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打完了這一仗，謝泱飄在天上人人都看得到的位置等了好一陣。

一來是為了防止還有後續攻擊，二來則是起到一個威懾的作用。現在軒轅厲的軍隊成分太複雜，急于求成的結果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吸納了進來，若不是因為這支打着清君側旗號的叛軍太過詭異，這些各路豪強早就為了争奪話語權內鬥得不可開交了吧。

實際上有謝泱這個最大的“妖女”在上面坐鎮，所有人都見到了她逆天的戰鬥力，謠言都快把她和軒轅厲說成當代版本的纣王跟妲己了。居然還是有人偷偷摸摸，自以為瞞過了她，和軒轅厲接觸。畫出各種大餅，比如大家聯手，先穩住謝泱，等到事成後就一起設下圈套把謝泱幹掉。為了表示誠意，他們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軒轅厲為妻為妾。

軒轅厲還是很清醒的，沒有被大餅沖暈了頭腦，而且謝泱總覺得他似乎對當皇帝君臨天下興趣不大，和謝泱一起搞事，大半理由是為自己，也是為了諸多冤死的兄弟下屬和親朋好友讨回一個公道。于是為了證明自己絕無異心，每一次遇到這種對象，軒轅厲都會提前安排謝泱躲起來偷聽。

還別說，這些派出來的說客真是有兩把刷子，謝泱聽他們巧舌如簧，吹得天花亂墜，自己都快動心了。其實仔細想想人家說得也很有道理。軒轅厲不可能一直依靠她這種來路不明的“妖女”立身，雖然說大丈夫不拘于形式，可始終是黑歷史，君主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個偉光正的形象。

所以只要利用完她，當然要第一時間殺人滅口，以免後患。

說客們為了證實自己真的是一心為了軒轅厲考慮，甚至提出事成之後大概一時半會不好對謝泱下手，他們願意暫時後退一步，接受軒轅厲立謝泱為皇後，只是絕對不能生出妖孽之子。然後軒轅厲就可以麻痹謝泱，給她下毒，削弱她的力量，直到把她弄死。而他們的女兒可以委屈一下，當個妃子就行，只不過事後肯定得大大封賞。其他的不說，兒子得生幾個。

謝泱躲在後面聽得都快笑出聲，這不是曾經風靡一時，喜聞樂見的殺妻證道段子嘛。如果真按照這個故事線發展，接下來謝泱就該重生複仇，虐渣打臉了。

不過好歹和這些人精混了一段時日，謝泱不再那麽“單純”。她琢磨着，軒轅厲未必就是對她多麽的信任，很難保證他沒有把自己當刀使喚的心思。畢竟，他事成之後肯定要當皇帝，絕對不會喜歡被一群權臣架空挾持，做個空有其表的傀儡。

搞不好軒轅厲私下還期待着謝泱聽了這些讒言，一怒之下把這些人全殺了，解除他的後患呢。

謝泱飄在空中，放空大腦，想着最近這些事情，風呼呼的吹過她的臉，刮得有點痛。從這個高度看下去，下面所有的人都很渺小，宛如一只只螞蟻。

謝泱頓時覺得趣味索然，她有些理解為何很多修仙小說裏的主角對争權奪利功名利祿興趣不大，不是裝比，而是站在這種高度，真的看法完全不一樣。就像是現在的她，都懶得管下面這些人各自都有些什麽盤算，她只想趕緊弄完這些事，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至于結果是好是壞，謝泱都不是很在乎，她真的有點累了。

等了好一陣，确定不會再有任何異動，今天算是平安過去了，謝泱才慢吞吞的從天上飛下來，回到了營地當中。

沒有人迎接歡呼，所有人都當做她不存在，假裝沒看見她，埋頭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倒是軒轅厲帶着幾個親信迎了出來，噓寒問暖了幾句，做足了官面文章。

Advertisement

畢竟，其他人可以仗着謝泱懶得理睬盡情對她排擠施加冷暴力，軒轅厲這個主事人卻不可以，起碼目前他還很需要謝泱。

“辛苦了，東西都已經備好，還請仙師趕緊治傷，好好休息。”

軒轅厲親切的慰問了幾句，一路陪着謝泱回到了為她準備的帳篷，不顧後面跟着的親信擠眉弄眼拼命給眼色，頂着諸多人的注視，面不改色的和她寒暄了好一陣，才告辭離開。

“守好這裏，不得有任何人進去打擾仙師休息。”

臨走之前他厲聲對外面的幾個衛兵說，對方唯唯諾諾，點頭不疊。其實關于這件事謝泱早就表示不需要什麽衛兵，反正那些人最多只敢背後議論幾句，絕對沒膽子當着她的面叫嚣。但軒轅厲卻很堅持，說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會顯得很不重視謝泱，只會導致她在軍隊中的處境更加糟糕。

謝泱其實不在乎這些，但既然軒轅厲一片好意，她也就心領了。至于軒轅厲是不是想監視自己，她倒是沒放在心上。她要走，分分鐘的事情，沒有人能攔住。

拖着疲倦的身體走進帳篷，裏面果然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和傷藥，還有食物。謝泱勉強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草草的換了衣服，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往臨時搭建的床鋪一躺，一動不動了。

