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來自白切黑的僞裝26
第26章 來自白切黑的僞裝26
執迷不悟,江淮想。
江淮來上班了, 只不過因為昨天的自行車沒帶走,他是坐着羅秋凜的車來的,羅秋夢也在車子上。
兩人跟在江淮的身後走進圖書館, 其他同事到不驚訝, 這兩兄妹,來圖書館也算來得勤。
江淮第一天上班時, 就有不少人跟在他身邊圍着他轉, 他的一雙弟弟妹妹也在其中, 他們經常假裝來圖書館學習, 坐在位置上眼睛卻跟着江淮跑。
江淮有點不喜歡被人圍着觀察,便開始象征性來圖書館工作。
他身邊的人散去, 兩兄妹也不再頻繁來圖書館。
許多人都覺得, 羅家兩兄妹也太粘着江淮這個表哥了, 占有欲極強。
連他們的母親都時常打趣:“你們兩個都太粘着你哥哥了吧,一點都看不出最開始的模樣, 你們當時可讨厭他,還叫嚣着讓父親将阿淮送走……”
“當時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兩人低頭反思。
羅家兩兄妹絕不是什麽性情溫和、有禮的良善之人。
相反,羅行嵩忙于事業不顧家, 子女和他并不親近,對他的威嚴也心有戚戚, 母親溺愛過度但不自知,使得兩人養成了嚣張跋扈的惡劣性子。
總之, 大抵普通熊孩子能做的事, 他們能将事情做得更絕、更惡劣。因為家境優渥,錢和權對他們來說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更何況, 上天給了兩人一副好皮囊, 八九歲的年紀, 穿件漂亮衣服,就被一大群人哄着、親着。
他們能做什麽錯事呢?
江淮被羅行嵩帶回羅家時,羅行嵩向兩人鄭重介紹:“這是你姑媽的兒子,也是你們倆的表哥,阿淮,你們叫他哥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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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家裏的絕對權威,兩人一見他所有嚣張氣焰都不見了,變得乖巧可愛起來。
威嚴的父親在那個少年面前溫和可親,這樣的轉變讓兩人意識到,他們應該用怎樣正确的态度對待這個哥哥。
男孩女孩臉上都挂起甜笑,撲到少年腿上,癡纏着叫:“阿淮哥哥好!”
“阿淮哥哥!我們一起去玩吧!”
他們讨厭這個陌生人,讨厭奪走父親注意力的人,讨厭這個入侵者,但,這并不妨礙他們運用天生的僞裝對他示好。
少年只低頭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讓兩人心中生出警覺的不安,松開了扯住他褲腳的手,呆呆地站在原地。
對方一點都不為所動,他看透了他們的僞裝,并且連假意的示好都不肯敷衍一番,冷冰冰的拒絕了兩人。
他不屑于僞裝。
明明他才是這個家的入侵者!
兄妹倆對他的厭惡達到頂峰,大戰拉開帷幕
不,準确的來說,應該是他們單方面對他下了戰書。
各種計謀層出不窮,明的、暗的輪番上陣,很難在兩人身上看出九歲孩子應該有的單純。
但都沒用,少年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化解所有刁難,并且将其悉數奉還,然後在兩人狼狽之時,冷眼路過。
他不在意他們,也不屑于和他們玩這些游戲。
兩個小醜終于幼稚了一回,趁父親回家,他們躺在地上撒潑,讓父親将少年送走。
這件事當然沒有成功,兩人被狠狠責罵,并被父親懲戒威脅,如果江淮離開了這個家,那麽他們也要一塊滾出去。
從這天起,兩人終于接受了一個事實,這個人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扳倒的。
正面迎敵失敗,兩人選擇繞路退避。不再做些幼稚可笑的事,雙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之态,就這樣相安無事六年。
六年,不長也不短。
鶴長亭直接跳着讀到了博士,陸辛開始接手家業,許攸也已經開始在羅夫人面前刷臉,江淮也成了S大有名人物。
羅家兩兄妹十五歲了,褪去了熊孩子時期的尖銳,有理智的意識到——有很多人讨厭江淮外,也有很多人瘋狂的迷戀他。
他們的态度呢?
