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逡巡
第41章 逡巡
“不放假嗎?”
“理論上是不放的。假期最忙。”
“明天幾點的飛機?”
“晚上十點多。飛深州。”
“可以去看叔叔阿姨。”鐘影想了想, 覺得可行。
裴決點了下頭,沒說好不好,看着她的眼底有笑意, 過了會, 他拿起手裏的水杯喝了口水。
客廳沒開燈,廚房燈光照過來, 朦胧的暖黃,一路蔓延到餐桌邊緣。
鐘影撐着手肘側頭瞧他, 濃密發絲散落下來,零星的小半暖光在她身側變得細膩又溫柔。
“笑什麽?”見他不作聲彎唇,鐘影忍不住問。
裴決卻看了眼時間。都要一點了。
他放下水杯,伸手摸了摸鐘影溫熱的臉頰,站起來說:“不早了。快去睡覺。”他好像沒聽見妹妹的追問,神情依舊帶笑,動作卻利落,說走就要走的樣子。
鐘影跟着起身, 心底莫名不大高興。
他這會的表現太游刃有餘了。似乎這一趟過來真的只是确認不是在做夢——順便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 僅此而已。鐘影感覺自己的情緒莫名被吊了起來。前一刻樓上望見、樓下被抱住的悸動與心跳還沒緩好, 這一秒他就跟個兄長一樣,嚴肅、理智, 又體貼地告訴她, 不早了,該去睡覺了。
鐘影瞪着裴決後肩,冷不丁,她聽見自己說:“是誰要來的。”
前面的人腳步微頓。裴決轉頭瞧她, 眼底笑意愈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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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早睡了。”鐘影也不知道這第二句怎麽冒出來的,只不過說着話的時候, 她比他還要面無表情。
裴決好笑,他的視線牢牢地落在她身上。換做以前,鐘影只會在肚子裏罵他、面上不理他,要不就是和哥哥進行幾場虛僞的交流,弄得裴決一頭霧水。
不過确實是自己來得太晚,裴決向鐘影道歉:“下次不會了。”可鐘影不理他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玄關走。
路過琴房,鐘影忽然不跟了,她瞪了眼裴決後背,打開房門就進去,然後利落關上了門。
見狀,裴決又是一愣。第一次見這樣送客的,送一半沒影了。
不得了。
這下真不是做夢了——鐘影哪回在他夢裏鬧過脾氣。
原地站了幾秒,裴決走到琴房門口,敲了兩下門,小心建議:“不送送嗎?”
好一會沒聲搭理。
裴決想,估計是隔音太好,鐘影沒聽見,于是,他開門進去。
窗簾厚重,只拉了一指寬的縫。
光線實在昏暗,沙發椅、鋼琴的布置,落入眼裏都只有顏色深淺的不同。
鐘影坐琴凳上低頭擦拭鋼琴,看不清表情,但是從細細抹過每根琴鍵的動作看,蠻認真的。
裴決走過去。這個房間似乎能吸納所有聲音,他都沒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不去睡覺嗎?”裴決低聲。他不明白妹妹這麽晚為什麽要在這裏用功。
鐘影:“你不走嗎?”
說着,手上力氣稍重,帶出一道悶悶的琴音。
鐘影吓了一跳,她趕緊起來,不去碰了。雖然房間密閉,但深夜寂靜,弄出聲音還是不好。
裴決瞧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笑。
鐘影走到窗前往外瞧了瞧。盡管那一聲十分得矮,是不會打擾到人的,但鐘影還是拉上了窗簾,做賊似的,莫名心虛。
只是窗簾拉上的瞬間,琴房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下秒,鐘影就知道更糟的是什麽了。
她壓根看不見裴決。
眼瞳在極短時間陷入更深的黑暗,帶來近乎失明的視覺頓感。而周遭的聲音又被盡數吞噬,現在的她,站在原地,聽不見,也看不見。
她擔心裴決比她更難适應,張口便叫他:“裴決?”
裴機長只閉了會眼,聞聲睜開眼,就瞧見幾步外呆立原地的鐘影。
為了懲罰妹妹不願意送他,他沒說話。
“後面就是門,你過去——”
視覺遲鈍、聽覺消失,觸覺在這一刻清晰到無以複加。
有人來到了自己身邊。
鐘影轉身,對着面前的人笑着說:“你看得見是不是?”
裴決無語:“我又不瞎。”
氣氛變得愉悅。慢慢地,鐘影發現裴決正專注地低頭瞧她。他的瞳仁黑亮,在一片幽暗裏更顯深邃,眼底因為始終存在的笑意,注視鐘影的目光分外溫和。
“看什麽?不走嗎?”
