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便縱有千種風情

便縱有千種風情

江春兒難熬,搞不懂家裏人何意,連江秋兒都被視為叛徒排除在外。

“這是要淩遲我呀……”江春兒越想越不得勁,一家人的眼神快把她好奇死,她踏進院門,忽而幾聲狗叫——

“咦?”

江春兒豎起耳朵四處看,然而天黑怎麽也看不見,角落石座燈也不能完全照亮,又聽得幾聲貓貓狗狗的叫聲,從小偏室那邊傳來的:“你養狗了?”

“是也不是。”江秋兒将那獅子狗的來歷道出,江春兒唏噓,連李骁的愛寵都被人欺負。

姐妹二人走進小偏室裏,雪白獅子狗正和大肥貓在矮榻上玩做一團,一大一小穿了江秋兒興起裁的喜慶小衣裳,頗有年味,江春兒眼睛亮了,兩只都抱在腿上一個勁揉搓:“我還要去買好多只來,養一窩!”

江秋兒嘆氣:“過了元宵我就去老師那,小白就交給三姐啦。”

江春兒一愣,只聽她又道:“安王若出來了,就交還給他,否則,趁夜送到禦街吧,百官朝會會碰到小白,應該都認得它。”

百姓私養獅子狗有罪,平日裏江秋兒看得緊,不讓獅子狗亂跑,還好很安分。

江春兒應下,不過她相信李骁會活着出來的,她摸了摸雪白柔軟的毛發,心中萬千滋味:“魏顯裴的事,爹怎麽說?”

原是想等李骁一把火燒了潼州那批人,如此,婚事自然作廢,現下李骁泥菩薩過江。

說起這事,和江秋兒料想的一樣,魏顯裴在曲見已然把她的名聲敗光,江老爺前幾天回京問她有沒有給魏顯裴的信物,她當即否認,而魏顯裴給她的那塊玉佩,早就讓徐青寄一掌拍得粉碎,換錢都嫌髒。

至于提到魏顯裴有她的手帕一事,她當場就氣哭了,一口咬定是被偷的。有信物便是私定終身,縱兩家有意,這事都不光彩,又引人遐想。

江秋兒道:“所以兔子急了也咬人,爹來京前派人去巡臺投了檢舉魏家的信。”

監察禦史有風聞奏事權,魏家經不起嚴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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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兒撓撓頭:“……巡臺?什麽巡臺?”

“兩個月前安王始設禦史巡臺,在桂陵,監察地方官員,百姓匿名檢舉。”

“難怪嚴唐這麽恨李骁……”江春兒揉着獅子狗的下巴,低聲,“你料到爹會處理魏家的,是不是?”

江秋兒風輕雲淡:“死了魏家,也有下一個用同樣的路數對待江家,所以是誰都一樣,爹從不輕易得罪人,魏顯裴若安分守己,或許能過好這個年吧。”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江老爺。

江春兒小聲:“若是沒有巡臺?”

“想坐長史位置的人很多。”

江春兒頓悟點點頭,旋即唉聲嘆氣:“你這麽聰明,你倒也替我想想爹什麽意思啊……”

江秋兒道:“以不變應萬變。倒是三姐你怎麽想的?”

“我呀……就想一如往常。”縱然徐青寄明白她的心意,可家中這麽多人肯定站在她這邊,到時候對徐青寄施壓,徐青寄不得埋怨她?

“讓他好好練功,成為天下第一。等他得償所願呢,就跑不掉啦。”江春兒眯眼笑笑,俏面有點紅,湊近江秋兒噓聲,“他心裏才不是沒有我。”

江秋兒皺眉:“他和你說了?”

江春兒搖搖頭。

江秋兒卻現實得很,不過沒說出口:萬一徐青寄死在驚濤門呢?

