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卡納克

我頭靠在身後的門板上,睡夢中仿佛看到人影幢幢,有人歸來,而身邊有人轉身離去,我自己在向下墜落,腦袋重重一點後終于清醒了過來,卻發現眼角淌出了一點淚液。

醒來後依舊感到神志不清,我揉了揉眼睛,從門檻上站起身來,轉頭走回室內抓了個仍在奔忙的小女奴,問她們王後有沒有醒。

答案依舊是沒有,我點點頭表示無事——這很正常,她這次生下孩子似乎比起第一回費了點勁,原因不外乎孕期內仍要為朝政中人對于君王改革教義竭力反對的聲浪做出周旋回應,分明是極度需要補給營養的時期,卻足足消瘦了一大圈,這對生産自然極為不利。

估計娜芙蒂蒂這次要昏睡很久,把之前沒睡夠的時間全部補回來才是。她漫長的休息讓王宮裏一大群人都有了歇氣的暇隙,實在是謝天謝地。況且國王陛下也還未從阿瑪納回來——他去新建中的王都舉行宗教典儀,既是獻祭阿吞的神威,也為了給妻兒們讨要福音。而眼下新誕生的公主——娜芙蒂蒂在臨盆前強烈堅持道——這個孩子必須等待她父親回來後親自給予名字,這是命令。

一點沒錯,這又是個女孩。我将她尚還沾血的小身體包進襁褓中時,竟然就覺得她尚且揉成一團的模樣惹人憐愛得不可思議——我敢斷言她長大後一定比她那兩個姐姐還要漂亮。只是她媽媽只來得及聽聞自己誕下的又是位公主,便沉沉昏睡過去;她的父親尚未歸來;祖母則深居其室,紋絲未動;而她的外祖父只是來王後宮外稍稍逗留了一會,我坦言相告生下的是位小姑娘,并已做好被這位大人嘲諷的準備,卻只聽他微微笑了笑:“誰說得準呢,指不定今後會成為一個有用的小姑娘。”

“她活着,不是為了有用沒用。”我平靜道,心中卻生氣不已。然而我知道這話其實說得很沒意思,也是極其無力的辯白。

自此已經可以看出娜芙蒂蒂是一位多産的王後,或許這個孩子只會是國王陛下膝下平平無奇的一個,但我不相信一個女孩已來到這世上小數日,卻還沒能得到任何親人的祝福。

琪雅倒是來過一回,她甚至想抱抱嬰兒,卻被我很幹脆地拒絕了。

“我不會失手摔了她的。”她溫和地為自己辯解。

我聳聳肩:“請您理解,我只是不想在王後醒來以後被她責罵。”

“我願給公主殿下帶來衷心祝福,孩童永遠純粹無辜。”

“那王後陛下呢?”我故意這般問。

王妃冷漠地瞥了我一眼。“我的看法不重要。”她皮笑肉不笑道,“反正無論祝福還是詛咒,似乎都影響不了她分毫,不是嗎?”

結果又等了三四日才等到國王回宮。

埃赫那吞陛下駕臨王後宮時我居然又在打盹,外面鬧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沖出去時恰好撞了個正着。

“王後陛下在寝殿歇息,我——”我太過急切,話還未說完就被國王擺擺手拉到一邊,不過他臉上風塵仆仆,卻明顯浮現出很高興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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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要去看王後和孩子,伊西爾索娅——”他命令道,“你幫個忙,跟侍衛出去看着點把東西搬到庭院裏,我想先給娜芙蒂蒂看一看,然後再擺去正殿——”

“東西?什麽東西?”我莫名其妙,然而還沒來得及多問他就匆匆奔去他妻子那裏了,我也只能轉過身跟兩個衛兵走到大門外面,不由驚呆了。

數十個奴隸由侍衛指揮,正拖拽着一座巨大雕像的底座,它被置于數層厚重木板之上,那些勞力将粗麻繩系在腰間肩上,似乎卯足了勁要将其挪動。那石像由一整面帷幕遮住了,我不知道它雕刻的是什麽,只能從它的體型與埃赫那吞所說的話推測出這尊塑像必然對他與娜芙蒂蒂而言意義非凡。

