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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顧富貴雖然被唬了一跳, 可反應過來後便欣喜若狂，一臉傻笑的過來，恭敬地道：“四大爺。”

張老四鼻子裏哼了聲，看着他手上的活, 道：“編着我瞅一眼。”

另一個手藝人盛滿糧倒背着走到其他幾人身後, 盯了片刻, 點其中一個, 道：“你這麽擰手不疼啊？”然後喊自己的徒弟，也是親侄子, “柱子, 過來講講技巧。”

又不自在地叮囑：“不懂、不會的，要主動張嘴問。”

倒背着手回去了。

第三梯隊的幾個人都有點受寵若驚的小激動。

張老四他們幾個的‘親傳弟子’呆住了, 顧富貴他們可不是正兒八經的徒弟啊，以後他們還有優勢嗎？

周嘉妮笑眯眯地掃了他們一眼，第二梯隊的人不知怎的，對上小周同志的眼神咋還有點心慌呢？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臊眉耷眼的去教第三梯隊的人。

張老四指點了顧富貴一點東西, 讓他自己參悟, 也硬邦邦說了句：“不懂來問。”

就趕緊過去看小周同志畫出來的東西。

張老四、盛滿糧幾個聽周嘉妮介紹了一遍, 都有點驚訝：凳子還能弄成這樣式的？

“蓋子和凳子可以是分開式的，也可以弄成活扣掀起來倒挂在凳子上，但要考慮好蓋子和凳子本身的重量比例，保證中空狀态下倒挂蓋子時凳子的穩定性……”周嘉妮道, “這款如果能做出來, 咱主打的宣傳主題就是一凳兩用, 既可以坐，又能儲存東西, 同時還要講究牢固和美觀。”

張老四研究新樣式或者琢磨東西時有個習慣——抽煙袋。

但這回他剛摸起來，周嘉妮就瞪起了眼睛。

張老四都把火柴劃上了，意識到不對，愣怔道：“咋了小周？”

周嘉妮眼角一跳，道：“四大爺，您是我親大爺，咱将來可是要辦廠子的，您到時候就是咱廠的中流砥柱之一啊，作為未來的中流砥柱之一，您說咱是不是從現在就得開始把規矩立起來？比如第一條：工作區域禁明火！”

張老四覺得小周同志逗死了，不讓他抽旱煙就不讓他抽，整這麽一大篇。

但聽着很舒服是怎麽回事？

他嘿嘿笑着把火柴滅了，将煙袋鍋子放了回去，點頭道：“立、立，這規矩打今兒起就立。”

周嘉妮又看向盛滿糧幾個。

大家也被周嘉妮噼裏啪啦一通逗的不行，樂呵呵點頭：“聽小周同志的。”

想想也是，真要是出個啥意外，一把火，他們白忙活了。

只是往常覺得，注意着點問題不大，但小周同志煞有介事的樣子，提到這兒了，那就把規矩立起來吧。

那幾個‘親傳弟子’一臉被雷劈的樣子。

劉照業（手藝人之一）的徒弟劉大牛，戳了下張老四的二兒子張前進，道：“那天你提醒不讓四大爺抽煙，四大爺是不是撅你了？”

“不光撅我一頓，還抽我一煙袋鍋子。”張前進琢磨了一下，搖頭笑道，“不服不行，還是小周同志會說話。”

自家還掌握着兩款籃子的編織技術，也是小周同志給的建議，家裏人提起她，都是滿口的誇。

周嘉妮給大家立了個吸煙區：大門外！

“等我找個破碗拿過來，裏頭倒點水，抽卷煙的，煙屁股一定按到水裏熄滅，劃的火柴也是，點完煙就扔水裏。”

“抽煙袋鍋子的，抽完在外頭磕打幹淨，保證沒有火星子才行。只要進了院門，這裏頭全是禁煙區，門外是吸煙區。”

大家頭一次聽到‘禁煙區’和‘吸煙區’，都覺得新鮮，樂呵呵地十分配合。

畫的草圖讓他們抽空再琢磨研究，眼下還是先緊着百貨大樓的單子。

周嘉妮的目的也達到了，就是嘛，別那麽泾渭分明，搞啥小團體，要搞就搞大團體，整個加工坊上下擰成一股繩才行。

安排完，她打着哈欠跟大家告辭回去睡覺。

回到惠惠家，趙梅惦記着她被舉報的事，問道：“沒影響到你啥吧？對趙衛國咋處置？”

周嘉妮搖了搖頭，道：“我沒事，趙衛國被帶去公社了，不知道領導怎麽安排。”