這種賭,換做是她,絕不會賭。

“不開口,也不承諾,吊着你,顯然沒有擔當。”江秋兒決定掐滅江春兒的這團火。

江春兒那能讓人說徐青寄壞話,好姐妹也不行:“從小到大他幫你多少回了,怎就沒擔當?”

江秋兒也不服:“對你沒有。”

“你就只知道你那堆畫,感情之事半點不懂。”江春兒把獅子狗和大肥貓塞進江秋兒懷裏,走了。

“這兩有什麽關系?”江秋兒放下倆小寵跟上去,“上次你追着安王也這麽雙耳閉塞雙目失明,你……”

“嘭!”

江春兒摔門關上。

就說江春兒的腦子裏成天東西瞎想半點不切實際,江秋兒緊緊抿着嘴:“三姐,眼睛能看到的,腳下能踩到的,才是存在的,其餘都是空話空想,一生寶貴,當及時止損。”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這下江秋兒也氣了,恨鐵不成鋼的氣。

一陣夜風吹,又開始下雪了。小院子裏挂滿了紅燈籠,貼了窗花,還有三日就過年了。她其實知道江老爺的意思,過年,阖家團圓,一家子一年到頭沒有幾天歡聚的日子,旁的事,都歡歡喜喜過了這個年再說。

江秋兒聽着偏室貓狗玩鬧的叫聲,怔了一會兒,忽然回去将獅子狗塞進籠子裏:抱着大肥貓,回了自己的屋,把貓放到自己眼前晃了晃:“不許跟它玩了,遲早要走。”

外頭的雪愈來愈大,很快就再次落滿路面,雪粒随風滾進廊道,被攔在門外徘徊一陣,而後發出輕輕的敲門聲。

門開了。

“小徐?”江老爺看徐青寄站在門前,一身黑衣,寬袖随風,他現在需要微微擡頭才能看見徐青寄的臉,眉目清冷,端方俊秀。

連他都對徐青寄稱贊有加,自家閨女會喜歡也不足為奇。

徐青寄的手微微收緊:“江伯父,我想……回宣平祭拜亡父母和先祖。”

江老爺一愣,不是聽他說回宣平,而是他很少稱呼伯父,他聰敏早慧,似乎認為唯有這樣拉開距離,就能随時一身輕離開,只不過這是小孩子的想法,人與人之間的情分哪裏是稱呼就能區分開的。

江老爺合上門走出來:“什麽時候?”

“現在。”

江老爺一頓,用着一貫的和氣嗓音:“快過年了。”

徐青寄搖頭:“不回來了。”

江老爺口氣放重:“這就是你家。”

徐青寄撩起袍角跪下,磕了三個頭:“青寄萬謝伯父養育之恩,來世結草銜環。”

當初在那個客棧裏就下的決心,把江春兒送到京都,和江老爺道個別。更何況回到江家,其異樣他也看在眼裏,自己不能給江春兒回應,便不讓江家為難。

江老爺扶起他:“說什麽胡話,起來,過完年,我陪你去宣平。”

徐青寄固執跪在原地,江老爺豈會不懂他要走的原因:“因那小混蛋吧?她打擾你了,年後你随我回曲見,曲見清靜。”

“只是想起這麽多年未曾回去祭拜,深感不孝。”徐青寄繃着神色否認。

江老爺欲言又止,話都這麽說了,他難道要阻止孩子回家祭拜嗎?

只聽徐青寄又道:“您先前也說入世歷練一番未嘗不可,當初遲鈍不解,而這段時日見過不少人,天下武道萬千,愈發覺得自身淺薄,方知您用心良苦。”

江老爺沒想到徐青寄用自己的話堵回來,他是這個意思嗎?他想讓徐青寄放棄赤影劍,想讓他知道天下之大,還有很多可求的東西。

江老爺沉默一下,就跟哄江春兒一樣,彎着腰打商量:“三兒莽撞鬧騰了點,但活潑好動很讨喜啊,又有禮懂事,和她娘一樣心善純良,過完年就二九了,越發漂亮。”

