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盛夏

盛夏

剛認識那會兒,岑野就這麽問過,只是隔了這麽久也沒能吃上。

話雖然是沖動之下說出口的,但這也是虞栀心中真實的想法:岑野生日那天沒能吃成的青菜面,今天吃也行。

在看到岑野同意時,虞栀下意識揚了揚嘴角。

虞栀開口問了,他也點頭了,但直到走進小區,不知道為什麽岑野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站在門前,他看着前面的人再次反問道:“直接進去?”

虞栀站在玄關,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口:“或者你蹲門口吃也行。”

岑野:“?”

噎了兩秒,岑野率先移開視線,擡腳踏進屋內,但站在玄關,他又下意識頓住步伐。

眼前的客廳不算太大,但幹淨整潔,到處充滿着生活的氣息,似乎就連那能看出年頭的木制家具都暈染層煙火氣。

虞栀慢半步地把門關上,努力控制着想要上揚的嘴角,看着前面站着沒動的人故意道:“這位同學,奶奶前兩天去我叔叔家住了,所以你不用這麽拘謹,而且我們家很開明,就是看到你,奶奶也不會誤會……”

想到什麽,虞栀忍着笑,又補充道:“你的清白不會沒有的。”

岑野:“?”

短短兩分鐘第二次被噎到的人緩緩看向身旁的女生,開口叫道:“虞栀。”

他說:“你能不能學點好的?”

虞栀努力控制着嘴角的笑容,似是真誠道:“那學關機翹課喝酒打架——”

“——虞小花。”

岑野剛轉琅桦時就知道她的這個小名,但基本沒這麽叫過她,猛一聽到,虞栀還怔了瞬間,才把剩下的話補充完:“——是不是也不太好。”

話雖說出口了,只是最後語氣逐漸弱了下來。

沒等氣虛幾秒,虞栀就猛地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她的底氣頓時又足了起來:“你一聲不吭翹課是不是不對?”

聽她這麽說,岑野到嘴邊的話重新咽了下去。

岑野知道,虞栀很聰明、邊界感界也很強,只要他現在表現出一點不想聊的神情,這次的事情就會過去,并且再也不會被提及。

岑野也知道,虞栀之所以會對他特殊一點,也不過是因為當時他幫了虞栀奶奶,還有小時候那次算不得很好的照面。

他只不過是恰巧出現、幫助某些對虞栀很重要的人,愛屋及烏,連帶着對他也有些不同。

這些,岑野從一開始就看得很清。

但今晚不一樣。

沒有還恩情的因素,也沒有愛屋及烏的緣故,她就是單純擔心他。

這份擔心還帶着虞栀本人都沒發現的試探,只要他表現出一絲的不願意或者等她清醒過來,這份擔心就會收回去。

其實沒有必要。

反正早晚都會收回去。

況且他當時幫忙打醫院的電話,也不是為了讓虞栀對他心懷感激。

按照過往的處理方式,他這時候應該轉身而去,但岑野卻沒動,而是把視線轉向虞栀,輕輕吐出三個字:“說得對。”

他語氣生硬,很像知錯但不改的熊孩子。

但能從岑野嘴裏聽到這幾個字确實也不容易,虞栀瞬間愣住,滿眼不可置信。

本來還在思考措辭,怎麽才能委婉又直白地好好批判下今天岑野的行為讓他認識到錯誤,但沒想到當事人承認得迅速。

虞栀的批判行動一時沒能進行下去。

見虞栀沒有說話,此時岑野帶着些對自己不滿情緒問道:“罵完了?”

虞栀:“……”

記仇就算了,怎麽還開始碰瓷了。

虞栀連忙搖頭否認:“沒有。”

說罷,她誠實補充道:“還沒開始呢。”

岑野:“?”