趙梅憤然道：“沒影響到你就好，那就是個臭蟲，回頭我見了非啐他兩口不可。”

什麽玩意兒啊。

她回棚屋拿了三雙新鞋出來讓周嘉妮看：“嘉妮，你看做的行麽？”

周嘉妮去省城前給趙梅留了塊布，讓她等袼褙幹透後就先開始做男鞋，當時她手裏沒有鞋樣子，讓她比着張開山的腳做三雙，之後等她回來再說。

“行！”周嘉妮接過來看了看，趙梅的手藝肯定沒問題，看她一家人腳上穿的鞋就知道了，“嫂子，按着這個號再做三雙，回頭我收拾完東西，畫出女鞋的樣子再拿給你。”

趙梅有個好處，從不問這問那的，交待她啥，她幹就是，從不多嘴說別的，忙點頭道：“行，最多兩天就得。”

周嘉妮回屋，屋裏沒人，孫萍回來把東西收拾好，就跟于晚霞上工去了。

她的行李放在角落瘸腿的凳子上。

周嘉妮沒忙着整理，她先洗頭，洗完頭用毛巾包着，又提水進屋洗澡，換下來的衣服等她休息好再洗。

困得睜不開眼了，但頭發沒幹不敢睡，周嘉妮把頭發散開等自然風幹。

關好門，拿出牛奶喝着，研究她的‘新玩具’焖燒杯。

顏色很漂亮，實物随圖，擰開聞了聞也沒有異味，兩層蓋子，外層的可以直接當碗用，保溫層蓋子上嵌着一把不鏽鋼折疊小勺，展開後長度正好能搭配杯子，設計還挺人性化。

除了杯子，還有個手提的保溫套，并一份食譜，食譜上有附帶使用說明。

喝完牛奶把盒子處理掉。

周嘉妮舀水把兩個焖燒杯刷幹淨，翻着食譜看了看，用之前得先倒開水預熱五分鐘，最好用剛燒開的水。

暖瓶裏的水正好，她前腳用完，後腳趙梅就提出去灌了剛燒開的水送進來。

周嘉妮倒入開水預熱着，等的時間裏淘了一小把米，真的是很小的一把，用手指捏着量的，淘洗幹淨，放到杯蓋裏備用。

她貨架上還有一點生花生，拿出來剝了幾顆，跟大米放到一起。

又洗了兩個生雞蛋。

食譜上說能焖熟雞蛋，正好倆焖燒杯，一個焖雞蛋，一個焖粥。

時間到，把預熱的水倒掉，把米和花生放進去，倒入開水，擰緊蓋子。

另一個杯子裏将生雞蛋小心地放進去，倒入開水把蓋子擰好，一起收進倉庫。

拿出買的聖女果和空鋁飯盒，洗幹淨一顆接一顆的炫，一口氣吃了一小半，剩下的收進倉庫。

頭發還不算幹，周嘉妮不想整理行李，翻了翻手機，沒啥她能買的，就強撐着困意拿出她之前買的黃皮筋，又找了兩塊帶花碎布，拿出針和線，開始制作頭繩。

布沒有彈性，所以不能按着皮筋的尺寸來，得多餘着點。

周嘉妮将兩塊布拼接起來，開始套着往皮筋上縫。

要是買那種寬邊能截斷的皮筋，制作還簡單點，這種直接往圓圈上套的，得縫暗針。

周嘉妮手工活不算優秀，大工程做不了，好在縫點小玩意兒還行。

一個頭繩縫完，頭發也幹的差不多了，用新發圈試了試，還不錯，最起碼不絞頭發。

到這會兒也實在睜不開眼了，撲到炕上就睡，連孫萍和于晚霞中午回來吃飯都沒聽見，等兩人上炕準備午休的時候她才睜開眼。

一睜開眼，人還沒完全清醒，于晚霞就湊了過來，跟她報告了一個好消息：“趙衛國的處罰下來了，罰去農場勞動一年，之後再調離咱們大隊。公社派了民兵過來看着他收拾完東西，又把他送去農場。”

周嘉妮坐了起來，眼神還有些發呆，道：“已經走了？”

“走了，大家都說活該。”孫萍道，“其實走了也好，聽汪前進他們嘀咕，說趙衛國要是繼續留在村裏，得天天被村民套麻袋。”

可不麽，周嘉妮好不容易給大家找了點出路，他卻在背後搞破壞，誰能繞他？

于晚霞道：“村裏加工坊那些人知道的晚，聽說之後都想去打趙衛國，趙衛國得慶幸他走得快，不然又得挨一頓走。”