說不清,像是一條布滿迷霧的道路,朦胧而抽象。
高一放學,他們一群人又是留在最後,日常收拾了幾個令人厭煩的豬猡,吩咐剩下的幾人處理殘局,兄妹倆背上昂貴的背包、穿着精致華美的校服,走出了貴族學校大門,坐上回家的車。
兩人坐在車上,一個戴上眼罩倒頭就睡,一個玩着手機哼着歌。
“羅秋夢,安靜點!”羅秋凜道。
“幹嘛讓我安靜?想睡你回家睡,這又不是你的床。”說完,她哼歌的聲音更大了。
司機道路漸漸偏航,然後在一個拐彎處和一輛車相撞。
“嘭!”
車身旋轉,兩人身體不受控制的搖晃,然後撞上牆壁。
痛……
好痛……
流血了……
要死了嗎?
“羅秋夢?死了沒?”車翻了,羅秋凜擡手掙紮着觸碰羅秋夢,他眼前一片模糊,頭痛得厲害。
旁邊人沒有回應他。
眼皮忍不住下垂,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旁邊似乎有人走近,他們破開車窗、拆除車門,将羅秋凜拖出,像拖動一條死狗一樣。
是來救他了嗎?
拜托,救救我妹妹。他的嘴微張,然後世界一片黑暗。
“這小子說啥?張着嘴巴,聲音也太小了。”
“你管那麽多。”
“嘩!”
一盆水從兩人頭上澆下,将兩人澆醒。現在正值深秋,一盆冷水,足夠讓人難受。
腦子還沒清醒,身體肌膚已經戰栗,打起了哆嗦。
羅秋凜真開眼睛,顫抖地呼出一口氣,和面前的一張大臉對上眼神。
“醒了?”
中年男人的臉又黑又髒,羅秋凜和他離得很近,可以看清男人臉上的粗糙毛孔,聞到對方嘴裏的臭味。
他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然後就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臉火辣辣的疼。
“嘿,這死小子,什麽意思?”男人有些憤怒。
“老張,都說你口臭,叫你多刷牙,少爺都忍不住嘔了。”一旁的人笑着打趣。
羅秋凜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因為一巴掌的原因他倒在了身旁羅秋夢的身上,冷水淋身加上重物壓身,她終于醒了。
睜開眼睛,就是昏暗的工廠,鐵門被拉上,只露出一點縫隙的光。
頭還很痛,全身濕漉漉的,不舒服極了,記憶還停留在車禍之前。
發生了什麽事?她□□了一聲。
“喲,女的醒了。”有的眼尖,發現了羅秋夢的動靜。
羅秋凜手臂撐着地,借力直起上半身。他視線終于清明,擡眼觀察所處環境。
一個廢舊的工廠,關着門,昏黃的吊燈挂在半空,晃晃悠悠,發出吱呀聲,周圍堆着雜物,上樓的通道是斷了一半的鐵梯,地上有水,空氣都陰冷潮濕極了。
身體往一旁側,角落一處立着一張木桌和沙發,靠牆壁的燈泡散發着明亮的白熾光,四個人坐在木桌處打牌,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另外還有一個人站着,和羅秋凜對上了視線,朝他微笑。
“這是哪裏?”羅秋夢看着四周,膽怯地挪動位置向羅秋凜靠近。
她握住了哥哥的手。
站在他們面前的中年男人低頭看着面前的兩個少男少女,彎腰舉起地上的水桶,再次從他們頭上傾倒。
“這是哪裏?”站着的男人微笑,“一個廢舊的私密的、難以讓人找到的工廠。”
他身材健壯,臉上有一條很長的刀疤,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嘴角上揚更顯得危險。
“你們綁架了我們。你們想要什麽?說吧,多少錢?只要不傷害我和我妹,你們想要什麽,我家都會給的。”冷得發抖,羅秋凜的聲音也在打顫。
一提到錢,其他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将注意力集中到兩兄妹身上。羅秋夢感受着他們視線中的欲望和惡意,內心的恐懼和僥幸交纏在一起,使得她臉色蒼白、心跳加快。
刀疤男笑出聲,點頭,“老張,把電話給他們。”
“羅少爺真是冷靜鎮定、臨危不懼,一下子就看出來我們的目的,是的,綁架你們,就是為了向你們家勒索錢財。羅家是很有錢的人家,你們倆也是高貴的少爺小姐,應該會施舍我們一點點身外之物的吧。”
羅秋凜笑不出來,也不能發怒,他只呆愣的接過中年男人遞過的手機,在他的監視下向母親撥打電話。
“齊哥,什麽有錢人家,他們是豪門,S市的首富,不僅有錢還有權。”
“那一千萬是不是少了啊,聽說有錢人家裏的一個東西随便都要上百萬。”
“那就一億。”
電話撥通,所有人朝他們走近。
羅秋凜咽了咽口水,“媽,嗯,我們被綁架了,我和妹妹……沒事,人家只是要錢的,沒有傷害我。”
他懷裏的羅秋夢被拉出,在地上拖拽,女孩發出嗚哇驚叫和哭泣,大喊道:“媽!救我!答應他們!”
