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二哥的忏悔
許媽媽一路狂飙。汽車後座上的許清則橫抱着程安安讓她偎在自己懷裏。她身體發沉,卻癱軟無力。他始終維持一個姿勢,不敢松手。
她臉色依然蒼白,眼睛緊閉。意識似乎陷入模糊,處于半夢半醒,不時會哼唧幾聲或呓語幾句。她鼻腔已經停止流血,嘴唇上方留下一片幹涸的腥紅印記。
許清則拽緊襯衫袖口小心幫她擦拭。看着血漬一點點被蹭幹淨,他手撫上她臉,将自己的也貼上去,閉上眼,只有隐隐抽動的肩膀能透露出他此刻強抑的悲傷。
到了醫院,許媽媽眼疾手快,一把輪兒卡位,穩穩停進了急診區樓前空着的車位裏。
她哐當拉車門跳下,用力将門甩上;緊接着拉開許清則這側的車門,擰着眉,不無焦躁地喊:‘哭什麽哭?安安給我。’說完也不睬他,徑自奪過他懷裏的程安安,轉身往醫院樓沖。
許清則用袖子在臉上胡亂蹭兩下,提上媽媽的書包,下車落鎖,飛快地追着媽媽的身影而去。
一經值班護士了解情況,程安安當即被推進急救室。旋風般爆發的情況讓許媽媽沒時間思考,只能靠本能行事,尤其是這一路飙車,她竟不知危急時刻她武力值可以如此爆棚。
現身處急診室,她才感到膝蓋發酸,冷汗直冒。她扶着牆費力地在座椅坐下,擡眼看見跟在身旁失魂落魄的許清則,只覺得又氣又惱,很多斥責謾罵的話瞬間擁堵在喉間。
看着他紅腫的雙眼,鼻涕眼淚糊滿的臉頰,她好像又無從說起。‘去廁所整理一下自己。安安會沒事的。’她壓抑住怒火,平靜地說。
許清則把媽媽的提包遞給她,應一聲去了。她仰頭頂牆,想了想,從提包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站在廁所洗手池前的許清則和前方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許清則遙遙相對。半晌,他彎下腰,擰開水龍頭,掬了滿掌的水,往臉上撩。他不防嗆了一下,猛咳幾聲,連忙用袖子拍幹臉上頭上沾着的水。看到袖口暈染開的血色,他用手撚了撚,随後将它抻平翻折到手腕上方。
他回來時,一個穿白大褂的女醫師正摟着媽媽的肩低頭說着什麽。感到有人靠近,她仰頭看一眼:‘小則呀,陪媽媽送安安來的?’他點頭,問鄭阿姨好。
‘他是罪魁禍首。’許媽媽狠狠瞪他。
‘小則,究竟怎麽回事?問你媽,她也說不清。’
‘班上有個女生在養荷蘭豬,挺好玩兒的,我帶它回家給安安看。我以為她會喜歡。誰知她害怕,下樓時一腳踩空跌下去。’許清則嗫嚅着解釋原因。
‘什麽?你拎個老鼠回家?還給安安看?’許媽媽大發雷霆。她想破頭也猜不到這種荒唐的理由。‘膽子大了是吧?什麽事都不跟爸爸媽媽商量。是不是因為平時我們不打你就有恃無恐?’邊說手邊往他背上招呼。
鄭阿姨趕緊上去阻攔:‘他是好心辦壞事。我兒子也養過那玩意兒。孩子有孩子的行事。他會接受教訓的。’
‘媽媽,我不是有意的。我問過小寧。她說喜歡。我想她們都是女生,大概想法差不多。如果我知道安安害怕。。。她害怕。。。’許清則開始抽泣。
‘好了,男子漢別動不動就哭。你們這麽擔心安安,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我進去瞧瞧。’說完拍拍他背,鄭阿姨進了病室。
許媽媽正想對許清則再說幾句,眼尖地發現許爸爸風塵仆仆的趕過來。她感到長久以來積攢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情不自禁上去撲入許爸爸的懷抱,委屈地叫着老公。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許爸爸安慰着,‘到底怎麽了?老大和小寧都問不明白,光知道安安從樓上摔下來。’
‘還不是你那個笨蛋兒子許清則幹的好事。’許媽媽控訴。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對許爸爸詳細描述了一番。
‘許清則,爸爸真懷疑你的智商。你們班的女生喜歡,小寧喜歡,所以同理可證,全天下的女生都喜歡。這是什麽邏輯?老大和你有多少興趣愛好不同,你自己不清楚?你怎麽不求證了?’
許清則一時語塞。
‘安安醒了。’鄭阿姨突然從病室探出身子召呼。
‘醫生怎麽說?’許媽媽連忙上前抓着她手問。
恰好醫師護士出來。‘這是負責安安的陳醫師。’鄭阿姨手指其中一位面容溫和的中年醫生介紹道。
‘您好,我是安安的媽媽。她情況如何?’