有人來問我究竟應該運送到王後宮中的哪裏,我這才回神,忙前忙後地指引他們将這龐然大物一點點拉進門內——連這都十分困難,因為它幾乎與宮殿大門的高度等同,險些卡在門口——認真揣摩了好久的角度終于将它運至庭院中央。

王後宮中從來沒這麽擁擠過,實在過于吵雜,可是依國王的意思一會還要靠他們将這東西搬走。侍從能夠聽從命令,但其中還有大半一看就是剛從王宮外頭買來充當苦力的奴隸,他們全然不懂得後宮中的規矩,也不會因為在王後宮裏就停止喧嘩,但我還需要他們,一時又無法将其趕走。

國王帶來的侍衛跑過來叫我的名字。“勞駕你先将這幫鄉巴佬的工錢墊付一下。”那人懇切道。

我吃了一驚:“工錢?他們不是奴隸嗎?”

“也有一些不是奴隸的,小姐。”有個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有些人靠自己的手腳掙錢吃飯,而且拒絕為人踐踏。”

我轉過身,猝不及防看到一張眼熟的年輕面孔。停頓了一會,突然想起了這人是誰。

“是你!”我可能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口吻中那股碰見了仇敵一般情緒強烈的憤懑——畢竟面對一個訛了我好多錢的家夥,任憑誰都沒法輕易忘記。

“是我——艾賽裏斯樂意為您效勞,伊西爾索娅小姐。”他這會似乎扮演了一個純真開朗的角色,欣喜地朝我鞠躬行禮,“很高興終于知曉了您的芳名。”

他不是奴隸,我不能随便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他發火,況且這是在娜芙蒂蒂的地盤上,君後二人還在房間裏,我只能勉強按捺住自己的惱怒。“你怎麽會到王宮裏來?”我盡量壓低聲音質問他道,“你不是個慣于在集市上自吹自擂的騙人精嗎?”

“我靠自己的手藝生存,從不騙人,只賺我應得的那一份,當然別人碰壞了我的心血我也要追究到底。”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所以現在我自告奮勇為國王陛下做些體力活,又來讨要自己應得的報酬啦。”

我輕哼了一聲,抱起雙臂:“那關我什麽事,雇你的又不是我。”說罷轉向那個推卸責任的侍衛,厲聲道,“你們要把這便宜占到王後頭上,想都別想——不替國王陛下付賬,一會等國王将王後哄高興了,你們肯定又能得到賞賜,搞了半天我們這邊倒什麽也沒撈到,難道還要反過來讨你們開心?”

片刻以後娜芙蒂蒂與國王一同出來。後者一聲令下将幕布拉下,掩于其中的塑像露出真容——那精美絕倫雕刻而成的面容與衣裙包裹下線條纖長優美的儀态,俨然就是他妻子本人的模樣。

其實我已隐隐猜到會是這樣,可伴随周遭衆人驚呼,在真正看到這尊巨像的瞬間心頭卻驀地浮現起一絲恐慌。我聽到身邊艾賽裏斯發自內心的贊美,他是工匠,而他亦對這尊傑作稱頌不已。這塑像不同于以往傳統的風格,它巨大卻不冰冷,仿佛是放大了的娜芙蒂蒂本人,是王室家族成員靈魂中屬于神祇的那一部分具象化的現世——抑或說,它美麗而鮮活,不複從前壁畫或雕像裏神明與君王固有的刻板與冷漠,看着它,仿佛在看一名凡人。

不是娜芙蒂蒂成為了女神,而是女神暴露出她真實的本質——事實證明她只是一介凡人。

埃赫那吞說終要将它擺放到正殿去,可這不是它應當去的地方,這尊雕像的存在本身就是亵渎舊神舊制——一時間我甚至不敢确定,這真的是他送給娜芙蒂蒂的禮物,還是想要表達對她的嘲弄。

