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年代24

年代24

“沈哥,于乾交不了貨正四處打聽代工廠,可這會大家都在休假,根本沒人接他的單,要不了幾天這孫子就會求到咱們明面上來。”

窗外飄着簌簌飛雪,靠牆角的梨樹只剩幹枯的樹幹,夜色淡薄朦胧,幾乎要與大地形成一色。

胡二停好車後,不斷搓着手朝裏面跑來,他裹得嚴實,裏三層外三層,幾乎是要将所有的衣服都套在身上,頭上還帶着有外檐的綠軍帽,本就不太聰明的長相更顯傻裏傻氣。

他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張揚着喜事。

屋內異常安靜,胡二說完話後愣了愣,沈問保持着靠坐的姿勢,眼簾半阖,直到人走到跟前他才睜開眼,神态清明,絲毫不見疲意。

“繼續盯着他,将他的上家跟下家全部找出來。”沈問神色冷淡吩咐。

客廳是有電暖爐的,但沈問沒有用。這屋子與院子裏一樣冷,甚至因為空曠安靜更冷,胡二坐着忍不住再次搓手,聽着沈問的吩咐點點頭,渴望的目光盯着那暖爐,“哥,有暖爐你怎麽不用?”

要知道現在暖爐是稀罕貨,沈問擺家裏的這個是別人送的,據說是專門去了趟南方與那些做外貿的人交換來的。

“想用自己開。”

“诶!”

胡二立即起身蹲在暖爐前不斷搞鼓,這玩意他不會用,上下跟摸寶貝一樣才尋出跟細細長長的電線,估摸着應該是插電的線。

他插上之後保持蹲着的姿勢,沒一會明亮暖黃的光落在他身上,很快就感受到了暖和。

沈問的視線落在胡二身上,随口問道:“今天初幾?”

“大前天過了除夕,今天初三。”胡二将這些日子記得清楚,很快就答上話來,他身子暖和起來動了動腳,将手套脫了繼續烤手,臉很快被曬得通紅。

“走親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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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走得早,親戚沒幾個,早走完了。”胡二老家就在東安縣,不用像其他兄弟那樣東奔西走。

沈問不說話了,眸色阗黑,長眉似劍,即使坐在那不說話也輕易給人一種壓迫。

“诶,嫂子呢?”胡二才恍然發覺這屋子冷清安靜得很,一點都不像過年。

胡二比孟長安大上幾歲,不方便叫哥,更不好叫小孟小安之類的,當着沈問的面他是不敢這樣叫,思來想去還是叫嫂子最好。

沈問眸色微動,“他回家去了。”

“哥,嫂子怎麽就丢下你一個人回去了?” 胡二立即為沈問打抱不平了,進門的時候還不覺得怎麽樣,現在越看越覺得他沈哥孤零零的,別人家過年熱鬧得很,就他這死氣沉沉,根本不像是過年。

“嗯,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他?”沈問心情似乎變得高興,帶着詢問的語氣問道。

“那肯定啊!”胡二一拍大腿,“誰家過年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咱這一年忙到尾不就是求這個嘛。“

“哥我跟你說,咱們做男人的就要舍得拉下臉,臉皮厚一點,無賴一點沒事的,多纏纏,山不就我我就就山。”胡二越說越真情實感給沈問傳授經驗。

“嗯,你說的對。”沈問起身,高大颀長的身材在燈光下顯出一道長長的身影。

胡二仰頭望着沈問,見他開始披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胡二急忙站起身,遲疑的問:“……沈哥你這是要出去?”

“嗯,你走吧。”沈問毫不留情地趕人。

“哥,這……”胡二還沒反應過來,看看地上的暖爐看看沈問,心裏想他沈哥果然變了,以前都不會趕人的。

“你想要就把它帶走。”沈問本來是戴上了手套的,忽然間又将手套脫下。

胡二已經将暖爐抱在了懷裏,裂開嘴角傻樂,見沈問走了出去連忙跟上去殷勤的問要不要他來開車。

沈問拒絕并催促胡二快走,他要鎖門。

孟長安沒來之前,沈問是不在意鎖沒鎖門的,以往幾個兄弟累極了他也會将人留在一樓湊合一宿,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這裏成了他跟孟長安的小家,不能留外人,任何人都不行。

天寒地凍,北方的冬天是幹冷幹冷的,風吹在人身上刺骨拔涼。

小院的鐵門上了鎖,汽車前後燈亮起,車輪在雪地裏壓出兩道長長的車轍印。

前幾天東奔西走,孟長安回來後就發了燒,接着幾天沒怎麽出門,院子裏吵吵鬧鬧人來人往他也沒出去。

晚上,隔壁響起說話聲,孟長安被吵醒,睜眼緩了一會,鐵門哐當猛地合上,孟長安才懶懶起身走至窗外,只見兩男一女相攜出去。

走在中間較矮的身影是孟茹,她的左右毫無疑問是于乾與宋吉林。

孟長安摸黑拉到開關,戴好眼鏡後忍不住淺淺咳嗽,水杯中的水是下午倒的,現在已經涼透了,孟長安披上外衣想去廚房燒水,可剛一推開門迎面來的冷風讓他打消了念頭。

剛睡了一會,現在精神了不少,孟長安便坐在窗前看書。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孟長安打算一邊上班一邊複習,他現在成年了,将來需要錢的地方只多不少。倒不是說孟長安不重視高考,只是他對自己更有信心。