雖然身體和精神都十分困乏，她卻沒有辦法立刻入睡。一閉上眼，諸多亂糟糟的思緒便湧上心頭，根本不能靜下心。而且，即便已經習慣了時時刻刻殺戮，在刀鋒邊上跳舞，那些血腥的場景時不時的依然讓謝泱感到不适。

翻了個身，外面有人在悄悄議論，雖然隔着很遠，而且他們壓低了聲音，但對于謝泱來說幾乎跟直接在耳邊大聲哔哔沒有任何區別。

“你看到了沒有，剛才的事情？”

“看到了，真可怕啊，人刷刷往下掉，死得都沒有人形了。”

“不是還有人跑去想撿漏嘛，結果哪裏有機會，早就有人在那裏守着，所有掉下來的東西，連屍體都沒漏下，全部帶走了。”

“肯定的啊，都是神仙的東西，怎麽可能讓我們輕易的撿走了。”

“……嘿，說是神仙，以前我還把他們想得特別厲害，肯定都跟戲裏唱的那樣，怎麽說來着，不吃煙火？”

“那叫不食人間煙火。”

“對對對，不食人間煙火。結果看着也不咋樣嘛，還不是被那個女人殺雞殺鴨一樣亂宰，可見當神仙也沒什麽好羨慕的。”

“哎呀，你沒聽人說嗎，那些人根本不配稱作神仙，就是些修仙的人而已，除了可以飛天遁地，有點常人沒有的本事，大致還是普通人，最多比我們厲害一點。在他們上面發號施令的才是真正的神仙呢。你看神仙一發話，這些人平時那麽不得了，還不是只有乖乖沖出來送死。”

“……聽着和咱們不是一樣的嘛。說是要帶着我們去清君側，什麽叫清君側我都不明白，只知道是送我們将軍去當皇帝的。其實誰當皇帝跟我們又有什麽關系，我只想吃飽穿暖。要不是說來這裏當兵可以領糧食，我才不會來。”

“噓，小聲點，這些話可不能随便亂說，會惹來大麻煩的。”

“我知道，我不就是和你悄悄說一說嘛。不過也好，在這裏當兵不但可以喂飽家裏人，還不用拎着腦袋去拼命，單靠那個女人就夠了……我聽說那個女人不是什麽正經人，好像是妖女之類的。我們将軍不是真命天子嗎，怎麽和妖女混在一起？”

“這種話也就騙騙你們這種沒見識的傻蛋，我這邊早就打聽清楚了，那個女人也是個修仙的，只不過特別厲害。據說她修煉的是一種特別的仙法，必須要吸收皇帝的龍氣，所以才倒貼咱們将軍，想扶持将軍上位，順便吸點龍氣。”

“啊？那不是就和采陰補陽一樣啦？”

“嘿嘿，是啊，你也別多害怕那個女人，她就現在得意一下，咱們将軍無非是還要用她才好言好語的哄着。看着吧，只要成事了，絕對會立刻想辦法弄死她。換成誰都不能容忍一個這麽厲害的女人呆在身邊啊，萬一哪天惹怒了她，反過來就是一刀可怎麽辦。”

“你說得對，那女人太厲害了，到時候即便當了皇後肯定也要禍害将軍的其他老婆孩子，要不得。”

後面的議論重點逐漸就開始偏向到八卦軒轅厲會娶多少小老婆，誰當皇後，誰當貴妃上面去了。

這種背後八卦謝泱不知道聽了多少，一開始她還很生氣，但後來就漸漸麻木。沒有辦法，雖說這裏是個修仙世界設定，但大多數人都還是很愚昧，覺得女人天生低男人一等，只配給男人賣命使喚。但凡有了一點自己的獨立意識就是大逆不道。

不說其他的，這些人揣測謝泱的最終目的，不過就是要給軒轅厲當皇後，母儀天下，真是何等的可笑。

所以謝泱也有點能理解那些修仙的人為何總是鼻孔朝天，一副天底下老子最厲害的嘴臉了。在民智未開的封建時代，确實大多數普通人的思想和眼界都被死死的局限住了，讓看得更遠更多的人産生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但這些和謝泱又有什麽關系呢。

又翻了個身，謝泱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靠近，氣息似人非人，難以分辨。

謝泱立刻警覺的翻身坐起，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不過等了許久，并沒有見到刺客，半空中倒是突兀的忽然出現一張紙，飄飄蕩蕩的落在了距離謝泱一米不到的地上，依稀可見上面寫着幾行字跡。

謝泱謹慎的檢查了一下，确定不是陷阱，才小心的隔着衣袖撿了起來。

看了一眼，謝泱忍不住露出了譏諷的笑意。

看看，她就說吧，這不就來了嗎，看着沒辦法用強硬手段拿下她，就開始上招安了。

上面是一句簡短的留言，自稱是上界留駐這個世界的監察使，感覺雙方似乎有什麽誤解，約定了一個地點，希望可以和謝泱見面詳談。

雖然沒有明說，但言語之間都是暗示，仿佛只要謝泱提出條件，一切都好商量。

謝泱打算去一趟。

不是她忽然腦子進水，覺得這不會是個圈套。這是一次和上界接觸的大好機會，謝泱始終對寶鑒的說法抱有懷疑，正好借此機會試探一二，問清楚上界到底是個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