她被舉起丢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箱中,看着上方不停留下的水柱,驚恐哭泣,拼命地拍打玻璃。
“一億!”羅秋凜瞪大眼睛,但看了眼脖子處的刀和對面玻璃箱中的羅秋夢,哽咽道:“一億美金,打到境外賬號72878……”
這次的綁匪胃口太大了,一億美金,他們怎麽敢的。
電話被身旁一個男人奪走,他道:“趕緊的,否則剛剛的電話就是你和他們最後一次通話了。別抱着僥幸心理去報警。我們敢幹這一次的綁架,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說完,他挂斷了電話。
羅秋凜看着對面玻璃箱裏的羅秋夢,想閉上眼睛,卻一下子被面前的刀疤男握住了下巴,身體向前倒。
“在想什麽?”男人問。
“在想好久回款完成,我們可以回家。你會遵守我們的交易吧。”羅秋凜回答。
“當然”,男人摩挲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麽,從包裏掏出了兩塊手表,表盤破碎可以直接看見盤上的芯片,都被壓碎打爛了。
羅秋凜變了臉色。
“聽說你很聰明,在你們貴族學校次次拿年級第一。我不太喜歡聰明人。今天和你交流,我發現你也很吝啬。你是不是在想等他們找到你,然後就不用付那一億美金了。”
羅秋凜身體顫抖,額頭冒冷汗。
羅家怎麽可能不關注兄妹倆的安全問題,從小到大,兩人就受過多次的綁架練習,男人手上的兩條手表裝載了定位芯片,平時更有保镖車接車送,
只不過恰巧今天……
男人拍了拍他蒼白的臉蛋,嘆息道:“可惜,為了這一億塊錢,我們做了太多的準備,我等這天也等得很辛苦。羅秋凜,我太了解你們了。”
他轉頭看向玻璃箱,道:“繼續放水,直到錢款入賬。”
玻璃箱中的羅秋夢再次尖叫,發瘋一般地拍打玻璃。
時間,此刻對于羅秋凜來說太難熬了。不知過去多久,他躺在地上似乎感受到了震動。
有車來了。
“警戒!有車來了!”刀疤男突然從沙發上起身,然後邁步縱身一跳朝地上的羅秋凜撲去。
他想殺他!
羅秋凜艱難轉動身體朝一側翻滾,可惜,他依舊被刀疤男鉗制住,臉貼着地無法動彈。
其他人則是各自找好了躲藏點,動作利落、訓練有素,看樣子不是一般人,剛剛那個口臭的老張甚至舉起了槍。
“嘭!”一輛黑色轎車撞破了工廠鐵門駛入工廠。
一輛黑色轎車,裏面坐着一個人,後面什麽都沒跟。
來送人頭的嗎?