鐘影學着他的語氣,老成道:“不早了,快去睡覺。”
裴決低低笑起來。他的心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裴決不是很懂。确實不早了啊。這都幾點了。
聽見他說的,鐘影簡直要氣笑,一雙眼登時格外亮,目光灼灼地瞪着他:“那你怎麽還不走?再拖下去,天都要——”
嘴唇驀地被吻住,鐘影都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裴決帶到一旁的沙發椅裏。
她陷在沙發裏,後頸被人托起,細微的聲音從椅子裏傳出,吱吱呀呀。嘴唇變得濕漉漉,裴決是個優等生,領悟力不是一般好,鐘影被他親得頭暈眼花,整個人一直往下塌。察覺她的不着力,裴決很快将另一只手托上她的後腰,這下,兩人貼得更近。
他的呼吸很快同車上那會一樣,帶着沉重滾燙的鼻息,卻按捺着将吻挪到她的唇角。好像原地逡巡的野獸,踟蹰着、急切又鎮靜。
“我說的都是假的。你不要生氣。”裴決低頭埋進鐘影肩窩,她身上還有沐浴後的清香,貼着肌膚,溫軟甜蜜。
裴決覺得自己真是腦子不清楚了。怎麽可以這麽對妹妹,趕緊起來啊。可是他一點都不想起來。
這麽一想,他語氣極低地說:“我一點都不想走。”聲音太低了,低到嗓子都變得沙啞。
鐘影被他一遍遍急促的呼吸激得肩膀發麻,聽到裴決說的,笑起來,拿起他冠冕堂皇的話回道:“可是時間不早了。”
裴決深吸口氣,無奈至極:“影影。”
也許是空間過于密閉,兩人的呼吸時刻纏繞在一起,清晰又暧昧,肩頭的熱度再度挪到唇邊,鐘影伸手抱住裴決。有那麽幾分鐘,她是在想後面的事的。尤其在裴決的吻難以控制地繼續往下時。
睡衣的領口不是那麽貼膚,臨時披上的外套早就不知落在沙發椅的哪個角落,于是,肩帶很快掉了下來。裴決低頭注視着,好一會,他都沒動。半晌,他擡起漆黑的眼眸,仔仔細細地望着鐘影。完全适應了黑暗的瞳仁猶如隐匿在地心的岩漿,炙熱又壓抑。鐘影被他看得臉上發燙,頭發絲都要燒起來。
也許人在某一刻是會忘記如何呼吸的。
鼻腔根本來不及,只能張開嘴唇。氧氣變得稀薄,卻還是想要接吻。
只是忽然間,裴決變得冷靜許多。
即使他的吻已經吻過那圓潤可愛的珍珠,雪白馥郁,柔軟得不可思議。鐘影抱着他,眼眸濕漉漉的。裴決的目光又深又亮,他一點點地親吻她微張的嘴唇。鐘影望進他眼裏,好像雪夜湖心,眉眼英挺,神采熠熠。
暗到最深處,彼此卻看得更加清晰。
光線不知道從何處而來,也許是互相注視的眼眸。
半晌,裴決慢慢起身,摟着鐘影的腰抱到懷裏,低頭去親鐘影汗濕的額頭。
他好像在安撫她,又好像只是在理智地平息。鐘影沒說話。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燙,臉頰更是熱得燒紅。過了會,她一點點挨近裴決頸側,感受到他比她更熱的溫度。堅實的脖頸、堅硬的下颌線條,還有不自覺吞咽的喉結。鐘影挨個蹭了蹭,不出聲地笑起來。眼瞳貓一樣狡黠又機敏。
“影影……”氣息的克制帶來聲線不自然的停頓,裴決伸手往一旁摸了摸,摸到鐘影外套,給她輕輕披到肩上。
“我沒有不想。”
似乎前一刻袒露的誠實讓他明白在這件事上、在她面前,他根本掩藏不了一絲一毫。稍微的親密與暧昧就能讓他失控、腦子發昏,再也想不了任何。
“車上那會我就在想了。”說完,裴決又去親她露出來的耳朵。
鐘影忍不住笑。
這樣的裴決很難不讓人心存逗弄。
于是,她在他懷裏坐好,舉手投足都是架勢,然後,擡眼去看神色認真的裴決,唇角彎起,笑道:“想什麽?”
裴決愣住。他以為妹妹這麽規矩地坐好,是真的有要緊話同他說,誰知妹妹壓根沒想和他認真說話。
可即使妹妹不正經,也比不上他浪蕩登徒。
落下的肩帶還挂在滑膩的臂彎,中途幾次碰到,他都沒想過好好替鐘影整理。他根本就沒這單純的心思。
衣領邊緣墜到最下面,裹着珍珠,洇濕的痕跡格外深,有人曾吻過那裏。是誰不用說——即使此刻面容嚴整,眉宇英朗,也丢不掉心口鼓噪的食髓知味、意亂情迷。
鐘影望着裴決,眼神帶着熱意與靈動,細細的喘息忽緊忽慢地起伏在她的胸口,嬌俏又妩媚。
這已經是從未有過的親密了。鐘影沒想過,裴決更不可能想過。
或許年少時分他想過,但之後的一切過于慘烈,入夢的記憶又時常令他心驚膽戰。
烏黑的發絲早就亂糟糟,散在她的肩頭、黏在她的臉頰,還有裴決抱着她的手背。發絲輕輕撩動着他的手背,輕巧的、試探的。裴決收緊手,眸光沉沉。
“你說呢?”他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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