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聽說明天那客棧裏住的小夫妻想買些湖烏的瓜果蔬菜,若有好的皮料也願意收購些。
朝陽來的世家子呢,聽說是走親戚經過這裏,又好說話,買東西還不壓價,平日裏在村子中生活的百姓,但凡家裏有些能去換錢的有趣玩意,都預備着明天挑去城裏看看。
“符家不愧是屹立好幾個朝代不倒的大世家啊,瞧瞧這兩天花出去的錢,那是連眼皮子都不帶擡一下的,買的東西都是不是論件,而是論箱的。”穿着粗布衣服一路跟着符家的黑皮男子不由得感嘆。
“那可不,符家可是行兵打仗的,哪有打仗不發財的,咱朝剛建立的時候別提多混亂了,順便拿點無主的寶貝都是約定俗成的。”另一個白些的男子道。
“那也是人拼死拼活屍山血海掙出來的,符家可守着邊關呢。”黑皮漢子雖說跟着不一樣的主子,但是提起符家還是很敬佩,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跟符家對上。
“也不知道咱有沒有機會……”黑皮又道。
“咱好好辦差,立上幾個功勞,主上自然是不會虧待咱的。”白皮男人說着又嘆了口氣,“這趟怕是撈不着什麽功勞了,最多過幾日符小将軍就能到交連了。”
“好事啊,這般風平浪靜才說明咱主子……”黑皮漢子使了個眼色。
“也對。”白皮點點頭,然後又皺起眉,“你怎麽還不去盯着客棧。”
“怕什麽,符小将軍怕是早摟着夫人睡覺了,我底下兄弟盯着呢。”黑皮嘬了嘬牙。
“咱還能離近了不成,符小将軍那一身的煞氣,就算我們帶了多他們幾倍的人,符小将軍那一刀劈下來,我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行吧,今天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倆親自去盯。”白皮也不想得罪這漢子,轉身回了屋。
黑皮悠閑得躺在椅子上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見白皮屋子熄燈了,才站起來背着手,轉去了旁邊小寡婦家。
今晚雲層厚,半遮半掩着那本就不夠明亮的月亮,符瑜璟勒住馬,看着前面兩個攔路的人。
“貧道帶徒兒來送送将軍。”信鴻呵呵笑着,推了葉棋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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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棋安換回了男裝,穿着暗色的衣服,頭發高高束起,手裏拿着一個小包袱,目測就只能放下一兩件衣裳。
這樣來送她?
葉棋安擡頭看她,“我想跟着将軍一起去邊關。”、
“不行。”符瑜璟想也不想就拒絕,“邊關危險,不許胡鬧,快回客棧休息,後日外祖的人就會來接你了。”
“外祖是去接符葉氏的。”葉棋安握緊了手裏的包袱皮,“我葉棋安堂堂男兒,怎可畏手畏腳,怕那未知的危險。”
“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符将軍敢只身冒險,葉某何懼。”
“我乃皇帝親封的忠武将軍,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位是我的責任,符家向來以保家衛國為己任,我身為符家人,更是義不容辭。”符瑜璟坐在馬上,俯視着葉棋安。
“我知道你心懷天下,有自己的抱負,你若不願意待在符家……大可自行離去,我已命人處理好了後續。”符瑜璟不是沒想過葉棋安離開。
他有他的志向,她不會攔他,她只會給他留好後路,若哪日有危險,符家自會護住他。
“那葉某自由之身,想去邊關将軍也攔不住。”葉棋安來之前就沒多大把握,現在看符瑜璟的樣子也清楚他不會帶上自己。
大不了他自己去呗。
邊關卡的是嚴些,入城之後他可以考慮去做人幕僚。
“哎呀哎呀,你一個人上路多危險啊。”信鴻跟來又不是看他們争吵的,拽過葉棋安,“為師準備的馬也不是什麽好馬,你又不會點拳腳,遇上個把劫道的你就得束手就擒了。”
“将軍要是不嫌貧道話多,不妨聽貧道一言。”信鴻朝符瑜璟拱拱手。
“将軍別看貧道這徒兒手無縛雞之力,但與老道游學多地,見多識廣,也算聰明,當能幫上将軍。”
“邊關危險,不止危在外患,也在內憂,将軍不懼明槍,也自信能防住暗箭麽?”信鴻看着符瑜璟,眼神富有深意,“貧道雖是方外之人,但也想看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怎會因小情妨礙将軍?”