刀疤男鉗制等着羅秋凜起身。
羅秋夢在一側看清了車內的人,是江淮,怎麽會是江淮,為什麽只是他一個人來!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她趴在玻璃上,水已經沒過她的大腿。
所有綁匪都在觀察車內人的動作,只見車門打開,一個漂亮的男人走了出來,一身風衣的休閑裝扮。
江淮!羅秋凜瞪大眼睛,身體晃了晃,男人冰涼的刀刃割破了他的脖子,他聞到了血腥味。
“你是來送死的嗎?”刀疤男問。
“快離開吧,留下他們,警察大概還有兩分鐘到。”江淮神色倦怠,淡淡開口。
一句話,所有綁匪心神大亂。
“什麽意思?你幫我們?”老張端穩了槍問道。
“西南方向的路通向千歲山,走山道又可以直接出S市。你們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江淮道。
老張旁的男人一愣,他們的逃亡後路被說出來了。這條路地圖上可沒顯示。
“把這一億美金留下?把你們三個一起帶走不是更好?”刀疤男惡狠狠道。
“因為你們真的沒有時間了。”
“滴~嗚~滴~嗚~滴~嗚”警笛聲響起。
警車來了。
這像是一場無厘頭的談判,可事實上這是兩方的心理較量,而江淮則是算計人心的高手。
在生與死的關鍵時刻,誰在争奪時間,誰就贏了。綁匪在看到江淮是一個人來的時候就已經放松了警惕,又被他的行為态度搞懵,不肯相信他的實話,以致于失去了對情況的判斷力,反而糾結于和他論戰,錯失了時間。
此時此刻,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在警察到來的時刻,羅家兩兄妹就失去了一億美金的價值。他們可以逃,但絕對不可以殺,因為一旦殺就既失去了一億美金,又背上了比一億美金還重的生命巨債。
羅家兄妹不是能夠随便殺的人。
談判是最好的不損傷一兵一卒就能成功的方式。
事實證明江淮成功了,他們拿起東西撞開側門,露出兩輛黑色悍馬,快速上車。
但,有一個人沒有動。
刀疤男眼神中露出一抹狠辣之意,拽住羅秋凜的衣領,手中的刀快速下墜,就要向羅秋凜心口刺去。
但江淮一直注意着他的動作,比他還迅速地投擲出手裏握着的水果刀,刀直直地插進男人臂膀出,他小聲地驚叫,手中刀落地。
“嘭!”
伴随着越來越近的警笛聲,一輛悍馬倒退進入工廠,打開車門拉住刀疤男人,将其帶上車。
車上的人看了一眼江淮,什麽都沒做,關上車門離開。
羅秋凜癱倒在地上,還因為剛剛生死一瞬而驚魂未定。他仰望着站在車旁的江淮,怒道:“你為什麽放他走了!那個人想要殺了我!”
“那你指望我一個人殺了他們所有人嗎?”江淮問。
“可是她要殺了我!”羅秋凜渾身沒有力氣,他嘗試站起身,失敗,崩潰大喊。
“她會活着。”江淮側頭看向水箱中的羅秋夢,和她對視。
對于江淮來說,救他們兩人只是償還羅行嵩對待‘江淮’和他的一份因果罷了,他救了羅行嵩的孩子,保護了他的血脈,這就足夠了。
至于救一個還是救兩個,看他刀扔得準不準。
羅秋凜死了,不是還有一個羅秋夢還活着嗎?
警車終于來了,一起來的還有羅家夫婦兩人,他們抱着兒子女兒痛哭流涕。
江淮坐在警車裏,側頭看窗外風景。
寒秋蕭瑟,落葉飄紅。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七個深秋。
這件事之後,羅家兩兄妹就對江淮轉變了态度。因為他們好像在六年前的基礎上再次認識了江淮。一個不一樣的江淮。一個冷漠的、絕情的,帶着不心慈手軟的狠辣的強者。
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無論是他們小時候對他的惡作劇,還是現在的生死危機,江淮都不在乎,因為他總能解決,就像順樹摘花一樣簡單。永遠模樣淡然。
後來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原來那天江淮剛好在貴族中學附近,然後看着車向羅家的反方向駛離,喝完茶後向羅夫人打了通電話确認羅家兄妹的安全,得到結果後去附近的派出所報案,并查看了道路監控,然後開車離開。
明明駛離方向的道路監控壞了,綁匪的蹤跡也被抹去,但江淮的行駛道路完全正确,像是一早就知道綁匪的道路一般。
江淮的解釋是,他記下了S市的地圖,包括所有沒在地圖上出現地方。而駛入車禍發生地,他就能推測出綁匪的行動軌跡。
這算什麽?一葉知秋?謀算千裏?