對視半晌,岑野咬了咬後槽牙,才擠出幾個字:“要罵快罵。”

沒等虞栀開口,誰知下秒就聽見他理直氣壯道:“餓了。”

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餓了”兩個字一出,虞栀本來已經組織好的語言再次被打亂,滿腦子的只來回循環那兩個字。

此時岑野手裏還拎着她的書包站在玄關不遠處,那“餓了”兩個字配合着此時的場景,就特別像……撒嬌。

在向她撒嬌。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就有些大,半晌,虞栀忘了罵人,指了指身後的客廳,反應慢半拍道:“你先坐,馬上就好。”

岑野卻沒動,他眼皮微垂,看着面前明顯沒有反應過來的女生,問道:“不罵了?”

虞栀眨了下眼,下秒就點頭:“罵。”

岑野明顯沒料到聽到這個回答,愣了瞬間,他的身體下意識前傾,靠近虞栀,反問道:“你說什麽?”

本來就一步遠的距離頓時被拉近。

一個微微低頭、垂眸,另個稍稍仰頭、擡眸。

太近了。

近到呼吸都能交纏。

近到虞栀還沒開口就發現了不對勁,她下意識後退半步,抿了下嘴角,才開口:“吃完再罵。”

說完,她又掩飾什麽似地補充道:“我也餓了。”

虞栀急忙轉身向廚房走去,只是步伐有些慌亂。

岑野似是也愣住了,他維持了幾秒向前傾的姿勢後,才慢慢站直身體,拎着虞栀的書包往客廳的沙發上走時,上面的包子挂件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動,顯得無端可愛。

等把書包放在沙發上,岑野并沒有坐下,而是看向不遠處的廚房。

岑野不會做飯,自己住時吃的最多的就是泡面和外賣。

岑野不會做飯,也從沒想過去學。

但看着不遠處的那個身影,半晌,他還是擡腳走了過去,站在廚房門口,問道:“我能做什麽?”

虞栀準備燒水的動作一頓。

青菜面,做法很簡單,虞栀很早就學會了怎麽做,這些年裏她也做過幾十上百次,每個步驟集合刻在腦子裏,做起來得心應手。

虞栀并不需要幫忙,但是也不能打消別人的積極性,多不好。

于是虞栀在廚房裏環視一圈,最後她的視線頓在了旁邊的青菜上:“那你把青菜洗一洗,等會兒要用。”

聽到吩咐,岑野并沒有什麽異議,下秒就擡腳走進了廚房。

廚房并不是很大,但是站兩個人空間還是可以的,并不顯得擁擠。

他們站在那裏,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沒人說話,氣氛也不覺得尴尬。

知道岑野的出發點是好的,要鼓勵,但最後虞栀還是沒忍住開口:“其實稍微有點蔫吧也不影響。”

青菜是昨天買的,隔了一天有些不太新鮮,看着岑野絲毫不猶豫的動作,她又補充:“你再扔扔,咱們就沒菜吃了。”

岑野本來準備扔掉的動作瞬間停在那裏,他的視線轉向旁邊的人,見她若有其事地重重點頭,頓了下,緩慢地從垃圾桶的上放移開,扔進旁邊零星的青菜葉裏。

他的動作僵硬,像機器人。

看到這幕,虞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了揚。

岑野的視線掃過她微微抿起的嘴角,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眼眸時裏面的笑意一閃而過。

青菜面做起來簡單不費時,不需要多長時間就已經做好。

他們坐在餐桌的兩側,桌上放着兩碗面,裏面飄着青菜葉,其中一碗還有個荷包蛋。

簡簡單單。

不知道是燈光的原因,還是心理原因作祟,岑野總覺得味道不會差。

而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沒有錯。

虞栀捏着筷子,看着對面的人嘗過後就迫不及待問道:“怎麽樣?”

此時的場景驀地就像是讓岑野回到生日那天。

4.17,剛認識不久。

那天晚上,在那家雞湯面館裏,也是這樣。

虞栀雙眼彎彎、眸子很亮,也這麽問過他味道。

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岑野并不認為他們還會有交集。

他同樣也不認為,當時他沖動之下問出的、虞栀随口應的一句話會成真。

同時也沒人知道,那就是岑野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野:你學點好的。

花:...可能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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