然而我立刻就明白這種荒謬的猜測純屬無稽之談。

娜芙蒂蒂懷裏抱着她新生的女兒,我聽到埃赫那吞管這寶寶叫“安荷森帕吞”——很顯然,這世間又多了一個明确效忠于阿吞神光輝之下的靈魂。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滿足而快樂地欣賞眼前這尊恢宏之景,一如往常享受萬衆頂禮膜拜,仿佛一切榮華聚于此處皆是理所當然。

我暗自喘了口氣,轉頭偷偷打量周圍人的神色舉止,發現能看到的皆是震驚、基于愚昧的崇拜與大着膽子的竊竊私語。這一刻王後的宮殿中流光溢彩,可被宮牆阻隔的外面,誰也不知道醞釀着怎樣的嫉妒與不屑。娜芙蒂蒂他們至滿的驕傲時常讓我感到不安,這對夫妻似乎總是看不見反對者躲在陰暗角落裏施以仇恨的目光,他們以為自己沐浴在陽光下則所有人都是這樣,可如若我現在走上去提醒,只會叫人敗興生氣。

于是我一如既往地跟旁人一樣微笑呼喊,直到他們盡興,随後埃赫那吞命令我們把王後送回室內好好休息,他帶着侍衛要将雕像送去正殿。

走前我得意地望了一眼那些自讨沒趣的侍衛——娜芙蒂蒂臨回宮前流露出疲勞的樣子,有意沒給他們留下賞賜。可我剛要擡腳往自家主人那裏去,胳膊卻忽地被抓住。

“還有什麽事?”我轉過頭,不耐煩地問道——都忘記了艾賽裏斯還在旁邊,這人真是陰魂不散。

“工錢。”他坦誠道。

我不由地失笑。“為什麽每次見面你都在問我要錢?”說着将他長繭的手從我胳膊上掰開,“我不欠你的,你要錢問國王陛下要去。”

他自讨個沒趣,似乎有些失落地退開些,稍頓一頓,驀地仿佛又想起什麽事,登時眼睛又亮起來。“剛才在路上好像聽到侍衛說今晚有宴會,我也能參加嗎?如若能品嘗到美酒佳肴,工錢不要也罷。”

我抱臂上下打量他幾眼,對其一身破舊的行不置可否:“只要你有本事不被丢出去。”

“放心,我有好一些的衣服。”他不以為意地笑笑,“那我能來找你玩嗎?”

“不行,晚宴上我要侍候王後。”這回我拒絕得十分幹脆,“而且你最好離我遠點,要是讓別人以為我跟你關系很好,敢情以後要在王宮裏繼續生活下去的不是你——你沒臉沒皮我還要面子呢。”

話雖這麽說,我在宴會上總是相當乏味,每每時間過了一小半就開始出現打瞌睡的征兆。娜芙蒂蒂以前罵過我幾回,後來就絕望地放棄了,于是不再只帶我一個人上宴席,基本上過半就輪換貼身斟酒的侍女,默許地打發我四處走一走回神,或者躲到哪個陰暗角落裏打個盹,直到結束時分再溜回來做個樣子。

而事實是我只要一離席立馬就變得生龍活虎,一回去又變得萎靡不振,這不是缺覺睡飽的問題,只能歸結于我與這種盛大場合由衷的不對盤。離席後我往往會跑去宴會廳外面,寧願在冷風吹拂下的臺階上發呆,偶或心血來潮,甚至跑到王宮大門外頭去買東西——只要時間趕得上。

今晚上我原本也是這麽個打算,結果剛溜到大廳外面就被人拍了肩膀。

忍到這一回基本上也是我的極限了——确實,在轉身回頭之前我就猜出了拍我的是何許人也——除了那個煩人精艾賽裏斯還能有誰。

“你能不能別碰我?!”我惱火道,伸出雙手将他重重一推,卻沒曾想直接将他推到了地上。

“哇,你手勁還是那麽大。”他誇張地說,不知是何意圖。

“怎麽,你還知道我以前手勁有多大?”我偏過些腦袋,冷眼端詳他倒在地面上惺惺作态的滑稽模樣,“別裝了,我剛剛根本沒用什麽氣力。”

廳堂裏的光線透射出來,他确實穿上了好一些的衣服,磨磨蹭蹭地站起來:“你去哪?”

