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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那一夜，草堂裏的所有人都沒有睡好覺。王憐花因為西門霜堅持和梅聽雪一起睡，覺得很不爽，便一定要和梅大睡一間屋子。他王憐花若是睡不好，梅大也休想安歇！梅聽雪和西門霜躺在床上，說了好多話。她們雖然十年沒有見面，但是卻永遠親密得像是好姐妹。無論分別多久，只要相見，仿佛就有說不完的話。女人的友誼永遠是建立在永無止境的交談上，這一點男人永遠不會明白。同樣，男人的友情也是女人無法理解的。

李尋歡房中的燈依舊亮着，桌上是幾個酒壺橫七豎八地躺着。他手中還有半壺酒，酒入愁腸，相思更濃。他自言自語道：“李尋歡啊李尋歡，你不是一直都盼着她離你遠遠的嗎？現在你應該高興才是啊！像你這樣的人，還是莫要害別人的好。”可是，還是不可抑制地想她。她表面上似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丫頭，可是，當他真正地了解她，才發現她是那樣體貼包容，那樣執着大膽。想要逃避的時候她無處不在，想要愛她的時候卻發現她無影無蹤。而這一切，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夜，很深。她的愛，更深。

曙光乍現，衆人打開水晶棺材的那一刻，縱然是王憐花，也忍不住屏氣凝神。只見梅二嘴巴動了動，突然打了長長的哈欠，好似剛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眼睛，準備像往常一樣伸展胳膊活動活動，卻發現一大幫人一臉驚訝地瞧着自己，好像在看雜耍的猴兒一樣。梅二咕哝道：“你們在幹什麽？”梅聽雪道：“二叔，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哪裏啊？”梅二笑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小丫頭什麽時候懂禮貌了？不過，你們都圍着我幹什麽，快出去，我要起來。”梅聽雪氣道：“梅老二，你現在在棺材裏，你死過一次了！”

梅二大叫着跳起來，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小鬼，太狠了！”梅聽雪拉扯着他的袖子，道：“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梅二大笑道：“我福大命大，這不又活過來了麽！”他看了看王憐花，笑道：“王憐花，你怎麽來了？”王憐花悠哉游哉道：“我是來參加你的葬禮的，誰知你又不死了？我白來了一趟！”梅二沒空和他鬥嘴，拉着梅聽雪道：“丫頭，那小鬼實在是太欠教訓了，一定不能輕易饒了他！”

梅聽雪道：“那當然，雖然你沒死成，可那個小鬼實在太壞了，我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說完在梅二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梅二拍手笑道：“這個主意好！”又摸着肚皮道：“餓死了，有沒有吃的？”梅大揪着他的耳朵道：“死了一次也還是這個德行！”梅二嚎了幾聲，鑽進廚房找吃的去了。王憐花對西門霜道：“霜兒，這裏沒有我們的事了，走吧！”西門霜點點頭，對梅聽雪道：“我們走了，你保重。”梅聽雪道：“師父，你們住兩天再走吧？”王憐花道：“你沒見你爹的黑眼圈麽？我可不敢在這裏住。”

梅聽雪知道他向來放蕩不羁，随性而為，世上除了西門霜，沒有任何人可以牽絆住他，自然也不好強留。梅大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句話也沒有。王憐花道：“丫頭，你的武功可得好好練練，別丢你師父的臉！”梅聽雪心虛道：“知道了，反正也沒人知道你是我師父。”王憐花哈哈一笑，早攜了西門霜的手大步離去。梅聽雪看着他們漸漸消失的背影，不覺黯然。她轉身看着梅大，道：“爹，你昨天是不是真的生我氣了？你還說不要我了。”梅大笑道：“傻丫頭，爹那是氣話。”

梅聽雪道：“爹，以後無論我做錯了什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一定不能不要我。”她說着說着便忍不住哭了。梅大将她抱在懷裏，道：“無論你做錯了什麽，永遠是爹的好女兒。爹只是氣那個李尋歡，我這麽好的女兒他不珍惜，以後他打着夜明珠也找不到！”梅聽雪“撲哧”笑道：“那得多大一顆夜明珠啊！”梅大道：“你就這麽趕他走了，他要是不回來找你呢？”梅聽雪道：“他那種性格，我根本就沒指望他回來找我。”梅大道：“那你以前做了那麽多不虧了？”梅聽雪道：“難道我像那種做虧本生意的人麽？他休想我就這麽放過他！”梅大笑道：“那你打算怎麽着？”梅聽雪狡黠地笑道：“天機不可洩露！”

興雲莊中，林詩音在昏暗的燭光下一針一線地縫補衣裳，她的動作很輕柔，手指也很靈活。床上躺着一個男孩子，他似乎睡得很熟。林詩音縫了幾針，擡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突然發現他不知什麽時候醒，正看着自己。林詩音笑道：“你怎麽不睡覺？”龍小雲道：“娘，這句話該我問您才是。您是不是在想什麽人，所以睡不着？”林詩音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在胡說些什麽？”龍小雲黯然道：“我知道，娘在想李叔叔。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去找他？”林詩音嘆了口氣，這孩子的話，總叫她不知如何回答。龍小雲又道：“娘，您回去睡吧！”林詩音起身掖好孩子的被角，輕聲道：“別胡思亂想，乖乖睡覺。”龍小雲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林詩音吹滅蠟燭，走出兒子的房間，關上房門，兩行清淚不禁滑出眼眶。