冬天看書,沒一會身子就冷了,孟長安起身去到牆角燒起煤炭,同時将窗戶與門打開一角,防止中毒。

外面的風很大,呼嘯的風不斷吹動門窗。

孟長安低頭寫字,很快就趕上因過年而落下的進度。

他認真極了,漸漸忘了時間。待擡頭放松時發現院子外面亮着車燈,一閃一閃,也不知道亮了多久。

這個情形肯定不是于乾的車,孟長安站起身推開窗,刺骨的風撲面而來,他隐約看清站在車邊的身影,很是熟悉。

孟長安再次披上外衣,點了盞煤油燈往外走,一向好脾氣的他見到人時忍不住罵了句傻子。

沈問側了側身為孟長安擋風,煤油燈提在他們中間,不大明亮的光線照得青年出奇的漂亮,眉眼生動好看,連罵人生氣的模樣都是漂亮的。

“跟我進屋。”孟長安不做多想想要拉過沈問的手,沈問避了避,沒讓他牽。

“手冷,會凍着你的。”沈問低聲說。

孟長安沒好氣的瞪他,“活該。”

他執意牽着沈問的手,煤油燈不知不覺到了沈問手中。雖說是孟長安在前面帶路,但沈問對這院子的布局早就熟記于心。

甫一進屋,孟長安松了口氣,這才好好去看跟在身後的男人。

沈問在觀察這間不大的屋子,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孟長安的卧室,空間不大但擺放得整整齊齊,書桌上擺滿了書,攤開的書本,寫的到一半的筆記,搭在椅子上的外衣,稍顯淩亂的床鋪,處處都布滿了孟長安的氣息。

這裏同小辦公室一樣沒有多餘的凳子,孟長安幹脆讓人脫了外衣坐床上去。

“上去暖一下。”見男人不動,孟長安催促。

“身上髒,還沒洗澡。”沈問低垂着眼,聲音也是低低的,看上去有幾分落寞與可憐,偏這人長相生得野性俊冷,畫面沖擊着實讓人有些意動。

孟長安一想到這人在外面傻站着就到底沒真的生起氣來,“後院有個澡房,将就洗一下?我去給你燒水。”

“不用,我過來就是看看你。”沈問伸手拉住孟長安的袖子。

孟長安回頭,看着男人的模樣,說不出狠心的話來。

他閉了閉眼,拍開了沈問的手,問:“怎麽想的?”

“想看看你。”

“說實話。”

“跟我回去。”

“……”

孟長安不說話了,轉身就要出門,沈問以為他生氣了快走一步擋在他跟前好聲好氣的将前因後果交代。

他不是一個好徒弟,學不會胡二油嘴滑舌的腔調,關鍵時刻他覺得還是坦誠比較好。

青年面無表情聽他說完,風吹動男人的衣角,孟長安被沈問擋得嚴嚴實實絲毫不覺得冷,他扯了扯沈問,沒扯動。

“安安要做什麽?我幫你做。”沈問低頭哄人。

“去後院取行李。”孟長安看他,目光清淩淩的。

只見下一秒,男人身上低沉的氣氛一掃而空,勉強壓住上揚的嘴角,“我去取,你在裏面不要出去,外面冷。”

似乎擔心孟長安後悔,男人轉身合上門就往外走。

孟長安維持着生氣的表情直至男人徹底消失在轉角他才忍不住笑了出聲,眉眼彎彎,不知什麽時候他竟然覺得沈問傻乎乎的了。

他先前收拾過行李,所以這次只需要将書架上的書籍與衣櫃裏的衣服及床上用品簡單收拾一下就行,好在沈問是開車來的,要不然孟長安還真不能徹底離開。

東西全部搬上車,孟長安所在的這間屋子瞬間變得空蕩蕩,一如他來之前的模樣。

這次離開估計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孟長安其實是個很分得清的人,他跟孟茹,爸爸媽媽跟爺爺奶奶,從來都是單獨存在的個體。過去的糾紛瓜葛不能論清對錯,索性就徹底斷了。

老家從來都不是他的老家,他只是借住在此的客人。

孟長安上了車後就很安靜,沈問看了眼後視鏡,青年已經靠着座椅睡着了,他身上還披着自己的大衣,臉小小一張,被衣領虛虛遮住。

沈問放慢了車速,比起來時的迫切,回去的路程明顯更長一些更緩平穩一些。

車在院子裏停下時孟長安還沒醒,沈問熄了火下車繞至後座,打開車門彎腰将青年抱了出來。

孟長安很輕,抱起來柔軟一團,裹滿暖意,沈問看在眼裏只覺哪哪都可愛,想将青年全部占有、将他鎖起來、讓他只能見到自己一人的沖動來得又急又快,沈問眸光深沉,低頭在青年的額角親了親,力道很輕,如對待易碎珍寶一般。

浴室裏水流聲嘩嘩作響,孟長安睡得迷迷糊糊間醒了過來,睜眼時還分不清身處何方,過了一會他意識清醒,心想,已經到家了啊。

孟長安本來是想等沈問洗完澡出來與他說說話的,可沒想到沈問洗了很久,久到孟長安再次睡了過去。

當沈問上.床時,外面的天已經是潑墨的黑,不透一絲光亮。

他剛躺下懷裏就多了個人,沈問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孟長安的額頭,熱乎乎的,與他自己一對比,幸好沒有發燒。

孟長安埋了埋臉,不願被他打攪。

沈問也只是給他探了探溫度後沒再折騰他,後半夜沈問沒有任何睡意,明明身體感到疲倦了,他的精神卻格外亢奮。

他認真的看着孟長安,生怕人突然消失,擔心再一睜眼眼前依舊空蕩蕩,冷清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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