“出去玩。”

“你不是說要侍奉王後的嗎?”

“她準我假了。”我沒好氣地敷衍道,“倒是你別跟着我呀——你不是說要去吃東西喝美酒的嗎?”

“我已經吃飽喝足了,說句實在話王家的東西也不怎麽樣。”他妄自尊大道,“我想跟你一起去玩。”

我無可奈何地止步:“我一個人走走不行嗎,我才不知道要跟你玩什麽。”

他似乎絲毫也未察覺出我口吻中的拒絕之意,反倒興奮起來:“那我帶你去玩吧?我們去卡納克好不好——去阿蒙神廟。”

“大晚上去什麽神廟?那麽遠!”我莫名其妙,“而且王宮裏現在很少有人去阿蒙那裏祭祀了,蕭條冷清得很,你去那裏做什麽?”

“就是因為沒人去我們才要去。”他故作神秘,“神明會因此記住你我。我們是埃及人,而埃及人永遠也離不開神明的庇佑,你相信我,總有一天這份崇敬會派上大用場。”

築造于卡納克的阿蒙廟曾經是全國上下最輝煌熱鬧的太陽神廟。神殿前立柱恢宏,長路幽深威嚴,聖羊分列兩側,雕像琢刻精美繁複。拾它數百級臺階,登上的仿佛是一座高聳山丘,其上坐落阿蒙神陽世之居所,神祇巨像伫立中間,俯瞰衆生萬象,待朝陽普耀大地,以聖潔光明垂憐人間。

我從未在夜晚時分去過卡納克,這是神明聚集之地,不是一般人能夠随意出入的場所。“回去吧。”我難得生出一點膽怯,“我們沒有資格在夜裏獨自前來,會亵渎神明的。”

艾賽裏斯卻一臉不在意,我就着黯淡月色看到他眼中光輝清亮,神情有如稚童一般開懷爛漫。“走都走到了,不要怕。”他寬慰道,“神明不會怪罪虔誠之人,我向你保證。”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正殿下,然而似乎沒有繼續走上去的打算,我也算松了一口氣。夜晚神殿中每每都有祭司值守,即便如今阿蒙神廟遭到王室冷落,神職人員本身也絕不會棄之不顧。我們二人都不是王公貴族,若是被發現抓住,別說被寬恕,活命的幾率都很小。

“我要回去!”我忿忿地小聲說道,“你不要命我可是要的,被抓住我們就完蛋啦。”

他噓聲叫我保持安靜,自己仿佛在聽什麽聲音,然後慢慢坐到臺階上,同時示意我也這麽做。

一開始我什麽也聽不到,試着閉上眼後似乎逐漸平靜下來,尼羅河水拍打岸邊的韻律一點點入耳,仿佛母親用手輕撫嬰兒,着實叫人心安。此刻有微涼的晚風穿拂于神廟立柱之間,空氣“簌簌”地磨過沙石,猶如幽靈委婉絮語——可還不止這樣。

我知道頭頂就是無盡星空。今晚月光不是很明亮,而星子璀璨一如宗室中女眷們佩戴的寶石金器,熠熠生輝,盤旋徜徉于銀河。我聽到星空遙遠之處傳來一種浩大而無法形容的聲音,宛如風中的震顫,而宇宙中必然有一只手在撩撥那無形的琴弦。

“那是什麽?”我心中升騰起無名的恐懼,下意識伸手攀住艾賽裏斯的臂膀。他似乎頓了一下,然後也抓住了我的手:“不要怕,那是神在說話。”

我茫然地仰頭盯着浩瀚蒼穹:“哪一位神?”

“我想想,可能是阿蒙,歐西裏斯,荷魯斯,阿比努斯,甚至是塞特——或許歐西裏斯與荷魯斯又要與他開戰——”他輕聲笑起來,似乎被自己逗樂了。

“你在拿神明開玩笑?”我反應過來,于是惱怒道,“還有憑什麽只有男性神?說話的或許是女神呢,或許是努特,穆特,伊西斯,哈托爾,奈芙缇絲——”

“——沒錯啊,埃及擁有這麽多位偉大的男神女神,又怎麽可能只有一位神在說話呢?”

