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玫瑰口紅

第38章 玫瑰口紅

天明, 外面在下大雪,長街上積累的都是厚雪,要去酒店上班的黎爾車技不好, 不敢開車,站在街邊等車。

溫知宴的車從地下室開上來, 停在她身邊, 招呼她上車。

昨晚見識了溫知宴要是別人不讓他滿意,他能當場犯渾的那股野痞,黎爾乖乖上去了。

車過一個路口, 黎爾的手機震動。

微信上,馮老太太今日不打算外出, 叫黎爾陪她去打四圈。

【黎姑娘, 趕緊來, 我們這兒牌搭子不夠,你趕緊來坐一方。】

黎爾皺眉,感覺自己最近怎麽跟《色戒》裏的王佳芝似的, 要穿旗袍,要打麻将,就為了跑業務, 做人真難。

人家王佳芝是為了搞革命, 她呢, 很膚淺, 就是為了搞錢。

這個馮老太太現在對她産生了好感,因為聰明的黎爾一直在投其所好, 以前她也有接觸過這樣年紀的高門老太太, 可是她們得身份遠遠沒有馮餘喬來得高。

黎爾受集團董事特別關照,去争取馮餘喬的項目, 內心異常忐忑,做事一直小心謹慎。

可是一直得不到馮餘喬正面開口如她的願,她也有點受挫。

黎爾癱在副駕,今日她沒有穿旗袍,穿了一件修身針織長裙,外搭一件長呢大衣,裙子是奶白色,大衣是煙灰色,腳上的靴子也是黑色。

從她着裝的色彩跟風格,溫知宴能感到今天她興致不高。

黎爾被馮餘喬叫去陪打牌,黎爾想,是不是精明的老太太在試她。之前她送的中藥跟壓襟,馮餘喬都很喜歡,誇她有心。

盛情的心是誰都有的,現在叫她去牌桌上,老太太是要試她的人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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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黎爾真的不會打北方麻将。

這下真的把她難到了。

“怎麽了?”單手握方向盤的男人忽然問道。

黎爾還以為他沒在乎她的神情變化,因為上車後他一直在跟公司的人講電話聊公事。

“沒事,工作上的一點小事。”黎爾回答。

“馮老師又在給你出難題了?”溫知宴問。

他們那群長輩,從小看他們這群人長大,一直在一個環境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溫知宴知道馮餘喬是什麽樣的人,她是外表收斂,內裏張揚的人,不然也不會養出宋禹那樣的纨绔外孫出來。

陌生人要想讨她的歡心,得她的信任,屬實會不容易。

“不是,就是叫去打麻将。”黎爾回應,“最近領導只讓我陪她,其他工作都暫時擱置。”

黎爾說完,無奈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不會打?”溫知宴問。

“會一點點。”黎爾缺乏自信的說,“蘇城麻将。”

一直在北方地區生活的馮餘喬他們的玩法肯定不同。

溫知宴牽唇,淺笑了下,“要不我下班教你?”

“不用了,你每天那麽忙。”黎爾才不好意思麻煩溫公子為她做這種瑣碎小事。

“今晚你本來是上夜班?”溫知宴好像記得關于黎爾的每一件事,哪天是白班,哪天是夜班,哪天車子限號,哪天生日,甚至除開這些的更多。

黎爾好奇,他是本來就天生記性好,還是專門在為黎爾記。

“嗯。”她答應。

“晚上我來住四季雪,教你打麻将。”溫知宴忽然很獨斷的說。

“嗯?”黎爾驚異的看向男人。

溫知宴半揚着頭,在專注的開車。骨節分明的冷白手指搭在Chiron的方向盤上,銳利的下颚探在半空。

黎爾從那一處銳點上揚,移到他優美的側臉上。

她以為她聽錯了。他面色很平靜,不像是在開玩笑。

愣了愣,黎爾說:“宋禹現在住在四季雪。”