羅行嵩則高興道:“阿淮真是,什麽,智者,難怪你愛看書。等你這個研究生讀完,想去哪裏工作?如果是圖書館的話,感覺挺适合你的。”
大抵是慕強心思,或是一開始的小心思爆發,兩人開始接近江淮,并期待他的認可,希望他這樣無情冷漠的人也能将眼神稍稍在自己身上停留幾秒幾分。
于是,他們開始讨厭各種人對江淮的接近。
像是抱住珍寶不肯松手讓出的孩子。當然,他們的年紀确實還算孩子。
誰都知道羅家兄妹對江淮的在乎。
曾經有一次,這些豪門少爺小姐聚會,有一個人不知死活地挑釁羅秋凜,大肆向身旁的人說江淮的壞話,并指着羅秋凜道:“誰不知道,你父親将羅家一半都分給了江淮,你現在裝得多在意你表哥,心底那點小九九誰不知道啊。”
羅秋凜親手将他揍進了重症監護室,羅秋夢則是向S市圈子裏的所有人呢放狠話,誰再同這個人交好,就一起滾出S市。
江淮的名聲壯大也有他們的一部分功勞。
不過總有比他們還要難纏的人物,例如陸辛,例如許攸,例如不停向江淮送鈴蘭花的人。
更例如昨天那個陳九月。
他和江淮的關系非同尋常到打破了兩兄妹對江淮的認知,他們很有危機感。
江淮進入櫃臺,旁邊周樂安将桌上的包遞給他,道:“陳九月給你的,說你昨天忘了拿。”
“嗯”江淮點頭,然後拿着清單去整理昨日被退還的書籍。
羅家兩兄妹朝江淮乖巧一笑,等江淮走出他們的視線,立刻恢複了冷臉,眉眼間都流露着高人一等之感。
他們靠近櫃臺,雙手抱臂,向周樂安詢問:“陳九月沒來?”
“啊?”周樂安憨憨地摸頭,“九月還沒開館時就等在門口,把包遞給我讓我轉交給江淮,然後走了。”
“你們昨天和哥哥去哪裏聚會了?他很高興地喝酒了嗎?陳九月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沒?”
羅秋夢一連串的質詢,讓周樂安不舒服地皺了皺眉,他再怎麽傻大粗也意識到這兄妹今天似乎是來者不善。
對陳九月特別不友善。
“就是去吃火鍋,氛圍很好,開心嘛,大家都喝酒了。陳九月能做什麽不好的事啊,他和江淮是朋友,對我們也很友善,昨天還在店裏唱歌表白了。”周樂安皮笑肉不笑,低頭假裝找東西。
“呵,唱歌表白,火鍋店?惡俗,老套。”羅秋夢諷刺。
她還是不相信江淮會出現在那種情景之中。
“哪有!當時氣氛可熱烈了,我看他們倆一直在深情對視。”周樂安反駁。
兩人梗住。
“陳九月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知道什麽?”羅秋夢問。
周樂安進入圖書館系統,認真地看着電腦,搖頭:“不知道了,不了解,反正人很不錯。”
羅家兩兄妹在圖書館待了半天,一直看着江淮工作,然後在午飯前離開。
他們回到S大,進入陳九月的花店,卻只看見店員在,問陳九月,只得到老板有事不在的信息。
他們對陳九月的信息一無所知,找人查還沒得到回複,只能從旁人入手。
羅秋凜走出花店,凝視着店門口的牌子“九月”,問:“陳九月有什麽身份背景嗎?他到底是誰?”
“不知道。”
“試一試就知道了。”
三天,江淮連續在圖書館上了三天班,羅家兄妹也連續三天進行着規律的日程,早上跟在江淮的自行車後面和他一同來到圖書館,上午半天在圖書館看書随便探查陳九月的行蹤,午飯前後離開,回S大上課,再順便去九月花店一趟看看店主回來了沒。
他們甚至和其中一個圖書館員做了交易,讓其幫忙回報下午江淮的日常行動和提醒陳九月的行蹤。
在這些天裏,他們也拿到了陳九月的資料,對方似乎并沒有想隐瞞。
兩人看完很震驚。
殺人犯?十八年?貧困的尖子生?陰嶺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陳九月居然真的是江淮的高中同學,還是同桌,前途光明的學霸尖子生,十年前因為陰嶺山謀殺事件被判十八年□□,然後因為在監獄裏表現良好、積極争取減刑,從而在第十年就出了監獄。
按道理說,這樣一個什麽背景也沒有的人,怎麽可能出了監獄還能活的這麽好?衣着不菲,當天就乘坐飛機從H市飛到了S市,在S大門口開花店。
“他的背景恐怕沒有那麽簡單。根本調出不出那天來機場接他的人是誰?現在住哪裏?那些人為他提供經濟支持?”
