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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梅阿娘去張家回來之後, 就趕緊的去大伯家裏和阿爺他們通了氣。大伯娘得知梅大河看上的是張家哥兒之後,還抱怨了好一會兒,覺得張家不如胡家。

大伯娘心思梅阿娘也理解, 她也是這麽想的,可兒子喜歡啊,她也沒有辦法。

而且, 她始終覺得, 娶媳婦兒娶個兒子喜歡的, 總是比娶個家世好的穩妥的。銀子能賺回來,但不滿意的媳婦兒, 兒子可不一定能看上,要是一直看不上, 往後家裏有得吵鬧呢, 到時候更煩。

兩人親事阿爺他們知道了之後,也就算定下了,而梅家正式到張家提親之後, 這親事卻讓村裏好些人不解, 他都覺得梅大河和張小滿這兩人,怎麽看也不搭啊,竟然還成了!真是稀奇啊。

梅大河和張小滿的親事,在別人眼裏或許只是一場熱鬧, 議論幾天也就算了, 可這事兒落到了楊翠翠的耳朵裏, 卻是讓她放下了一件心事。

她終于覺得一切都過去了,她也痛快了。

“原來是喜歡哥兒, 怪不得看不上我,合着是不喜歡姑娘啊!”趁着相公出門幹活兒, 楊翠翠拉了她娘一邊說話,兩母子這會兒也想到了胡家的事兒,頓時消氣了。

楊翠翠阿娘那日,上梅家給梅大河說親,因着梅阿娘的态度,她雖然十分幹脆的就算了,沒再多說什麽,可心裏到底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她覺得,梅家人可真是眼高于頂,他家兒子不過是個還沒學到手藝的泥瓦匠罷了,瞧給他們能的,人胡家的看不上了。

可如今有了張家這事兒,她們兩母子都不用耿耿于懷了。

同張家定親之後,阿爺便立馬看起了日子,最後将日子定在了下半年的冬月初八,算起來也就只有半年時間了。

梅大河的親事定下,這對于梅家來說可是大喜事,一家人正坐一起說話,陳繼平便往家裏來了,這一次他是自己來的,沒有帶上兩個弟弟。

陳繼平一到,先喊了梅阿爺,之後也先和長輩打了招呼,最後才說了自己目的。

他是來找顧南風的。陳繼平只說是來找顧南風的,卻不繼續說下去,顧南風便知道,他是想說的話可能是不想讓人旁人聽見,便拉着梅青山和人一起回去了。

兩人領着陳繼平回去之後,陳繼平便直接說明了來意,他是來求顧南風做他弟弟幹爹的。

“前些日子,小三兒一直都是病病殃殃的,我采了好些草藥給他喝了也不見好。昨日,村口茍家的經過家門口,進去看了一下,說是小三兒這是命裏有劫,得要找個幹爹護着才能順利長大。”陳繼平話到這裏,便眼巴巴的看着顧南風,滿眼都是祈求,且那眼眶還紅紅的,看着很是可憐。

顧南風原本就心疼陳家那個小哥兒,如今那哥兒名字還是他阿爺給取的呢,若是能做他幹兒子倒也不錯,只是這收幹兒子不是想收就收的。

給家裏孩子找幹爹這事兒,顧南風也是知道的。

村子幾乎所有孩子出生之後,都會請先生給孩子看八字,看看孩子命裏有沒什麽礙着孩子好好長起來的坎,若是有的話,就要用對應的法子去化解。

而這化解的法子,像方才陳繼平說的是一種,找個和孩子八字相合的幹爹護着,還得刻一個木童子,在童子身上刻下孩子的名字,讓那木童子代替孩子度過那些坎,等到孩子九歲或者十二歲之後,再将那童子燒掉就好了。

