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懷疑

懷疑

在安撫完林風言的情緒後，林風娴終于有時間去關心李岳翔的情況了，她走出林風言的病房，問在外面等着的問支隊道：“問湉，李岳翔怎麽樣了？沒事吧？”

問支隊說：“被捅了三刀，救護車送到醫院搶救去了，手術還沒做完，目前情況不明。”

聞言，林風娴點了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待會兒，我會去看望他的。”

問支隊笑了笑，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林風娴，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林小姐好像是李岳翔的親姐姐吧，聽說他受傷怎麽這麽冷靜？好像還沒林風言脖子流血緊張。”

人在遇到意外時的第一反應往往是最真實的，剛才問支隊觀察過林風娴在突聞噩耗時的反應，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林風言身上，對已經傷重的李岳翔沒有傾注半點注意力。

林風娴對李岳翔的忽視程度令問支隊咋舌，別說這不像是姐姐對受傷弟弟的态度了，這甚至不像是人類對陌生人的态度，更像是人類對于無關痛癢的塵埃的态度。

面對問支隊的問題，林風娴笑着說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親疏遠近。我弟是我帶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不一般，我更關注他也是常理。

而且我也不是不關注李岳翔，我這不是問了關于他的情況了嗎？待會兒還會去看望他。麻煩非要我驚慌失措、理智全無，才算是看重他麽？”

林風娴的話無可挑剔，而且她說話的語氣十分真誠，不像是回答他的問題，更像是在陳述一個無可争議的真理。

問支隊沒再這上面多做糾纏，他還有其他事需要去處理，他只提醒林風娴待會兒看望完病人，記得去做筆錄。

林風娴看了看時間，說道：“要不就現在吧？我弟的傷包紮好了，李岳翔的手術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我們抓緊點時間，沒準我能趕上他出手術室。”

問支隊……這姑娘果然還是有問題吧？怎麽能這麽冷靜地去處理這些事的？甚至還能有條理的安排自己的時間。

問支隊給她安排了在醫院做筆錄，并在隊員做完與這件事相關的筆錄後，主動問出了一些額外的問題。

他問：“林小姐心理素質挺好的，最近這麽多事接連發生，普通人早就焦頭爛額了，你好像接受得挺快的，不像是一般人。”

林風娴笑了笑，知道問支隊明裏暗裏試探了幾個月，終于要忍不住問了，就客氣地說道：“還行，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解決困難嘛，畢竟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要是我沉不住氣，那也走不到今天了。”

問支隊雙手交叉，反手托住下巴，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問道：“你母親說你是在父親去世之後立起來的，是麽？你是從那時候開始，學會堅強的嗎？”

林風娴單手托下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可能吧。我爸走得突然，遺體也不好看，我媽被許擎吓破了膽，當晚就病了。

是我一個人配合着警察做筆錄、認領我爸的屍體、安排屍體火化和後續的下葬事宜等一系列事情的，還要抽空照顧我媽的情緒和我年幼的弟弟，這一忙就是十幾年，早就習慣了。”

這次和問支隊搭檔的是個新人，被林風娴平平淡淡的話語下蘊藏的信息驚到了，看着林風娴的表情忍不住帶上了同情，被問支隊悄悄踢了一腳才反應過來。

問支隊不着痕跡地提醒了一番新人，又問道：“那你怎麽不帶家人搬家呢？你爸是在你們現在住的房子裏沒的吧？”

林風娴嘆了口氣，坦率地說道：“沒錢呀！警官，不是每個家庭都有随時搬家的能力的。風物小區是個老小區，有設備不完善，服務不到位等一系列缺點，但它有一個無可争議的優點——租金便宜。

每個月租金只要300元，後來死了人，就更便宜了，它附近的物價也便宜，而且門口就是公交車站，方便我和弟弟搭公交車去學校。

對于一個貧窮的家庭來說，別說裏面是沒了我爸了，裏面就是沒了上百個人，要不要搬家都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

林風娴眼睜睜地看着和問支隊搭檔的那位小哥，眼睛裏都冒出淚花了，再看看表情冷靜，态度溫和但問題尖銳的問支隊，感嘆人和人之間的區別可真大。

問支隊并沒有被林風娴的回答帶跑偏，而是繼續問道：“可後來你的經濟狀況改善，甚至還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卻依舊沒有搬家。