“貧道鬥膽幫将軍算過一卦,将軍困境還得靠我這徒兒,也不求将軍如何護着他,只需将他帶去邊關,将貧道的推薦信遞給太守即可。”
信鴻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葫蘆,“也許令尊用得上此藥。”
符瑜璟瞳孔微縮,眯起眼睛深深看了信鴻一眼。
信鴻還是那幅笑模樣,“不論将軍帶不帶我這徒兒,此藥都贈與将軍。”
符瑜璟接過那小葫蘆放進兜裏。
“緣聚緣散緣入水,花開花落花如夢,貧道祝将軍一路順風。”信鴻拉着葉棋安退開一步。
符瑜璟拽着缰繩,朝葉棋安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上了馬。
“符某借道長吉言。”符瑜璟抱着葉棋安讓他坐穩,一夾馬肚,兩人一馬飛快駛離了此地。
“無量天尊,貧道也算盡力啦,哈哈哈哈哈。”信鴻哼着歌騎上那骨瘦嶙峋的老馬調轉了個方向,“回山頭修養幾年咯。”
“我們要在天亮前趕到留安,困了就靠在我懷裏休息。”符瑜璟把自己的披風反着披在葉棋安身上。
符瑜璟騎着的戰馬,血統優良耐力十足,跑起來輕且快。
夜間的風半點也不溫柔,裹脅着寒意迎面襲來,葉棋安扯緊了兜帽,彎着腰不擋符瑜璟的視線。
兩人誰也沒說話,這麽快的行駛速度,什麽聲音都會被吹散在風裏。
葉棋安靠在符瑜璟懷裏,看風景樹木帶着殘影往身後倒退,風嗚鳴着像是在說別人聽不懂的語言,今晚的月亮還算給面子,雖然微弱,但是能借此看清前路。
符瑜璟沒走官道,跟循着記憶,沿着路徑最短的小道一路往前。
天色漸漸透出一絲亮光,破開黑暗,将天空渲染成灰蒙蒙的白色,又轉為淺藍。
那一輪太陽只淺淺冒了個頭,金色的光芒就在天邊暈開了一大片。
葉棋安失語,像是被攝取了魂魄般望着前方。
見多了日出的符瑜璟悄悄放慢了速度,他們早就出了湖烏,進入了九堯的地境,按這個速度,最遲明天早上就能趕到留安了。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葉棋安喃喃。
“歷天又複入西海,六龍所舍安在哉?”符瑜璟順口接住下句。
“真漂亮啊。”葉棋安感嘆。
“沒看過日出嗎?”符瑜璟輕輕夾了夾馬肚子,放松缰繩,讓馬慢些跑,順口問葉棋安。
“看過,每次看都覺得很震撼。”葉棋安呼出一口氣。
“有機會帶你去城牆看日落,也很漂亮。”符瑜璟取下水囊問他,“喝不喝水?”
“嗯。”葉棋安接過來喝了一口又遞回去,“我們現在到哪了?”
“在九堯了,我們順着河流往上,明天早上就能到留安。”符瑜璟找了出地勢平坦,牧草鮮美的地方停下來。
“下來休息一會,咱吃點幹糧,讓馬兒也吃點草,過兩刻鐘再趕路。”
“好。”葉棋安解下披風下馬。
騎了一晚上馬,他坐得大腿內側都有點發麻。
“平時很少騎馬吧?符瑜璟瞄了兩眼他站的姿勢就看出來了。
“是啊,跟師傅在外游學,雇過馬車,坐過牛車,騎過驢,也步行,很少有機會騎馬。”葉棋安揉揉了酸澀的腰。
馬是戰略資源本來就難弄到,他師傅倒是有一匹老馬,平時自己都舍不得騎,別說讓他騎了。
“邊關騎馬的機會就多了。”符瑜璟遞給他一個餅子,“剛開始估計不好适應,你得把大腿內側磨出血,磨出繭子來,慢慢得就習慣了。”
葉棋安接過餅的手一頓。
“吃不下?”符瑜璟又把水馕遞給他,“急行軍是苦些,咽不下去就喝點水,慢點嚼。”
符瑜璟坐在樹下,一只腿屈着,一只腿伸直随意放在地上,“過來坐。”
葉棋安挨着她坐下來,撕咬着幹硬的餅子,目光落在符小将軍的腿上。
“符小将軍腿上也是磨了一層繭子麽?”
“肯定呀。”符瑜璟咽下嘴裏的餅,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厚重的手拍在腿上發出“啪”的響聲。
“摸摸看。”
符瑜璟繃緊了腿上的肌肉讓葉棋安摸。
“真硬。”葉棋安收回手。
符瑜璟哈哈笑。
“都是練出來的,下盤不穩就容易被摔,在馬上稍點不慎,摔下來就是個死。”
“有時候要射箭,甚至都沒法握缰繩,全靠腰腿上的力。”
“我還沒見過符小将軍射箭呢。”葉棋安看她。
“想學的話可以教你,射箭一是要有力,二是要有準頭。”符瑜璟對葉棋安的力氣完全不報希望,“你可以練練準頭。”
葉棋安只吃了半個餅子就吃不下了。
符瑜璟很自然得接過來把剩下的半個吃了。
“我去灌點水,你坐着歇會。”符瑜璟三兩口就吃完了,利索得站起來,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去河邊灌水。
葉棋安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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