房門關上的剎那，龍小雲睜開了眼睛，怨毒的眼光在黑夜裏顯得更加猙獰可怕。若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也不敢相信一個孩子會有這樣冷酷的表情。他自言自語道：“李尋歡，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吧？我就是要你難受，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幸福！你喜歡我的母親，可是卻不能與她在一起。現在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還是不能和她好好地在一起。無論你愛上誰，你都不會有好結果。你害了我母親一輩子，也害了我一輩子，我永遠恨你！”他的嘴角泛起一絲惡毒的微笑，只要李尋歡不好過，那麽他就可以睡個安穩覺。

他惡毒地笑着，這時，窗戶突然被風刮開。他從床上跳起來，想要去關上窗戶。就在他走到窗戶邊上的瞬間，梅二的聲音突然遠遠地飄了進來。“龍小雲，你這個惡毒的小鬼，拿命來！”龍小雲畢竟是個小孩子，雙腿便有些打顫，而且他的确親眼看着梅二在自己的手裏斷氣，他連忙撲上去要關窗戶，卻見一雙長着黑長指甲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這雙手像冰塊一樣冷，只有死人才會有這樣的一雙手！龍小雲忍不住大叫起來：“娘，救我！”可是，就算他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一個人來。

龍小雲使勁想要掙開那雙可怕的手，可是，卻怎麽也擺脫不了。他已經吓得哭了出來，林詩音一定是沒有聽見他的喊聲，不然她一定早就沖了進來。這時，只聽身後有人笑道：“龍小雲，看不出你這小鬼的膽子也不大啊！”聽到梅聽雪的聲音，龍小雲便知道一定是她在搗鬼。這時，梅二的聲音又響起：“你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我還沒有玩夠呢！”龍小雲感覺攫住自己的手陡然松開，他定了定心神，慢慢轉身。

桌上煤油燈已經重新點燃，将小小的房間照亮。梅聽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龍小雲，你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龍小雲輕蔑地笑道：“難道你還是來殺我的麽？”梅聽雪笑道：“你這小孩實在是太嚣張了，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龍小雲道：“你當然不敢，若是你殺了我，李尋歡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你永遠也不可能和他一起。”他不等梅聽雪說話，接着道：“不過，這實在是太難為你了。因為李尋歡阻止你殺我，你也不可能原諒他。這個游戲實在是很好玩，對不對？”梅聽雪笑道：“小鬼，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夠響啊！”龍小雲得意地笑道：“姐姐過獎了。”

梅聽雪朝身後擺擺手，道：“老二，你別躲着了，你不是來報仇的麽？”這時，梅二從外面慢慢走進來。龍小雲冷笑道：“原來你沒死！”梅二道：“我就是死了，也得拉上你這個禍害！”龍小雲道：“兩位此番前來，不知所為何事？”梅聽雪笑道：“我是要告訴你，我一定會和李尋歡在一起，而且我還要嫁給他！”龍小雲道：“你別自作多情了，李尋歡愛的人只有我母親，他是絕對不會娶別人的！”

梅聽雪笑道：“若真是這樣，你何必多此一舉？龍小雲，我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再傷害我身邊的人，除非我死，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大人犯了錯，你雖然是無辜的受害者，可是，你犯了錯，也休想要別人來承擔。”龍小雲冷笑道：“我憑什麽聽你的話？”梅聽雪笑道：“對付你這樣的小孩，幾句好話管用，這世上就沒有惡人了！”她笑了笑，腳下一動，龍小雲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她點穴制住。龍小雲道：“你想幹什麽？”梅聽雪笑道：“老二，你說我們是煮了他，還是炖了他呢？”

梅二道：“這小鬼心腸如此歹毒，想必五髒六腑皆可煉制毒藥。咱們将他的內髒都挖出來給老大，他肯定高興！”梅聽雪作嘔吐狀，道：“惡心死了！”梅二道：“要不然咱們喂他吃一顆毒藥。以後只要他動壞腦筋，五髒六腑就宛如針刺，簡直生不如死！” 梅聽雪道：“這個主意不錯，可是有這種藥麽？”梅二笑道：“當然有。”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道：“這是我煉制的摧心丸！”梅聽雪皺眉道：“你練制的？可不可靠啊？”

梅二不滿道：“怎麽老二能練，我就不能練嗎？”龍小雲臉上冷汗直流，敢情他們把他當試藥的了！龍小雲道：“你們好狠毒，居然對我這樣一個小孩子下手？李叔叔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梅聽雪氣道：“還拿李尋歡來說事兒！老二，給他吃下去！”龍小雲牙關禁閉，就是不讓他将藥送進去。梅二笑嘻嘻地伸手捏住龍小雲的鼻子，龍小雲實在憋不住了，只好張開嘴呼吸，梅二趁機将藥丸塞了進去。梅聽雪猛然一拍龍小雲的背，将藥直接送進他的肚子裏，同時也解開了他的穴道。

龍小雲道：“你們等着，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梅聽雪搖頭道：“老二，看來你的毒藥沒效果啊！小鬼說話這麽惡毒，怎麽一點事兒也沒有？”梅二心虛道：“怎麽也得有一個緩和期吧？這種毒藥是慢性的，一時半刻沒什麽效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發作。不過，這不是更好玩嗎？”梅聽雪摸着下巴笑道：“不錯，這種毒藥才更有意思。”說罷，她又點了龍小雲的睡穴，和梅二大搖大擺地溜出了興雲莊。梅聽雪擡頭看了看天空，忍不住嘆道：“今天的月色可真不錯啊！”梅二奇道：“丫頭，你眼花了吧？今天沒月亮啊！”梅聽雪笑道：“月亮在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