“他今晚有人請他去賽車,借了我的P1,要玩通宵,不會回來。”溫知宴說完之後,戴上了藍牙耳機,繼續跟謝旻交代今天在新能源公司那邊的行程安排。

這個姿态的意思就是不容黎爾再對他做拒絕。

等男人去聊他的公事,黎爾自己品味了一下,适才他說話的意思。

就是今晚溫知宴會來住她上班的酒店頂層,屆時還會叫她到他的房間裏去,說是要教她打麻将。

黎爾感到真的無法拒絕,這是假老公對她面面俱到的體貼。

然而她心裏怎麽覺得這個邀請那麽暧昧,特別是被溫知宴這樣的男人含義未明的說出來。

車眼看快要到儲運悅榕,黎爾不想被人目擊自己坐布加迪上班,到時候撒個謊說是今天雪大,不敢開車,随便在網上約的網約車,同事也不會相信,誰用布加迪跑網約車,家裏有礦了還出來跑單嗎。

“車停前面可以嗎?早餐有點兒沒吃飽,我想去便利店買個飯團。”黎爾指了指臨上班點附近不遠的便利商店。

“好。”溫知宴服從的讓她在便利商店下車。

灰藍色Chiron停泊。

“再見,上班愉快。”黎爾解開安全帶,坐豪車,陪美男的體驗談不上愉悅,很驚心倒是真的。

溫知宴開超跑,完全是當代步車在開,沒有狂飙的車程并不颠簸,黎爾的心是為他這個人驚的,他比天價超跑更優美跟完美,且充滿壓迫感。

跟他共處狹小空間裏,黎爾一直呼吸凝滞,昨晚其實她沒有睡好。他的密友在餐桌上提及他大學時有喜歡的人。

黎爾暗忖該不會是什麽替身梗落在自己身上了。

哪天白月光回來了,她得收拾細軟,趕快離場。不會那麽俗吧,現在程餘欣都不看這種梗的小說了。早過時了。

黎爾胡亂想着,要邁步下車。

”爾爾。”男人一聲輕喚。

“嗯?怎麽了?”黎爾回頭,以為自己是忘了什麽東西在他車上。

然而回轉頭來,遇上的是男人探頭上來,噙住她的軟唇,厚掌扣住她纖細的後頸,輕輕摩挲,也是緊緊鉗制,不讓她逃開這個吻。

他早上用了漱口水,還刮過胡子,用了須後水,口腔跟下巴邊上全是潔淨的薄荷跟桉樹的潔淨味道。

本來是冷香調,然而這麽摩挲在黎爾的軟唇邊,卻令黎爾感到逐漸的溫熱。

他下巴好硬,舌頭好粗,男性性征強烈,這麽對待黎爾,黎爾羞赧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黎爾氣喘,已經不能呼吸,只能靠他偶爾賞給她的間隙吸氧。

濃吻結束,溫知宴的唇貼黎爾發燒的耳朵。

“不要聽宋禹胡說。”他粗啞的聲線,綿軟的語調,在哄黎爾。好像是他覺得黎爾為他吃醋了,他在哄黎爾。

黎爾心跳增速,不知如何回應他,只怕說多錯多,越描越黑。

溫知宴就着她繃緊的脖子安撫,手在她的鎖骨邊撩撥幾許,告訴她:“晚上記得來四季雪見我。”

“你襯衫……沾我口紅了。”黎爾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猜,他現在的臉跟眼眸都一定十分的勾人。

黎爾之前已經見過幾次了,再多見幾次,就會抵抗不了的為他沉淪了。

黎爾只能把視線定格在男人的白襯衫胸口。

他今天穿黑色手工西裝,修身款,沒打領帶,襯衫領口松開三顆紐扣。

黎爾适才被他勾着濕吻,中間難耐刺激,躲避着,在他滾燙的胸口蹭了幾下,無意間将她的玫瑰奶茶色口紅蹭到他的襯衫紐扣縫上。

很明顯,他就這麽去上班,會被他的屬下看見,也許還會被人拍照深扒,說溫知宴有女人了。

“我到公司會換。”溫知宴悶聲,淺提了一句。

再度在黎爾額頭上印下一吻,與她分別。

黎爾很快挽着手袋,下車去進了便利店。

大雪紛飛的長街上,灰藍超跑駛遠。

黎爾站在便利店擺得琳琅滿目的貨架前,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感官能感受的還是男人身上那股濃烈潔淨的氣息,還有他吻她時候那股灼燙。