更甚者,還得請了先生做法事,幫着孩子化解命裏的劫難才行。

“你把你弟弟的八字給我們,我明日去找我阿爺,讓阿爺找先生算算,看看我夫郎八字與你弟弟合不合,等到看了八字再說吧。”顧南風知道的事情,梅青山也知道,或者說這找幹爹是怎麽回事,大多人都知道。

梅青山直接就替顧南風個回答了,他開口之後,他的回答陳繼平明顯的也能接受。陳繼平對着兩人感謝了一番之後,又把弟弟八字和人說了,便回去了。

陳繼平走了之後,兩人也沒再去大伯家裏,而是開始準備做晚飯了,至于陳家的事兒,顧南風是真的放在了心上,還囑咐梅青山明日一定要去找阿爺,梅青山答應的也幹脆。

“知道了。”梅青山嘴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但他心裏門清兒,他知道陳大娃的打算,他是想找個靠山,對于陳大娃的盤算,梅青山雖然清楚,可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怎麽解決倒是猶豫了起來。

他不喜歡心思太多,算計太多的人,但陳家幾個孩子也确實是可憐,他們平日裏照顧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那陳大娃心眼子那麽多,他們若是真的如了陳大娃的願,也不知道那娃兒到底是會感激他們,還是只會得意自己的算計。

且,這些都是次要的,最怕的是他自大的認為,人人都能被他算計,長成個滿身壞心眼的人。

梅青山倒是不知道,他竟是将陳大娃心頭想法猜了個十成十,且陳大娃對于認幹爹這事兒,那是十拿九穩,覺得鐵定是成了。因為在他的記憶裏,村裏那些說要看八字才知道事情成不成的,就沒有不成的!

結親也好,認幹爹也罷,看什麽八字啊,都是兩家決定了,事情基本就成了。說是要看八字,可那算命先生收錢的!給他生意做他自然什麽都說好。

梅青山心裏糾結半天之後,決定這事兒不管了,交給老天爺吧。若是他的夫郎和陳家那個哥兒真有父子的緣分,他們就認了這個幹兒子,若是沒有也就怪不得他了。

隔日一大早,梅青山就去找阿爺了,他将目的一說,阿爺沉默了一瞬之後,就讓他說了陳家小哥兒的八字,然後将陳哥兒和顧南風的八字一起寫在一張紙上,便往村子裏去了。

梅家村就有個老先生,這老先生姓周,村裏人背着他的時候都喊他算命周。

這算命周年輕的時候,不只是個算命的還給人家看風水,像是屋脊朝向,墳山位置,這些他都在行!而且有時候,還會去外村給人驅邪,據說他還會請菩薩上身呢,因此村裏人都忌諱他家,平日裏基本不往他家那裏去,他家裏也常年都是黑乎乎的。

阿爺往算命周家裏去的時候,不少人都看見了,因為周家實在是太打眼了,周圍都沒有什麽人家,就在黃土坡那裏的山腳下。

阿爺一到,算命周便知道生意來了,平日裏可沒有人到他家裏來。

兩個老頭子也不啰嗦,阿爺簡單地說了來意之後,那算命周接過了阿爺手上的八字,看了幾眼便開始皺了眉頭。之後,他還斜着眼睛看了阿爺一眼,甚至又連着看了阿爺又好一會兒,才指着顧南風的八字說道:“你們家撿大便宜了,這是個富貴命格啊,這是你那孫子新娶的夫郎吧?”

