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九

蘭不離開裏蘇特，她醒着的時候，總會忽然問裏蘇特他是真的假的，她握着裏蘇特的手，空蕩蕩的眼睛裏沒有任何倒影，裏蘇特卻很高興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寬大的手掌撫摸她的腰線，加丘數着那顆鑽石和黃金燭臺典當的錢，也很是高興。

“蘭，”裏蘇特的手探到裙擺下，“你真是我的幸運女神！”

普羅修特說：“有這些錢，我們就有跟老板對着幹的資本了！”

老板。

蘭看裏蘇特。

裏蘇特說：“BOSS殺了我們的同伴，蘭，我們要為同伴報仇。”

蘭歪頭，東方的容顏上是匮乏的情感，“裏蘇特，”她喊他的名字，“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裏蘇特仰視坐在他懷裏的少女，唇角在笑，“為了你，我會贏的。”

蘭閉上眼睛，抱住他的頭，灰白的發絲依偎着女人的胸脯，男人的妄想似乎成為現實，他得到了女神的擁抱和祝福，他擁有了神壇上的女神。

“蘭，”暗殺者枯萎冰冷的心湧出滋潤的泉水，他抱着她走過二十四階梯，打開沉重的木門，“我愛你。”

啊，愛，多高尚的詞彙，暗殺者卻明白自己的淪陷和反常，我愛她，即使她不夠潔淨，不夠清醒，她也是我的女神，我的愛人，我愛她。

蘭的眼睛裏空蕩蕩的。

“蘭，說愛我。”暗殺者仰視着，“求你了。”

蘭閉上眼睛。

愛，多高尚的詞彙。

“蘭，你不愛我嗎？”

蘭問他：“愛是什麽？”

愛是什麽？是我父親對我做的行為？是我的能力？是你的謊言？愛是什麽？我有愛人的能力嗎？你值得我愛嗎？你和我父親對我做的有什麽不同？

女神的眼睛裏空無一物，倒影出祈禱者的醜陋。

你配嗎，讓我愛你，你配嗎？囚禁我的□□，欺騙我的思維，你問問你自己，這叫愛嗎？

“愛是什麽？”蘭拉開裙子的拉鏈，□□着躺在紅色天鵝絨的毯子上，潔白的軀體灑滿夕陽的血紅，破碎的石像問拿着斧頭的人類，“愛是什麽？”

愛？愛是你傷害我的利器和借口。

落下的吻、吐出的謊言，化作尖銳的槍，穿透他的心。

啊，愛，愛是什麽？是妄想，是謊言，是利用，是囚禁。暗殺者，愛是那種形狀的嗎？你告訴她，愛就是那個樣子的。

她的眼中空蕩蕩，沒有愛，只有傷害。

高大的男人終于驚醒，眼眶流下滾燙的淚水，他在明白自己的愛之後發覺自己摧毀了這份愛，她怎麽可能會愛他呢？她永遠永遠也不會愛他。

“蘭……”他一想到答案就覺得呼吸不了，“你快樂嗎？”

蘭注視他，黑色的眼睛沉甸甸，“裏蘇特，快樂是什麽？”

快樂就是我和你在一起，他想這麽回答，但是她的答案不是這樣的。

蘭閉上眼睛：“裏蘇特，你是真實的嗎？”

“……我是真實的。”

夕陽落下，光亮消失，男人走到床邊，撫摸夜色一樣的發絲，“睡吧，蘭，等你醒來我還在的，我會一直在的。”

信徒吻上漆黑的神像。

“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我會永遠擁有你的。

他們似乎開始行動了，為了殺那個“BOSS”，他們要先找到BOSS的女兒，然後獲得情報，為同伴報仇。

蘭待在裏蘇特的懷裏，溫馴地垂着腦袋，注視着他們離開，先是霍爾馬吉歐，伊魯索，再是普羅修特，貝西，梅洛尼，連加丘都離開了。

蘭沉默着擺上七只茶杯。

裏蘇特看着蘭，似乎在猶豫。

蘭擡頭：“裏蘇特，你是真實的嗎？”

“我是真實的，”裏蘇特撫摸她的臉，“蘭，我帶你去玩吧。”

蘭半垂着眼睛，算是默許。

裏蘇特帶着她去了一座島，她安靜地依偎在他肩頭，到了地方，她被放在一個地方，裏蘇特讓她等，蘭低着腦袋，裏蘇特猶豫再三，在劃痕斑斑的手腕上畫下紅色的線。

“沒事的，我結束戰鬥之後會來找你，你在這裏等我。”裏蘇特說，“我會喊你的。”

蘭還是沉默。連疼痛都沒有喊。

裏蘇特吻她的唇：“蘭，我愛你。”