即使黎爾什麽都沒說,溫知宴也發現了,昨晚她沒有睡好,因為聽宋禹在不經意間說起溫知宴在大學時曾經為了某人經常出國。

早上他送她上班,主動提出要教她打麻将,還在分別之際,将黎爾濕吻得缺氧,是不是都是為了哄黎爾不要再吃醋了。

好歹她現在是跟他正式領證的溫太太。

“您好,需要什麽,請随意選購。”便利店的工讀生見到黎爾進來後,就呆呆的站在那裏,善意的招呼她道。

黎爾這才回神來,去買了一罐罐裝咖啡,想給自己提提神。

*

黎爾今日換酒店的黑色西裝套裙上班,在前廳部的辦公室把自己的文書工作處理完,她才坐電梯去頂層拜會馮餘喬。

馮餘喬不在,帶着她的貼身傭人周瓊下樓到花園去散步了。張屏坐在客廳裏用電腦。

黎爾禮貌的打完招呼,準備要離去,張屏告訴她,主卧裏有副挂畫的顏色太濃烈,刺着老太太的眼,要她立刻改善一下。

“不知是哪一副?”黎爾立刻慎重的詢問。

“進屋東面牆上那副。”張屏說。

“嗯,好,我馬上去查看,然後調整。”黎爾去了主卧,路過偏廳,碰巧聽到兩個年輕女子的說話聲。

是馮餘喬這次一直帶在身邊的漢服設計師,樸娅,黎爾見過幾次,不過只是打過招呼的關系,對她了解并不深。

另外一個應該是她的朋友,也是漢服設計師,這次馮餘喬辦宴會,她們一起過來,給模特兒做現場的着裝調整。

只聽得聲音尖一些的女人問:“馮老師該不會被那個女前廳經理哄得真要在這家酒店辦宴展吧?”

“誰知道呢,本來說是只住一天,現在也沒說住多久。”樸娅回答。

“那個女經理挺有本事的嘛,聽你說住進來第一晚就送中藥,送旗袍壓襟,這簡直就是精準打擊熱愛國風文化的馮老師的心啊。”

“可不,人家可是狠狠做過功課的,來争取千萬級別的項目。”樸娅前兩次遇到黎爾都是客客氣氣的,現在背地裏提起她倒口氣異常的發酸。

只因為黎爾輕易的就贏得了馮餘喬的歡心,還引起了宋禹跟溫知宴兩個高門公子的注意。

“你說馮老師還有意撮合她跟宋禹?不會吧?”

“嗬,誰知道呢,反正昨天她是跟宋禹一起陪馮老師出去看京戲了,馮老師晚上回來說晚餐的時候溫知宴也來了。”

“溫知宴?!北城溫家的溫知宴?!”提到溫知宴時,兩人的口吻都無端激動了好幾個度。

“對,不知何故,感覺他這次對馮老師在哪裏辦宴會還挺在乎的。”

“為什麽啊?跟他無關不是嗎?”

“我也不懂唉,不過這個女經理是真的讨厭,前兩天不穿工作服,妖裏妖氣的穿旗袍,總上來轉悠,我看了就煩,今日馮老師一起來就想叫她來打四圈。她也配?”

“寶格麗的那個姓趙的不是到處散布她的八卦嗎?說她家裏情況特別差。她爸出軌找小三,搞大別人的肚子,她當聖母,這些年一直在掙錢養小三的兒子……”

聖母。

黎爾聽到了這個詞。

第一瞬間,她感到心被一千根針紮了。

等那股難受逝去,她腦海中出現聖母瑪利亞慈祥的模樣,沒什麽不好,如果人真的能在俗世之中當成聖母,證明此人真的是有本事的,夠忍耐夠豁達,善良到了極點,甚是難得。

黎爾暫且當成是一種誇吧。

“你把這些告訴馮老師了嗎?聽完之後肯定不會再想跟她打四圈,更不想撮合她跟宋禹了,宋禹是什麽人啊,給他配一個家裏鬧得雞飛狗跳的女服務員,這不是在玷污宋禹的出身嗎。”

樸娅嘆氣,“我哪敢到老太太跟前去嚼舌根,我只是一個設計師而已,跟她沾了點遠房親戚關系,她才願意把我帶在身邊。”

“別擔心了,宋禹那種花心浪蕩的公子爺,就算真的能看上那個女經理,也不過是短暫時間的事,跟過宋禹的女的還算少啊。倒是從來不碰女人的溫知宴,別讓這個女經理悄無聲息的搭上了。”

樸娅笑得尖刻的綿長:“她搭上溫知宴?這個笑話好好笑啊,我嘴角好疼,我真的笑裂開了。有可能嗎?她一個蠅營狗茍的女服務員,人家溫知宴是什麽家世?”