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你主動聯系房東買下了這套房子，而且你平時最喜歡住的地方就是那裏，為什麽？”

“為什麽？”林風娴勾唇，語氣平穩地回答道：“既然一開始都不搬，那後來都住了十年了，就更沒有搬的必要了。

至于為什麽要買下來？住出了感情不可以嗎？我從五歲開始就一直住在那裏，想買下來，甚至喜歡住在那裏都不奇怪吧？

而且大家都害怕的鬼，卻是一些人日思夜想也見不到的人，就算家裏鬧鬼，鬧的也是我爸，我有什麽可害怕？”

問支隊繼續說道：“是嗎？可是我看過以前的卷宗，發現在你爸去世前，你曾經報過兩次警，原因都是你爸家暴。

我去找過當初給你做筆錄的警察，他說，他記得你，你當時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但表情卻很冷靜，訴求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你爸坐牢。可惜的是，你的訴求失敗了，你被你爸帶回了家。”

林風娴垂下眼簾，知道問支隊是做足了準備才來問她的，就說道：“那又如何？人類在日常生活中，常常對身邊的人有諸多抱怨。可當身邊的人死去後，他們又會像失憶一樣，忘記掉種種的不愉快，只記得當初對方的好。

問支隊，我也是普通人，有這樣的反應也很正常吧？而且……當年的我才9歲，現在的我已經21歲了，這麽多年過去，我早就不記得當初的事情了。”

問支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卸下了友好的僞裝，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風娴，說道：“原來是這樣，辛苦林小姐回答我的問題了。對了，林小姐知道最近市裏出了一個連環殺人犯嗎？”

面對問支隊忽然提到牛馬不相及的問題，林風娴淡定地回答道：“略有耳聞，所以我本來打算出去旅游避避風頭，等你們抓到犯罪嫌疑人再回來的。誰成想被今天的事絆住了手腳，真是沒有清閑的命啊！”

問支隊說道：“感謝林小姐對我們的信任，但您最近還是要小心一點。

要知道連環殺人犯都有點心理變态，大多數愛保存受害者某個特定的物件，還有一部分會帶着炫耀的心理重返犯罪現場，“觀賞”受害人的死狀，感受警察因為他而焦頭爛額。”

林風娴知道問支隊在暗示她些東西，但她沒有理會暗示，而是說道：“是嗎？那真是太吓人了，你們可要快點抓住他啊！不然我們這些普通市民豈不是要寝食難安？”

問支隊皺眉，還要再說些什麽，就有人敲門進來了，來人給問支隊看了點東西，就惹得問支隊臉色大變，一時也顧不讓和林風娴拉扯了，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他離開後，林風娴也被放走了。

和問支隊搭檔的新人在整理筆錄的時候，對旁邊的人說：“師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隊長好像在暗示，林風娴父親的死跟她有關，說她買下房子是為了享受自己的'成果'。”

他師傅“啧”了一聲，說道：“小孩子不要亂說話，隊長明明是在提醒對方注意安全，你不要曲解隊長的意思，好吧？”

新人有些懵懵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可應該不可能呀！她當年才9歲，能做什麽？而且他爸明明是被連環殺人犯殺死的啊！跟她有什麽關系？哎呦~”

新人師傅敲了一下新人腦袋，嚴肅地說道：“都告訴你不要亂說話了！你這孩子怎麽聽不懂話呢？少說話，多做事。幹活！”

新人被師傅的嚴肅吓到了，立刻什麽話都不說了，抓緊整理自己手上的材料。

過了很久，他師傅才冷不丁地說道：“人不可貌相，沒人臉上會寫着罪犯兩個字，看上去弱不經風的罪犯多了去了！你別好的不學，學會了以貌取人。”

新人愣愣地點頭。

他師傅又說道：“隊長能力強，又負責，跟着他是件好事。你多學多看多聽，別抱着你從學校學的書本知識不松手，小小年紀，古板得像個老人。

論學歷，我們這些老的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論經驗，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別學了點書本知識，就以為自己能橫掃天下了。”

新人連連點頭，說道：“嗯。多謝師傅教我，我日後肯定多學多看。”

他師傅點了點頭，忽然說道：“最近半年隊長看以前的卷宗挺多的，你也跟着看一下，沒準能學到點不一樣的。”

新人雖然不太懂師傅的意思，但還是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