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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差爺！”

何家人看見家裏有人官差來, 吓都吓死了！趕緊迎了過去，一個個面帶笑容不說還彎了脊梁，話沒說一句, 已經點頭哈腰了好幾次。

“不是要分家嗎，開始分吧。”二堂哥沒搭理何家人，可他的話卻讓何家人一個個懵了。

他們何家分家, 同旁人有什麽幹系？

何家人盡管懵, 但只以為這幾個官差是過來看熱鬧, 便趕緊的擡了凳子讓人坐下，還泡上了茶, 之後對着大兒子一家，卻是板下了臉來。

“你們還杵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緊滾！”何父對着大兒子呵斥, 何母卻多說了一句, “今日你走出了何家的大門，何家就沒有你這個兒子，你走還是那顧氏走, 你自己掂量吧。”

何母自覺地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對得起大兒子了，卻不料他們夫妻這話一說，旁邊喝着茶的差爺卻是笑了起來。

“可真是新鮮啊，誰家分家是這麽分的啊？據我所知, 那是你家老大吧, 長子嫡孫啊。”二堂哥這話說了之後, 便喊了一個村人上前，這村人年紀頗大, 瞧着怕是已經年過六十。

老漢出來之後，二堂哥便問了老漢幾個問題。

“何家在何父上一代是多少田地, 如今又是多少田地。”

“回差爺的話，何家原先有三十幾畝水田，前幾年賣了不少，近些年雖然買了些回來，但還是不及早先時候，大概只有二十畝。”老漢年紀比何父阿爹還大，他說的話別人自然信服。

在場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村裏為何突然來了官差，可這會兒已經有人猜到了。

也不管村人的竊竊私語，二堂哥繼續問道：“村裏人可都是長子長孫繼承家業？”

“大多人家确實是如此。”老漢繼續回答。

二堂哥再問：“何家老大這些年，還有他媳婦兒可有任何不孝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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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這回，不止那老漢，好些村人也跟着附和。

“既如此，這個家還得重新分。”二堂哥這話說了之後，沒理會何家人，而是看向了何家村的村長，還有何家的族老們。

二堂哥先前可不是在村裏亂轉，他将何家的事兒了解清楚了之後，便對村長還有何家的族親說了這一句話，‘原來嫁來這何家村的女人，給婆家家當牛做馬十幾年就得被趕走啊。’

這年頭，名聲對于任何人都是重要的，一家人的名聲影響的可能是一個姓氏，也可能是一個村子。

這何家村不知道有多少外來婦，若是村子名聲臭了，外村的人不肯嫁進來，那麽害的可就不是一家兩家人。

除卻名聲問題，二堂哥他們穿着官家服侍，卻明擺着要給顧錦玉撐腰，如此，哪還有人不明白，這是人家的靠山來了，何家讨不了好了。

民不與官鬥啊，誰敢惹差老爺啊。

不等二堂哥再開口，何家的族親還有村長便開始勸着何家夫妻，可何家夫妻不甘心白白放走了大兒子一家，還得給銀子，便咬緊了牙不松口！

“就算家産是給長子嫡孫，可他膝下無子，已是斷了何家香火，沒有資格繼承家業！”

二堂哥見這對夫妻骨頭還挺硬，便說了先前想到的因由。“但你手上的産業也是繼承自何家，并不是你靠着自己得來，你和你兒子都是何家子孫，你有資格替何家先祖趕何家子孫出何家？”

“啊這........”

“他是他阿爹啊！”

二堂哥眼見衆人疑惑，卻并不心虛，而是站起來一本正經說道：“這是大晏律法所載，你們難不成還想與律法抗衡不成？”

“律法有言，繼承而來的祖産，家中子弟人人有份，便是何老大膝下無子，他是何家的子孫也能分得一份屬于自己的家産。”

二堂哥進了衙門之後，便在看有關的律法，他識字不多，且接觸時日又短，好多東西都是一知半解，但他說的有模有樣，加之這裏都是平頭百姓，大家也不知道什麽律法，自然反駁不了他說的話。

二堂哥見衆人被他唬住，便幹脆将話說了個清清楚楚。

何家分家，若是老大膝下有子，便要分得大半家産，如今他膝下無子，便只能與其他兄弟均分家中財産。

“何家如今有三子，便要将家産分成三份。你夫婦二人，若敢有偏頗，便随我去公堂吧。”