周嘉妮在加工坊沒跟張老四他們提這件事，估計是剛聽其他人說。

“确實，走了好，走了能清醒清醒。”

她指的清醒，是趙衛國離開劉愛玲，不受她影響，說不定智商就回籠了呢。

周嘉妮下了炕，拿起她的新發圈，随手攏了下頭發綁了個馬尾，準備去端缸子喝水，就被孫萍跟于晚霞兩人薅住了胳膊。

“這是新出的頭花麽？”

“我咋看着這布料有點眼熟呢？”

周嘉妮笑道：“惠惠的書包上有這麽一塊。”

給惠惠縫的那個書包，兩面的顏色選的是比較淺的，書包底部挑選的都是顏色稍微深一點的，也帶着花紋。

“我親手縫過啊，怪不得眼熟。”于晚霞也不睡了，從炕上爬起來要看周嘉妮的頭花。

周嘉妮摘下來，道：“就是在黃皮筋上套了層布，你們自己選，自己縫，這樣不絞頭發，還不難看。”

“豈止是不難看，是有點好看啊嘉妮同志。”孫萍拿着頭花翻來覆去的研究。

兩人午覺都不睡了，利用這點時間選布、縫發圈，下午上工的時候就戴起來了。

周嘉妮也沒非得積極着表現，她下午還是在家裏歇着。

等兩人走後她才準備吃飯，拿着空碗去夾了點鹹菜。

缸裏添了新菜，應該是孫萍和于晚霞放進去的，不過她還是翻着從底部撈，腌透了才好吃。

趙梅給她留了菜，還熱了個窩頭。

周嘉妮用杯蓋當碗，把粥倒出來，米香撲鼻，而且效果不錯，米飯都焖開花了。

她自己估摸了下，大概三個多小時的樣子。

兩顆生雞蛋也變成了熟雞蛋，周嘉妮剝開，熟的很透。

就着酸辣爽口的鹹菜，吃了倆雞蛋，一個窩頭，大米粥因為首次嘗試，焖的不多，杯蓋碗都沒倒滿，但吃完剛剛好。

總體評價，這焖燒杯算是買着了，不耗電，不用火，直接焖熟，與這時候的她來說，算是件神器了。

吃完在屋裏把餐具洗幹淨，端着出去倒到了茅房裏。

另一邊，張寶生送走趙衛國，中午回家吃完午飯眯了會兒，就起來頂着滿眼的紅血絲去了加工坊。

哪怕知道兩百個籃子的訂單已經通知到位，也還是忍不住要來再說一遍經過。

他抽煙袋進的門，一進門大家就笑，張老四指着嘿嘿笑道：“吶，小周同志才制定了規章制度，咱大隊長就帶頭違反，罰他…給咱打掃院子。”

張寶生也樂，小周同志就是有本事，關鍵是能說動這些老家夥，也是讓人佩服。

站門外頭把這鍋煙抽完，磕打幹淨，還拿腳搓了搓，确保沒有火星子後才進去，笑道：“小周同志有沒有跟你們說她弄了些小畫書來？家裏有娃子識字的，回頭可以去村裏借。但得家裏大人帶着，大人還得簽字，确保不能丢，不能撕壞，弄壞了拿工分賠。”

“小周同志咋沒提呢？都有啥小畫書啊？”劉照業先過來問道，“光小畫書啊？”

“哪能啊，還有小說，雜志，給村裏孩子們淘換的試卷。”張寶生老臉舒展地說道，“小周同志說有機會再去幫着淘換，讓孩子們多長長見識，人從書裏乖嘛。”

大家神情都有些動容。

張老四突然罵了句：“那個狗日的叫啥玩意兒的東西，哪天碰見了非再捶他兩拳不可。”

越想小周同志受欺負就越氣。

張寶生擺擺手：“不提那掃興的東西。”他揚着眉一臉榮耀地道，“翟主任現在對咱大隊很是看重，今天帶趙衛國回去的時候，又叮囑我一定要抓好生産，争取拿下跟百貨大樓的正式合同。甚至還提出想把小李秘書撥過來學習學習，你說咱大隊，都趁個公社秘書了……”

正有些飄，心說哪個大隊能趁個公社秘書？還沒說完，張老四就拍了下大腿，沒好氣地道：“你個憨貨喲，還真讓小周同志說對了。”

張寶生滿臉的榮光縮回臉上那些老褶子裏，驚訝道：“小周同志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