徐青寄紅着眼眶與江老爺對視。

江老爺輕拍他的肩,循循善誘:“我把她交給你,如何?你帶她回宣平。”

自家閨女喜歡的,怎麽着也要盡力一把将人留下來,何況他也把徐青寄當兒子看待。

徐青寄嘴唇顫抖,壓着胸腔裏即将跳脫而出的心魔:“您多心了,我對三姑娘……并無非分之想。”

“撒謊。”江老爺不信,他寵了這麽多年的寶貝,徐青寄怎麽可能不喜歡。

徐青寄咬着最後一點清明再次磕頭掩飾:“恕青寄無禮,萬望您諸事順遂,身體安康。”

他站起來,臉色有些許蒼白,後退一步作揖,就要離開,幾乎有些慌亂。

“你……先等等,”江老爺抓住他手臂,從自己袖兜裏取出一塊玉質小令牌塞到他手裏,“記得添衣飽腹,到哪個江家鋪子裏都行。”

“受之有愧……”

“聽話。”江老爺握緊他的手,“我給你留門。”

徐青寄掌心令牌發燙。

“新年吉祥,求仁得仁。”江老爺整理他的衣襟袖口,“去給三兒道個別。”

徐青寄動了動唇,嗓音幹澀:“她應該睡下了。”

去意已決,多見一次也改變不了什麽。

他作了一大揖,随後踩着滿地雪粒離開,咯吱作響,冷風灌耳。

江老爺聽到身後一點細微的動靜,江夫人在他身後低聲:“怪我沒早點發現。”

江老爺擺擺手,緩緩走進屋裏:“是我疏忽,不怪你,孩子也沒錯。”

這倆自小在一塊打打鬧鬧,好的時候又很好,誰知江春兒能把眼光對準徐青寄。

江老爺心事重重坐下來,捏着眉心:“先讓他潛心修煉,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

江夫人無可奈何:“明日怎麽和春兒交代?照她的性子,鬧便鬧了,就怕她要跑,咱們攔不住。”

“那也有小徐治她。”江老爺不怕江春兒跑,徐青寄有今日這個決定,就算江春兒追上他了,結果也是把人送回來,誠然,要是能一起回來就更好了。

江夫人道:“之前追着安王,來得快去得也快,興許鬧夠了就消停了。”

“但願如此。”

江老爺也沒轍,縱然他再喜歡徐青寄,到底心有偏向,原本打算年後與他談談,他要是依舊有去驚濤門的念頭,就把他帶回曲見,這下,他替自己做了選擇。

不舍是真的,松了一口氣也是真的。

徐青寄從主院出來,緩緩走在路上,岔路口時,腳尖面對去往江春兒院子的方向,站立不動。

周遭寒冷,天幕裏似有一頭巨大的兇獸,青面獠牙,一聲咆哮就是漫天大雪卷襲,将他淹沒于此。

“新年吉祥。”

“小徐!”

江春兒夢魇驚醒,夢裏一切映射于漆黑屋內,徐青寄只跟她說了句新春祝福,而後風聲呼嘯,白雪掩目,了無蹤跡。畫面清晰刺骨。直至半夏點亮燈,暖光将寒意驅逐,她提起的一口氣才緩緩落下。

“姑娘,喝水。”半夏拿起小火爐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沖溫了遞給她。

江春兒潤潤嗓子:“什麽時辰了?”

“子時剛過。”

她竟然都睡有兩個多時辰了,還以為跟江秋兒吵架能睜眼到天亮。

江春兒揮揮手讓半夏去睡覺,不要管她。

屋內靜下,她卻難以安靜,尤其是胸口心跳砰砰作響,夢裏那場大雪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再次湧上心頭,令她不安。

她起身下床踩着繡鞋出門去,半夏迷迷糊糊詢問一聲,她只道起夜去了,而人卻是往武場去的,腳步越發急切,小跑、用上輕功,雪粒灌進從寬大的袖口裏,徹骨寒涼。

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一把推開門,屋內漆黑無人。

“小徐?”