二堂哥同他的兩位同僚，都擺出一副何家夫妻敢有不公便立馬把人帶走的架勢，可這會兒何家夫妻卻反悔了，他們不分家了。

“不分了，差爺，我們不分家了！”何母原本就不想分家，她只是想将大兒媳趕走罷了，如今不止得分家，還要分銀子出去，她哪裏肯啊！

何母反悔，何家人都跟着附和，這個時候倒是表現得一副母子情深，兄友弟恭的樣子，一個個的都要去親近家裏的老大了。

顧錦玉見婆家人反悔，着急的不行，她嫁到何家不是一天兩天了，家裏人的德行她知道。

她知道，何家人不可能妥協的，他們就是想将官差打發走，然後再繼續折磨她罷了。

今日，雖有官差為她撐腰，可那些畢竟是外人，等到他們一走，她只會被婆家虐待的更狠，而到時候，她也沒臉再求任何人幫忙了，畢竟今日讓人家白忙活一場。

顧錦玉着急的拉着丈夫的衣服，不斷地沖着他搖頭，何大龍拍了拍妻子的手，讓他安心之後，只看了他爹娘一眼，甚至都沒去看親熱的拉着他的兩個弟弟，幹脆說道：“還是分家吧。”

“老大你敢！”何家兩夫妻都急了！

何大龍見爹娘急了，他自己倒是沒什麽表情，他二弟三弟又接着說道：“大哥，爹娘都是為了你啊！”

“是不是為了我，我知道。”何大龍對着兩個弟弟擺了擺手，不想再說其他，之後對着何家族老說了，“麻煩各位長輩親戚作見證，這家還是分了吧。”

明确了态度，何大龍最後看了他二弟一眼，想說些什麽到底什麽都沒說。

他如今管不了那麽多了，且他這二弟也從沒有在爹娘偏心的時候幫過他一次，無所謂了。

眼見這家是分定了，何家夫妻也顧不得其他了。

“分家可以，但這家不可能分成三份，我和他阿爹還沒死呢，分成三份我們怎麽辦？我們将來早晚是要靠人養的，若是分成三份，将來誰養我們？誰養我們都不公平。”

何家夫妻說了這話，衆人也覺得有理，何家族老看向二堂哥他們，二堂哥點了點頭便說道：“你們選個人兒子養老吧。給你們養老的人獨得一半的家産，剩下的一半另外兩兄弟均分。但，相應的，剩下的兩個兒子也不負責你們的養老問題。”

“應該應該的，村裏都是這樣的。”二堂哥的話沒人反駁，因為村子裏都是這樣分的，家産拿大頭的人負責給父母養老。

何家夫妻不甘心的看了家裏老大一眼之後，指着老三道：“我們選老三，我們要跟着老三過。”

何家夫妻的選擇同衆人所想一樣，如今什麽都說好，只剩下分家了。

何家如今有水田二十畝，旱地三十畝，老三獨得一半，那便是十畝水田十五畝旱地。

何大龍便分得五畝水田，還有七畝五分的旱地。

田地分好，便是家中物什和銀錢，分銀錢的時候，何母大大方方将錢罐子拿了出來，可裏面的銀子倒出來卻只有幾兩碎銀和幾十個銅板。

就在衆人都感慨何家也不是表面看着那麽風光的時候，何大龍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都分家了，阿娘還是把銀子都拿出來吧。’

何大龍話落，也沒管龇牙欲裂，好似要将他吞吃下肚的阿娘，三兩下的拜托了他娘的糾纏，爬到他娘的床下，又拿了一個錢罐子出來，和一個大木匣子出來。

這回這個錢罐子和木匣子倒出來的東西就不是幾兩碎銀了，而是将近三百兩整銀，外加十慣銅錢。

“逆子！逆子！”何母看見給小兒子藏起來的銀錢被拿出來，原本要去狠狠地教訓大兒子，可氣急攻心之下卻是緩緩地坐到了地上，但這會兒她家裏人竟然都沒管她，她的小兒子和兒媳婦兒竟然直接跨過她的身體，過去搶錢去了，她手還被小兒子狠狠踩了一下！

“我看誰敢！”衙差是有佩刀的！

何家人開始搶錢，二堂哥直接拔出了佩刀，吓得何老三和他媳婦兒趕緊的放心愛了木匣和錢罐，但他們卻眼神淬毒般的盯着何大龍。

何大龍這會兒哪還會搭理何老三，直接開始分銀子了。

說好了何老三分二分之一，他也幹脆，拿了一百五十兩和五慣銅板放在一邊，可放在一邊的銀子，何大龍卻不準備他三弟動。

“憑什麽不給我。”何老三氣急，他害怕他大哥仗着有靠山吞他的銀子。

涼涼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何大龍只道：“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你放心，不該我拿的我不要。”之後，他便和老二分了剩下的銀子。

