慎好強的小心思，都寫在他清澈的眼睛裏。

是個很容易看透的人。

丁開陽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下樓的時候還在頭腦發蒙。

“起了？”丁嬸正在院子裏刺繡，可愛的虎頭娃娃已經有了雛形。

“嗯。”丁開陽伸着懶腰，感嘆，“大白天這裏倒挺安靜，人都出去了？”

“可不是。”丁嬸笑了笑，“二樓的兄弟到了，他們都走了。”

“走了？這麽突然？說走就走了？”

“他們早準備好了，人一齊可不就說走就走了。”

“哦。”丁開陽竟然有些許的落寞，呆呆地問，“他們回來還會路過這裏嗎？”

“穿越無人區多累啊，結束了興許直接回家了。”

“哦。”

“那小姑娘跟你一樣，還有三天，你倆一走，我這就空咯。”

“啊？”丁開陽忍不住走了過來，“不是暑假旅游旺季嗎，怎麽沒人啊。”

“我們這一片位置不算好，我又不臨路，更不好了，沒事，習慣了，有人來是緣分，沒人來也不強求。”

丁開陽可能是剛醒，有些反應不過來，又愣愣“哦”了一聲。

“今天什麽安排？”

“不知道。”丁開陽幹脆坐了下來，雙手托着下巴，眼睛放空。

“如果不是守着店，我現在該在馮寧家。”

“嗯？”丁開陽歪了歪腦袋，他腦子轉不過來。

“今天他兒子娶媳婦，林思還有小帥都去了，林思還得幫他們錄像，還得照顧小帥，也是麻煩他了。”

“哦？”提到林思，丁開陽眼睛才有了神，然後看向手腕上的血檀，連自己都沒察覺笑了笑。

“呵呵。”丁嬸被他的一聲聲嘆詞戳中笑點，身體晃動間，手上動作也停了，“算了，你去玩吧，別聽我這老婆子瞎唠叨了。”

“沒有，再多跟我說些。”丁開陽搖頭，現在他已經徹底清醒了，充滿着興致問，“比如……林思他怎麽還不結婚？”

“他啊……”丁嬸幹脆放下刺繡，“啧，怎麽說呢……”

“怎麽？”丁開陽更有興致了，還有難言之隐不成？

“他爸媽走的時候，他才22，那會也是剛大學畢業，哪能那麽快就結婚了，所以啊，老林他倆啊，也挺遺憾的……唉，不說這個了，就說林思啊……”丁嬸的表情是丁開陽從沒見過的愁苦，似乎這事也成了她天大的心結似的，“我畢竟看着他長大的，想讓他趕緊成家，給老林兩口有個交代，但給他不管介紹多少個婉子，他都不喜歡……”

丁嬸說話快了，聽起來總是頗費力，“什麽什麽？婉子？”

“女朋友，對象。”

“哦，哦。”

“誰知道後來……”丁嬸表情緊張，像是接下來的話有如重大機密一般，聲音也放低了，“後來他跟我說，不要再給他介紹了，他都不會喜歡，我問他為啥，我說你要不喜歡咱這兒的，給你介紹外地的，有啥想法說嘛，他真就說了……他說……他說他喜歡男的……這，這不……哎喲，我這心裏也着實憋得狠了，我對誰都沒提過這事，今竟然對你說了……小夥子，你年輕嘛，你給我講講，他怎麽能喜歡男的了？”

丁開陽一面覺得丁嬸過于唠叨，直接說“他喜歡男的”不就行了，一面覺得，好像這個事實就該是這樣，他早就有這個念頭随時呼之欲出，此刻親耳聽到後，渾身戰栗，激動不已，丁嬸的問題只能含含糊糊，“額……或許……基因裏帶的？”

“我是不懂那些……但是，眼看着別人都成家了，他還是自己，唉，我就想着……”丁嬸沒有注意到丁開陽的情緒，自顧自說着，“他真喜歡男的，那也帶個男的回來啊，好賴有人陪着他，他一個人實在是……唉。”

聽到這裏，丁開陽眼底激動的火苗短暫熄滅，變得閃爍，“你……接受了？”

“我就是個鄰居，還是個總麻煩他的糟老婆子，他用不着要我的接受……”

話是這麽說，可哪怕是才相處了幾天的丁開陽都看得出來，他們早已經親如一家人了，林思必定希望得到她的接受，否則也不會向她坦白出櫃了。

等等，好像有一絲模糊的記憶快速竄入腦海，又快速消失不見，丁開陽搖搖頭，不知道那是什麽。

“喲，你應該是沒吃飯，我給你拿點東西墊巴一下……”

“不用，阿奶。”丁開陽趕緊起身，“我這就去玩了，在外面吃，您別動了。”

“行嘞，那你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