偏室書房後院,空無一人。

武場空地堆着厚雪,還有好多天前堆的幾個大雪人,現在已經不成樣了。

許是跑到下邊的後廚裏找吃的了,江春兒渾身發顫走進他屋裏,決定在此等候,看到架臺上靜躺的至清劍,微微放下心,覺得是自己瞎想了,鎮定下來點亮燈,暖光爬向桌上的一張紙,字跡工整悅目,卻有如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嚨——

上邊除卻“珍重”二字,再無其他。

雪夜裏傳來嗚咽聲,似是冷風啼哭,久久不散。

她忽然聽到腳步聲,撞着桌角跑出去:“小徐!”

那一頭是半夏提燈走過來,她徹底心涼,回頭茫然四顧,屋還是徐青寄的屋,若非手裏那張早就被揉碎的紙張,方知不是夢境,屋內一切如常,什麽都沒帶走,送他的至清沒帶走,連同她這個人也沒帶走。

半夏原本睡得迷糊,卻也時刻注意江春兒,見她久未歸,這才上來的,因為江春兒除了這,也沒有別的去處了,走近以後發現江春兒哭得眼睛鼻子通紅:“怎麽了?徐哥又欺負您了?”

江春兒哽咽點頭,控訴徐青寄沒良心,罵他不識好歹,不告而別。

半夏聽懂了,看她穿得單薄,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穿上:“姑娘,我們回去吧。”

江春兒被半夏拉着走,抽抽噎噎,邊哭邊罵。

回到院子裏,動靜把江秋兒驚醒,跑到江春兒屋裏去看,哭得凄慘,一時雲裏霧裏,半夏小聲告訴她緣由,想起今晚把徐青寄說了一頓,登時愧疚萬分,正要道歉安慰,卻被江春兒抱住:“你說得對,他沒擔當,他懦夫……”

江秋兒一愣,旋即附和:“喜歡三姐都不敢開口,不識擡舉。”

“他算什麽東西,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

“排隊十年八年都輪不到他……”

姐妹倆罵了徐青寄一整夜,罵至天泛魚肚白。

江春兒哭得眼睛紅腫,死要面子不想讓家中人看到,拉着江秋兒出門,還叫院子裏的下人都閉上嘴不許傳出去,跑到客棧去躲着,由着半夏給她揉眼睛,然後就睡過去了。

江秋兒嘆了口氣,讓茯苓去買來早點,坐在一旁吃着。

茯苓一陣唏噓,若不是昨晚這一鬧,她還不知江春兒竟然和徐青寄看對眼,現在人還跑了。要說三姑娘也的确夠可憐的,喜歡哪個都追不上,之前安王也就罷了,現在近水樓臺,月沒得到,直接掉水裏了,窩邊草都吃不着。

江春兒人睡到午時,發了好一會兒呆,屋內三人面面相觑,大氣不敢出,打破這寂靜的是江春兒的肚子。

“吃!”江春兒拍床坐起來,“吃最好的!”

江秋兒慶幸江春兒沒繼續哭,現在這小祖宗有什麽要求都答應。

兩對主仆四個人在酒樓裏還喝了酒,喝得東倒西歪。

跑堂夥計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反正結了賬,由着她們去了。

倆姑娘未時過了大半都還沒回去,天都快黑了,不得不派人去找回來,家中除了江夫人和方雪行江明睿,連江老爺也出去找了,可巧的是江安江并哥倆都出了門。

她們院子裏的幾個下人也怕出個好歹,一股腦把昨夜的事全說了。

江夫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原以為今早江春兒才會去找徐青寄,卻誰知……

她長長嘆氣,在廳裏來回踱步。

方雪行摟着江明睿,心裏祈禱着千萬別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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