顧南風幫着他二姐将田契和銀子收好，為了保險，他幹脆将銀子拿給自己兩個哥哥放着，他害怕何家人還要作妖，銀子還是在哥哥們手裏安全點。

田地銀子都分了，眼下便是家裏的東西了，何大龍分的倒是仔細，連鍋碗瓢盆鋤頭鐮刀，甚至背簍都給分了，他這樣子看的村人咂舌！

大家都沒想到，這平日裏老老實實仍憑家裏壓榨的何老大，竟然也會有這麽自私的一天，啥都想拿走啊。

別人的眼光，何大龍也不在意，不說家裏那些小東西了，他連筷子都給分走了。

家裏東西都分好了，何大龍便指着屋子說道：“這屋子剛建起來的，當時花了整整一百二十兩，一百二十兩分給老三六十，也還有我的三十。”話落，何大龍一點不客氣，直接從屬于老三的那堆銀子裏拿了三十兩出來，末了還看了老二一眼。

老二被爹娘狠狠瞪着，卻還是将屬于自己的三十兩拿了。

“好了，走吧。”

何家這個家終于分好了，可天色也晚了，但顧南風他們沒有打算逗留，他們準備連夜回家。

來之前，顧南風是盼着他二姐一家可以同他一樣落戶梅家村了，可如今二姐他們分到了這麽多的東西，他不确定二姐夫願意背井離鄉的跟着他們走了。

顧南風正擔心，他二姐夫便往村子裏去了，再回來的時候還架着一輛馬車。

“梅兄弟他們的馬車裝不下這麽多的東西，我讓張二哥送我們去，也順便讓他認認路，往後到了梅家村也好去找我。”何大龍笑着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開始裝東西。

而有了他的這話，所有人都高興了，因為他們确定了，何大龍要帶着一家人安家在梅家村，他們今日也算沒有白忙活。

梅家幾兄弟同顧錦玉一家可沒什麽交情，他們這麽忙前忙後為的自然是顧南風，如今遂了顧南風的心願，他們都高興得很。

大家一起回去的時候，顧南風就差給他二堂哥供起來了，同人說盡了好話不說，腦子裏還在想着回去要給人送些什麽到縣裏，而他的兩個同僚也得備一份。

人家大老遠的過來幫忙，多不容易啊。

大伯家裏的幾個孩子同顧南風相處不多，但梅家的幾兄弟關系都好，又從小被教育要兄弟齊心，二堂哥能來都是看在自己叔叔一家面子上，但瞧着顧南風同他比往日親近了不少，他也高興。

“那麽客氣幹啥，咱也沒幹啥魚肉百姓的事兒，相反的，還是伸張正義呢，小事一樁。”二堂哥也高興得很，他今日幫了忙不說還狠狠威風了一把，如今正得意呢。

顧南風臉上的笑就沒下來過，他看着後面的馬車，想着他二姐如今總算是脫離苦海了。

前面梅家的馬車滿是歡聲笑語，可後面的何家一家人卻個個沉默着，都沒有說話。

顧錦玉自然是高興的，可丈夫面色不好她便不好表現得太高興，兩個姑娘見爹娘不說話自然不敢說話，他們一家沉默半晌之後，倒是何大龍主動地開口了。

“孩子他娘，你應該是疑惑，我咋想開了是吧，今日竟然敢和爹娘作對了。”何大龍開口說話的時候，一點沒壓着嗓音，前面前面的張二能将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也沒去看妻子臉色，也不等妻子開口，何大龍又繼續說道：“我那日無意間聽見了爹娘的話。他們想要再給我娶妻也不是為了我，是因為那寡婦手裏有一筆豐厚的家産，他們打算等那寡婦過門之後，用人家的嫁妝供養松兒念書。

松兒念書，說好的拜師只要十兩，但那只是一般的弟子，聽說若要那舉人親自授課，拜師費是一百兩，且往後的束脩是十兩每年，可不是二兩。”

“爹娘偏心又不是從你生不出兒子開始的，他們哪裏會在乎我有沒有兒子，不過是想将你趕走，再騙個無辜的寡婦嫁過來罷了，他們做什麽都是為了三弟，都是為了松兒。”

“你若不知道這事，你會休了我嗎。”

“小老三出生的時候，我便絕了生兒子的心思了，那時候松兒可還小。”臉上終于有了點情緒，何大龍瞪了妻子一眼，可被兇的人卻笑了。

“相公，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行，往後我們會把日子過好的。”顧錦玉将身邊的二女兒往丈夫身邊推了推，何大龍撈了二女兒抱着之後，便呵呵笑了出來，開始逗女兒笑，如此一會兒之後，後面坐着何家一家人的馬車，也傳出了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