“那娅娅你努努力呗。這次跟馮老師來璃城還不是就為了沾這點好,知道溫知宴肯定要來拜會馮老師。”

樸娅嗯嗯了兩聲,後知後覺她跟朋友在偏廳這兒說閑話時候,好像有個人影過去。

“外面是不是有人走過?”樸娅怕張屏或者周瓊聽見,這兩個老太太身邊的人特別有城府,要是聽見她這樣嚼人舌根,肯定會完全否定她這個人。

樸娅這次到璃城來就白來了。

樸娅探頭的這瞬,黎爾已經邁步離開,樸娅以為只是自己的幻覺,外面其實沒人聽見她們說話,沒在意。

然而黎爾還是聽見了那些話。

有人觊觎溫知宴,嫌棄黎爾的出身,認為她不配踏入這個高門世界,然而事實上是,她已經做了溫知宴的太太一年。

黎爾到馮餘喬的卧室裏,循着張屏說的,找到了那副顏色絢爛的古畫。是明代畫家藍瑛畫的一副國畫。

數座山風簇擁在一起,被雲霧缭繞,蜿蜒型排布的群山中,畫者用朱砂繪制小草以及各種顏色的樹,從□□、豔紅、青、藍、到綠色等誇張多彩的色調,山巒的顏色則以青跟藍為主。

畫面色澤濃豔,卻意境悠遠。

一個穿灰白長袍的高士拄仗,行走在山林之間。【注】

其實這是黎爾在鼓樓泉最喜歡的一個布置,每次來到這個卧室,見到這副挂畫,黎爾心裏都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如今卻被張屏高知這幅畫色彩太過冶豔,太抓人眼球。

黎爾無奈笑笑,取下挂畫,從卧室裏走出,見到樸娅跟她的朋友已經在盛情迎接去樓下散步回來的馮餘喬。

老太太今天精神很好,穿一件圓領毛衫,格紋蘿蔔褲,腳踩運動鞋。

本來是在被樸娅跟黎爾不認識的一個女孩獻殷勤,應該是無暇顧及穿酒店統一款式制服套裙的黎爾才對。

哪知,見到黎爾手裏卷着一副卷軸畫,馮餘喬不聽樸娅她們瞎唠叨,反而問:“黎姑娘手裏拿着什麽?”

“是您卧室裏一副畫,張先生說顏色太刺眼,要我換下,我這就去後勤部給您換一副別的素雅些的來。”黎爾笑着回答。

其實她現在心情很差,感覺自己的家世還有品味都無法融入高門大戶的喜好。

偏偏她還是跟溫知宴領證結婚的太太。

鶴立雞群是卓越不凡。

反過來,是自取其辱。

但是黎爾還是得笑。

“哪副畫呀?”馮餘喬問。

“白雲紅樹圖。”黎爾回答。

“張屏是不是誤會了,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畫不好了?”馮餘喬睨向張屏,她猜一定是張屏在擅自做主的幫她為難黎爾。

顧念黎爾對他們有所圖,就想法子給黎爾下馬威,張屏經常這樣做。

“挂回去吧。”馮餘喬笑吟吟的說,“我幫你挂回去。這畫我很喜歡。豔而不俗,脫塵出世,跟黎姑娘這人有點像。”

“馮老師說得太過了,我才沒有這樣好的優點。”黎爾汗顏,她這個在五星酒店打工的市井姑娘怎麽能跟這副名家古畫相比。

這畫是拍賣品,适才黎爾取下的時候都戴了白手套,文物修複師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定期來這裏為它做養護。

黎爾打一輩子工賺到的錢,都不值它的價錢。

“哎呀,怎麽總叫我馮老師啊,我不喜歡你這麽叫我,以後叫我馮婆婆好了。”馮餘喬主動跟黎爾親近,要她改稱謂。

“馮……老師,別說笑了,您正當盛年,當什麽婆婆啊。”

“我就想當婆婆啊,可惜沒人當我孫媳婦。後來你跟宋禹聊得怎麽樣了?”

黎爾沒想到老太太真的有給她做媒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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