他離開了。

這是靠海的小島，蘭坐在環島公路邊，下方就是石堆，再遠點就是沙灘和海，海真藍啊。

她喜歡海。

背後嘈雜的世界和她無關。

和她無關。

“蘭……蘭……”他呼喊着，“蘭！”

像一塊石頭的女人往下看。

裏蘇特和一個男人。

她的眼中空蕩蕩。

“蘭！”

她只是看着，然後墜落，鮮血灑在了兩個男人的身體上，狠狠摔在裏蘇特旁邊，空蕩蕩的眼睛，“裏蘇特”，她問，“你是真實的嗎？”

“我是真實的，”裏蘇特說，“我身上的傷是假的。”

“……”她眨眼，沉默了。

“蘭！”裏蘇特不明白。

蘭慢慢閉上眼睛，連呼吸都在減弱。

她要死了，死于失血過多。其實這也算一種解脫，是吧？她什麽也聽不見了，什麽也看不見了。

裏蘇特的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跳出來，跑到他的神那裏，他忘了戰鬥的時間了，戰鬥的時間太長了，蘭撐不住那麽長時間的。

他殺了蘭。

他毀滅了自己的神。

愛？裏蘇特，這就是愛嗎？

“啊啊啊啊啊！！！！”暗殺者吶喊，撲上旁邊的男人，“死！你給我死！”

蘭醒來就在沙灘上，一個少年在跟男人争執着，她的旁邊有一個人，身上破了很大的傷口，看上去像是死了。

“阿帕基沒有死！”少年怒吼着，“他馬上就醒了！我們只要再多等一會兒！”

阿帕基是誰？是這個人啊，那她果然看錯了，“還活着啊……”她喃喃着，身體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蜷縮身體，痛，好痛，好痛。

她忍不住痛，吐出一口鮮血，濡濕她的臉，好痛，好痛——

她翻滾着，最終暈倒在重傷的應該是名為“阿帕基”的白發男人身邊，啊，好溫暖，果然是活着的啊。

蘭醒來了，旁邊是個粉色頭發的少女，見她醒了，很大聲地喊別人過來，好多男人，她吓得從沙發上滾下來，這是個很寬闊的會客廳，頂上是紅色玻璃，她後退，觸碰到了冰涼的塑料袋。

裏面露出裏蘇特的臉。

“……”她看着少女，“這是真實的嗎？”

少女露出悲傷的神情，她說節哀。

“這是真實的嗎？”蘭問。

“雖然很殘酷，但是是真實的。”

“你是真實的嗎？”

少女走到她面前，觸碰蘭的手：“我是真實的。”

蘭問：“我跑掉了嗎？”

少女似乎察覺到不對了，深呼吸之後，少女說：“你安全了，我，我，等事情結束之後，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

“嗯，哪裏都可以。”

“我可以去醫院看病了嗎？”

“當、當然！”

“我可以去讀書嗎？”

少女哭了，蘭在發抖，蘭問她：“真的、真的不會有人把我關起來來了嗎？”

少女擁抱她。

“真的。”

蘭呆呆地看天花板：“這是真實的嗎？”

“嗯，這是真實的。”

啊，真的，是人類，是人類。

蘭的眼淚湧出，啊，還活着，我還活着，我還活着，我可以好的，我可以好了。蘭看到裏蘇特的臉，那張凝固的臉，她一腳踹了過去，“滾開！滾開！滾開！”她大喊，近乎哀嚎，“滾開！”

她忍不住嘔吐，只吐出來膽汁，她的眼淚流出了。

這是真實的世界。

她平靜了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少女的名字是特莉休·烏納，蘭縮在沙發上，神智昏昏地和特莉休确認她的同伴，布魯諾·布加拉提，雷歐·阿帕基，葛德·米斯達，納蘭迦·吉爾卡，喬魯諾·喬巴納。蘭一一确認他們是活的，真實的，挨個問的，她很害怕。

問到布魯諾·布加拉提，她忽然又很痛苦地吐血，昏迷過去了。

布魯諾·布加拉提看着自己的開始流血的傷口，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她做了什麽！”納蘭迦很驚恐，“是敵人啊！”

“不是！”布魯諾·布加拉提阻止隊友，“她複活了我，很難說清楚，我，我在之前的戰鬥裏，應該是死了，我，是依靠着靈魂來驅動身體，現在，我活過來了，就像，就像……”

雷歐·阿帕基抿唇：“像我一樣，我那個時候，确确實實是看到天堂了，怎麽會突然活過來，恐怕是她的能力……裏蘇特怕也是想利用她的能力，但是她那個時候快死了，沒辦法使用能力。”

“喂喂！”米斯達很震驚，“死而複生？有這種替身能力嗎？”

昏迷的少女吐出一大塊黏糊糊的東西。

“是內髒碎片。”雷歐·阿帕基觀察之後下結論，“這種能力是有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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