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枝頭上，最後一片樹葉旋轉着飄飄悠悠得落下，被風卷着，劃過一道弧線，落到了符瑜璟肩頭。

符瑜璟偏頭，拿起葉片。

脈絡清晰的葉子并不完整，枯黃幹硬，還帶着被蟲啃噬過的小洞。

輕輕一捏，就碎成了細小的渣渣，再讓風一吹，便隐去了蹤跡。

陽光透過層層樹枝，無畏得灑下來，在地上鋪出交錯的光影。

轟隆的鼓聲在耳邊震響，符瑜璟張開手，讓殘留的葉片從指縫中順下去，撚了撚手指間的灰。

她知道，這是一場很危險的硬仗。

但是非要說心裏有什麽很特殊情緒，好像也不存在。

符瑜璟不害怕也不膽怯，久經沙場的符小将軍在腦海裏排演着接下來的戰局，心裏平靜極了。

此戰，必勝。

厚重的城門咯吱響着，緩慢得打開，符瑜璟鎮定得注視着前方。

北游的軍隊在城門縫隙中越變越大，符瑜璟一手握着缰繩，一手反握着一杆紅櫻槍。

季格坐在軍隊最前方，看謂青城門打開，符瑜璟騎馬出來，嘴角往上揚起，擠出一某獰笑。

“符小将軍，好久不見啊。”

“季将軍記性不太好吧，我們昨日不是才見過嗎？”符瑜璟挑眉，揚起一抹郎笑，一馬當先得走在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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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還跟季将軍還打招呼了，可惜季将軍身邊的人都不太懂事，居然攔下了。”符瑜璟說的是昨日射出去的箭。

季格哼了一聲，揚聲道：“符小将軍箭術了得，戰術也了得，就是不知這武藝長進了沒有。”

“季将軍不是領教過嗎？”符瑜璟身板挺直，握着紅纓槍挽了個花，槍尖對準季格，“季将軍還想再領教一次？”

季格不答話，卻往後一退，讓側後方的一年輕小将露出身形來。

那小将身披铠甲坐在高頭大馬上，膚色不深，模樣周正，眼神銳利，帶着一往無前的膽識，手裏握着一把大刀，開口嚷道。

“就你也配跟我們大将軍鬥将？換你爹來還差不多，你且先與我鬥上一鬥，爺爺我來會會你！”

那小将也算是身出名門，自小練習武藝，打遍北游都未有敵手，曾拳打猛獸，剝皮以歸，被季格收入麾下，很受其看重。

聽說季将軍曾輸給了符瑜璟，非常不服氣，一心想要打敗符瑜璟，為季将軍找回場子，當然了，他也能憑此立個大功勞。

季格沒考慮多久就同意了。

“季将軍昨日送來的戰書上可沒說是這個無名小卒與本将對戰。”符瑜璟搖搖頭，似是完全沒把那小将放在眼裏。

“換将也換得，只是沒什麽必要，也罷，就容季将軍先茍活這半刻吧。”符瑜璟輕蔑一笑，“先熱熱身，讓我這長/槍，嘗個味兒好了。”

昨日收到戰書，符瑜璟就跟軍中衆人讨論過，北游鬥将不一定敢派季格。

有句話叫“善者伐謀”，打仗的目的就是為了贏取勝利，除非是山窮水盡，想決一死戰，不然統兵的大将不會與敵方将領進行正面比拼。

雙方戰局本就是大鳳弱北游強，季格再想雪恥也不至于一開始就以身犯險。

萬一季格再輸，或者直接丢了命，那可是會影響整場戰局的。

至于其他小将麽，能贏最好，輸了也只是讓将士們萎靡片刻，畢竟符小将軍武藝了得的事衆所周知，贏了踩着其名聲上位，輸了狡辯一句正常。

還能消耗一下符瑜璟的狀态，等符瑜璟受傷，季格乘機上場，将其斬殺，局勢就一下子打開了。

可謂妙哉。

大鳳不一樣，大鳳本就兵馬不足，處于弱勢，對戰以來就一直在拖延時間。

士兵們不懂戰術，不知道上面的具體安排。

皇子親征重利封賞，能在前期激起他們的士氣，在戰場上，生死關頭，只有直觀的勝利能激起他們拼殺中最昂揚的狀态。

派符瑜璟來守謂青，就是有這個打算，讓最猛的戰士，打最硬的仗。

符瑜璟早就做好了打算。

“豎子無力！竟敢猖狂至此，今日就讓你死在左爺爺手上。”那小将性格不夠沉穩，被激了兩句就大喝一聲，騎着馬沖上前來。

“啰嗦。”符瑜璟握緊武器迎戰。

那小将力度很足，借着馬兒的沖勁揮刀，帶着勢如破竹的剛猛，直沖符瑜璟的脖頸。

符瑜璟側身躲過，長槍一擰，帶着勁風自下而上刺去。

眨眼間，兩人就過了數招。

鼓聲停歇下來，雙方士兵都盯着戰場，迫切得想要知道勝負。

季格瞪大雙眼，目不轉睛。

城牆上，葉棋安背着手，表情平靜，好似及有把握，再看才能發現他額間已有了細汗，屏着呼吸，雙手死死捏在一起，眼睛一錯不錯得看着前方鬥将的兩人。

“那小将，打不過将軍。”張田眼睛毒辣，只看了幾招就斷言，“将軍跟他對招，尚且游刃有餘。”