顧南風和梅青山的婚事定下的時候,家裏沒給他們看八字,因為梅青山說了,他早就偷摸看過了,他們相配得很。

梅青山這麽說,家裏人也就信了,畢竟顧南風和梅家人相處得好是事實,且自打他來了梅家,梅家接二連三的有好事也是事實。

先前成親的時候,沒給人看過八字,眼下可就是第一次。聽到先生說顧南風八字好,阿爺臉上立馬的有了笑,一邊撫着自己的胡須,一邊滿意點頭,這個孫子夫郎他确實是很滿意。

阿爺笑着也沒忘了正事,又指了指紙上的兩排小字,示意人繼續說。

算命周給人算了一輩子的命,這八字粗粗一看,就能看出個大概來。

兩個人生肖不沖,就基本沒有什麽大問題,若是月份再相合那就完全可以了,可是眼前這兩個八字,不只是屬相月份日子,就連出生的時辰都是相合的。

“這是我見過的最相合的八字了,你家的孫夫郎能護着......”算命周話說到這裏,還沒說到最重要的事,阿爺便輕咳了兩聲打斷了算命周的話,然後直接掏了銅板。

将準備好的五個銅板掏出來之後,阿爺又掏了十個出來,他掏了十五個銅板之後,便滿臉遺憾的搖着頭,看着算命周說道:“可惜了,我家南風和那哥兒八字相克,是當不了那孩子幹爹了。”

“你這......你這老小子你......哎!”算命周既然是給人算命的,那就是人精一個,立馬的就轉了口風,也跟着搖頭道:“哎,确實是不合适,不合适。”

算命周收了錢,将人送出門之後,等人走了老遠才小聲道:“老家夥,誰都精不過你。”

陳家的事兒,如今村子裏就沒有人不知道的,他家這情況誰願意沾惹啊。

梅家那夫郎若是有了這幹爹的名分,平日裏不幫襯着陳家,保準會被人說閑話,可若是幫襯的話,這誰家的銀子也不是大瘋刮來的,這經年累月的接濟,誰家受得了啊。

阿爺從周家那裏出來之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往陳家去了。

陳家院門沒關,他便直接進去了。

他進去的時候,只看見了陳家老大和老三,老二不在家,可能是挖野菜去了。

陳繼平一看見梅阿爺,便趕緊的從長凳子爬了起來,他之前就長長一條躺在那長凳上,像條懶蛇。

陳繼平準備迎人坐下,阿爺擺了擺手拒絕了,之後将懷裏的那張,寫着兩個人八字的紙了拿了出來,往陳繼平眼前遞。

阿爺原本是想讓人看清楚,想讓陳繼平知道上面确實是他弟弟的八字,可遞過去之後又想起來,這陳大娃大字不識一個,他也看不懂,便幹脆的和人明說了。

“繼平啊,初陽的幹爹你還是另外找個人吧,我方才讓算命周給看了,他兩八字不合,這幹親沒法兒認。”阿爺一邊說話,一邊細細看着陳繼平的面色變化,越看他心裏就越失望,也越加覺得自己方才做得對。

不準備同人多廢話,阿爺又順便和人說了幾句話,大概都是适合做陳初陽幹爹的,都是些什麽屬相,便回去了。

陳繼平在阿爺都出了院門口了,才趕緊的追了過去,他應該是不甘心,竟然開口要阿爺手指寫着兩人八字的紙。

“我想改日去街上再看看。”

阿爺可不敢将顧南風的八字給他,但留着人家弟弟的八字也不合适,便裝作沒聽懂将那紙一分為二,将寫着陳哥兒八字的一半,遞給了陳繼平,還囑咐道:“這八字你要好生收着,這是不能給外人看的知道嗎?”

阿爺一句不能給外人看的話落,便趕緊的将手裏顧南風的八字好生的收了起來,并且還讓人不要送了幹脆的走了。

陳繼平在家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平複心裏的情緒,直到陳初陽在裏面喊他,他才風風火火的跑了進去。

“喊魂啊喊!還以為能靠你過好日子,沒想到你是個不中用的!還在家裏癱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檢點柴禾回來!沒火你吃屎啊?”陳繼平氣得将弟弟的八字撕得粉碎,朝人扔了過去,之後又踢踢打打的進了屋子。

陳初陽吓得不行,僵着身子一動不動,直到陳繼平進了屋子,他才趕緊去茅房裏拿了背簍和鐮刀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往回看,心道剛剛那個人不是他大哥,是他阿爹,連說的話都和阿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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