我張了張嘴,終于意識到他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一時間不禁沉默不語。

安靜了片刻,我重又開口道:“這不是我們說了算的,甚至不是神明自己說了算的。”

“那麽是誰說了算?”

“說了算的人現在沒空說話。”我頓了頓,“估計這會嘴裏塞滿酒菜——塞到吐。”

我跟他相視一眼,一瞬間同時“噗嗤”笑出聲來,然後趕緊捂住嘴巴拼命不讓自己發出響動。面對面肩膀聳動着笑了半晌,實在難受極了,臉頰都憋得發紅發燙,幸好夜色朦胧顯不出狼狽。

艾賽裏斯笑到最後開始咳嗽,顯然蠢到被自己嗆着了,我替他輕輕拍了拍後背,邊拍邊問道:“那如果是你,你會選擇阿蒙,還是阿吞?”

“我為什麽要選擇?”他終于鎮定下來,淡淡地瞥我一眼,“我熱愛阿蒙,也熱愛阿吞,他們賜福于我們所生存的這片黃金土地,因而每一位神祇都有權獲得埃及兒女的愛戴與崇信。伊西爾索娅——”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卻把我吓了一跳。只見他湊過來一些,徑直望進我眼底,“如果一個人強迫別人做出與他一樣的選擇,他并不是熱愛那個選擇,而只是愛他自己。”

對方說得已經足夠清楚,如果我再聽不出來他今晚所言何意,那還不如直接一頭栽進尼羅河裏,讓哈比給我的腦袋澆上一層淤泥得了。

“可是那就是國王和王後的立場,你讓他們怎麽辦?”話已至此,我索性挑明了說,“而且你敢說,大祭司們就不愛他們自己——他們擁戴衆神,說白了不也是擁戴他們自己的地位?如果娜芙蒂蒂他們不這麽做以示反抗,受苦的也只會是他們自己。”

“所以就是這樣了——人人都只為自己活得高興,衆神卻淪為籌碼,任此世間宰割。”

我幾乎是意帶嘲諷地嗤笑了一聲:“不要告訴我,你活這麽大,在此之前都以為世人愛神愛得無比虔誠。”

他搖了搖頭:“我沒那麽天真。”而後又似稍作猶豫,“告訴我,你對祭司們有什麽看法?你與國王王後一樣憎恨他們嗎?”

“我确實憎恨他們,但與國王王後不同。”我冷淡道,“我了解他們,因為我父親也是一名阿蒙神祭司。”

他沒說話,只是專注地看着我。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繼續說下去:“但他不是大祭司,官職并不高,是娜芙蒂蒂父親手底下的人,對阿伊大人忠心耿耿——這也難怪,他并非貴族出身卻被破例邀入祭司之列,當然要對提拔他的人俯身聽命。”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在我印象裏,他并不是什麽才華橫溢的厲害人物。”

“所以你對他印象不好嗎?”

“如果他只是平庸,這當然不會妨礙我愛他,可他抛棄了母親與我。”我冷冷地說,“他在我七歲那年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而母親因他的狠心郁郁寡歡,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死得那麽年輕。”

我記得那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先王的長子圖特摩斯王子升天,娜芙蒂蒂痛不欲生;而父親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人間蒸發,母親病倒在卧榻。我早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因為當時幾乎沒有人有空理會我——雖然府邸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氛圍忙碌卻冰冷,我只能盡量按時吃飯睡覺,順便力所能及地照顧蒼白虛弱的母親。

有很長一段時光我活得猶如一具行屍走肉,害怕哭泣也沒有用,于是從忍耐逐漸變得麻木。直到那時難捱的痛苦一點一點地消散,我也好似從一個巨大的噩夢中浮出,自此以後才恍然發現,這無望的生活中只剩下娜芙蒂蒂與我孤零零的兩個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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