三皇子小松了口氣，複又焦急得錘了錘手，葉棋安卻充耳不聞，若石像一樣伫立着。

這姓左的小将确實是有幾把刷子，也難怪敢第一個出來鬥将，若是平時交手，或許能跟符瑜璟打的有來有往，但是這是戰場。

戰場交鋒，眼力武力和對局勢的掌控，缺一不可，不出十招，符瑜璟就能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将戰于馬下。

可已經過了百來招，兩人依舊在打。

符瑜璟不着痕跡得看了看雙方目前的位置，下一招迎敵時，雙手一震，力破萬鈞，将那小将打的節節後退。

小将喘着粗氣，低頭一看，虎口已經被震裂了，傷口随着心髒一跳一跳得刺痛着，鮮血抹在刀柄上，濕滑得有些抓不住。

“符小将軍果然名不虛傳。”小将打的酣暢淋漓，也不說些狂言了，看向符瑜璟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敬意，随即撕下衣角纏在手上，握緊了刀，複又咆哮：“打得痛快，再來！！！”

符瑜璟狠狠得一夾馬肚，跟主人心裏相通的馬兒嘶叫一聲，刨起陣陣塵土，往前猛沖。

那小将預備迎敵，符瑜璟迎上他時卻并未收速。

一道銀光劃過，喉口溫熱，似有什麽噴濺而出，那小将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倒地，血噴得極高，綻放在土地上，開出了腥甜的花。

這個情況……屬實是讓大家都有些震驚。

前面過了那麽多招，你來我往，得打的激情澎湃。看得人熱血沸騰，轉瞬再迎上去就一招斬了對面。

啊這？

別說季格，就是有了準備的大鳳諸将，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葉棋安掌心都被指甲刺破了，卻半點感覺不到疼痛，凝視着符瑜璟的背影。

符瑜璟此時依然騎着馬猛沖。

前面壓着那小将打了那麽久，兩人的位置早不在原地了，兩人的戰場在符瑜璟刻意得一招一式中越發向北游的軍隊逼近。

最後震開那小将再騎馬沖壓過來。

距離就更近了。

符瑜璟眼神中殺氣似能蕩開一切，牢牢盯着季格，槍上的紅纓讓血染的愈發殷紅，血滴濃稠得像線墜在後面。

季格還沒從左鴻志的死中緩過神來，就見符瑜璟朝他奔襲而來，那眼中的兇光讓他吓得幾乎動不了。

符瑜璟要殺他！

符瑜璟是來殺他的！！

為什麽打了這麽久，為什麽左鴻志頻頻被壓制卻始終分不出勝負，為什麽兩人越打離他越近。

季格腦子裏的念頭一閃而過，瞬間全然明白了。

但是，來不及了。

太近了！

實在是太近了！

符瑜璟臉上還挂着左鴻志的血，表情猙獰，握着一杆紅纓槍，宛若殺神，以極快的速度奔來。

“赫！”符瑜璟怒吼一聲，奮力扔出武器。

長□□破雲霄，破空飛來。

季格瞳孔放大，眼中只有那槍越來越近的銀光。

“護……”季格身邊的副将反應過來，擋在季格身前。

話還沒說完。

“噗。”

長槍穿過副将的身軀，直接把身後的季格紮了個對穿。

正中季格的心髒。

季格腦子裏念頭繁多，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只低頭看了一眼傷口，就已然氣絕。

像葫蘆一樣被串成串的兩具屍體，失去了支撐，轟然摔倒在地上。

“将軍！”身邊的将士慌了神，手忙腳亂得爬過來想看看季格的情況。

一擊得手，符瑜璟毫不戀戰，調轉馬頭，以最快的速度回城。

“射箭！射死他！”有反應過來的将軍馬上下令，指着符瑜璟的背影拼命喊道，“放箭！！！快！！！”

符瑜璟壓低身體幾乎是貼着馬背在跑，馬兒感受到身後的危險，幾乎要跑出殘影來。

“季格已死！季格已死！季格已死！”城牆上的張田氣若吞吳，聲音一聲強過一聲，喊道第三聲已經破了音。

“季格已死，北游必敗！”三皇子擂鼓，高呼。

大鳳的軍隊跟着齊呼，“季格已死！北游必敗！”

“我大鳳的兒郎們，随我出城厮殺，此時不立功，更待何時！！”

“殺啊！！！”

北游軍中驚慌不已，已然亂了陣腳。

大鳳的大軍出擊，血液仿佛在體內燃燒，帶着一往無前的銳利，舉着武器，怒吼着，不斷往前。

符瑜璟險之又險得躲過最後的箭雨，反手把左臂上插得不深的箭拔下來扔在地上，暢快極了。

看着張田将軍已經帶人打前鋒殺敵，符瑜璟只喘勻了一口氣，拿布條把傷口紮緊，就提刀沖向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