‘腦震蕩,片子顯示腦部有淤血。骨骼沒大礙,多處肌肉軟組織挫傷。病人剛醒,回答問題意識清晰。但要住院觀察兩天,看有沒有發燒嘔吐的現象。還有病人會感到頭痛頭暈,想睡覺。一定要靜養,多休息。你們家屬陪着吧。有問題再說。’陳醫生平穩地陳述道。
許媽媽許爸爸聽後連聲道謝。鄭阿姨沖他們比比手勢,跟着醫生護士一群人離開了。
躺在一片白色中的程安安顯得分外渺小羸弱,呆滞的大眼睛失去了瑩潤的光澤,面龐毫無生氣。
‘吓死阿姨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許媽媽摸着她頭,俯下身在她腦門輕吻了兩下。
‘阿姨,安安難受。’她小嘴一癟,水光立時四溢。
‘阿姨知道。阿姨陪着你。’許媽媽胸口一陣發悶,淚随即滾落而出。
‘安安乖,安安最勇敢。你就是在這裏睡一下,睡好了我們就回家。’許爸爸摸摸她臉,輕聲輕氣哄着。
‘叔叔,我想回家。’
‘叔叔保證,只要醫生伯伯同意,我們馬上帶你回家。’說完親親她臉頰,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淚。然後将手帕翻折一下,調轉身子遞給許媽媽,讓她也擦擦。
許爸爸這一舉動暴露了一直躲在後面不知該如何面對的許清則。程安安直直看着他,像個木頭娃娃。她的唇蠕動,發出細細的一聲二哥。
許清則徹底崩潰。他沖過來一把攥住她手,努力忍着鼻腔蹿起的酸意:‘安安,是二哥不好。二哥不想吓安安,二哥不知道安安會怕,二哥是想陪安安玩兒。’淚花已經控制不住在眼眶裏翻湧。
‘安安頭暈。’她不知聽懂了沒有,只是皺緊了眉,嬌軟地抱怨。
‘二哥幫安安揉頭,好不好?我保證一定輕輕的。’不等她答話許清則就手扶上她的額頭,笨拙地揉按着她的眉間,手指不時在她發間慢慢撚壓。程安安随着他的動作閉上眼,緩緩睡去。
許媽媽留下來看護程安安。許清則跟許爸爸回家。到家時,許清風許清寧正在客廳正襟危坐等待消息。二人相對無言,電視都沒開。
‘爸爸—’許清寧飛奔過去摟住許爸爸,一臉焦急。
許爸爸因為沖力倒退半步,忙穩住女兒:‘讓爸爸坐下來。’
‘爸爸,小則,你們還沒吃飯吧?小寧和我煮了面,我去給你們盛。’許清風說着走去廚房。
許清寧牽着爸爸,許清則跟在後面,去餐廳坐定。‘爸爸,二哥,你們快說,安安好不好?’許清寧耐不住性子問。
‘醫生伯伯說安安是腦震蕩,要睡在醫院觀察,媽媽在陪她。’不等許爸爸開口許清則就給出了清晰的答案。
‘哦。’許清寧似懂非懂。
‘爸爸,得觀察多久?有危險嗎?’許清風把面端來,一人一碗。畢竟他年紀大些,想到的問題也多。
‘至少兩天。她腦部有淤血。醫生怕她有情況。要是觀察期沒問題,我想應該可以回家靜養。’許爸爸呼嚕進一筷子面條嚼着。
‘知道了。’許清風看着靜靜攪動面條面容頹敗的弟弟溫聲道:‘我和小寧把荷蘭豬籠子放到你屋裏的書桌上了。’
‘謝謝。’
‘不用謝。只是再有這樣的事能不能先跟大哥說說?’許清風不忍苛責弟弟。許清則今晚受的刺激和教訓已然超過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當許清風在二樓客廳看見那個籠子,聽小寧提及小則問她的話,他們大致猜出了事情的梗概。
‘就是,既然二哥想帶它給安安玩兒,應該問安安,問我幹嘛?一個人在那兒搞神秘,結果捅了個大簍子。二哥真笨。’許清寧不無鄙夷。許清則只是老實地聽着。
夜晚回到房間,許清則沒有開燈,四肢平攤地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腦袋努力放空。好一會兒,他掙紮起來,擰亮臺燈,桌上的籠子馬上跳入他的視線。他坐下來,手撐臉頰,跟那個眼露無辜的小動物對視。它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制造的麻煩,真好!
雖然夜深了,許清則還是完成了今天的家庭作業。洗漱過後準備回房睡覺,途經程安安的房間時卻停下腳步。片刻猶豫,他還是轉動門把手,将門打開。
室內漆黑一片。他按亮大燈,眼睛因為乍然刺目的光亮眯了眯。床上孤零零躺着程安安的兔子。他站在床邊看着破舊的兔子,良久,抓起它,關了燈,出了屋,帶上門。
許清則把兔子放在枕邊,側身躺着,頭倚着兔子,伸手摟了摟它,然後關掉臺燈,閉上眼睛。安安,不用擔心。二哥會幫安安守護兔兔。他在心裏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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