“還有,他想要着什麽?這麽大費周章。”羅秋凜沉思。
這些天裏,他派人去購買九月花店的經營權,結果發現S大對面的整塊地皮都被陳九月買下,時間在四年前。
“追求哥哥?”羅秋夢遲疑道。
“或者,謀劃報複,畢竟……陰嶺山犯罪事件的判刑結果被好幾方動了手腳,蒙冤被困監獄十年,決定報複曾經傷害過他的人。”
羅秋凜看向手上的資料,“陰嶺山事件”被特意标紅,挑眉,“這樣似乎就說通了。”
“不過,陳九月現在到底在哪裏呢?”
*
下午4:47,江淮的電話響了,手機在桌子上發出急促的振動聲。
他放下筆,拿過手機,走到門口,接通電話。
“阿淮,三天沒見,有沒有想我呀?”對面開口,似乎心情愉悅。
“算了,你別回答我這個問題了,十年你都沒怎麽想過我,這三天肯定也不會。”
江淮擡手按了按眉心,淡然回答:“想過,那天落水,謝謝你。”
陰嶺山的救命是有人命因果的,但十年前就斬斷了,這次的落水卻實實在在地盛陳九月的救命恩情。
這三天裏,江淮總能想起那天落水的事。冰冷的深淵,無邊無際的黑暗,幼年的孤獨……和被擁抱住、渡氣的溫熱。
對面沉默。
“真的嗎?”語音軟綿而溫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江淮沒說話。
“你知道嗎?我這三天好想你,可是我在使用欲擒故縱的策略,所以忍住不來見你,結果發現難受的人是我,被折磨的人是我。”
陳九月有些語無倫次,他思維很是跳躍,又道:“你既然想我,就不關心我這些天去哪裏了嗎?”
“我救了你,你要報答我的恩情,可不可以以身相許呀?”
他話真多,江淮覺得有些吵,“你想要這個嗎?”
“什麽?”陳九月愣住。
“回報救命之恩,你想要什麽?”
對面挂斷電話。
江淮收起手機,準備轉身回圖書館。
“阿淮!”
“阿淮!”
陳九月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他吼得很大聲,頗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江淮轉身,陳九月已經跑上了臺階,然後邁步站在他面前。
一身藍色學院風西裝,手捧白玫瑰,頭發做了造型,化了妝,眼尾上揚。和之前的陳九月似乎相差太大,臉雖然還是同一張臉,但少了冷峻多了蠱惑感。
陳九月皺着眉,擡手覆上江淮的額頭。
江淮歪頭直視他。
陳九月放下手,“你剛剛那句話是認真的嗎?”
江淮點頭,報答救命之恩而成婚這件事并不麻煩,不過一具皮囊。
陳九月失笑,他看着江淮的眼睛,知道對方是認真的。
這真是……糟糕。
“所以這算是你的承諾嗎?我想要什麽都可以?”
“是”
“現在先不聊這件事。”陳九月微笑,将手上的玫瑰花束遞給江淮。
“今天是美人計,我本來還想和你挂斷電話然後慢慢走過來送花,結果……”剛剛江淮的話把他吓傻了,跑上來看江淮有沒有發燒。
江淮沒有接花。
“我就說美人計不起效果,阿淮每天看自己,很難對旁人的臉産生喜愛吧。”陳九月無奈。
圖書館門口有人進進出出,他們不停地回頭看門口的兩人,發出抽氣聲和竊竊私語聲。
看樣子,這招對別人成功了。
江淮眨了眨眼,“這是‘他’的臉,不是我的。孤魂野鬼,我不是說過了嗎?”
“可是阿淮在我心中比所有人都漂亮,笑得時候漂亮,殺人的時候也漂亮。”在水裏都是一只迷惑人心的水鬼。
執迷不悟,江淮想。
江淮還沒有接花,陳九月道:“我想使用剛剛的諾言了,從今天開始的六個月內,阿淮要接受我每時每刻的告白。”
江淮接過捧花,走進圖書館。
潔白的玫瑰,代表純潔天真的愛情。圖書館內不少人都在看他們。
陳九月也再次找到了距離櫃臺最近的位置看起了書。
時間到下午六點,羅秋凜和羅秋夢開車到了圖書館門口。
*
H市第一醫院,五樓。
許攸昨天被送到醫院,今天早上醒的。
病房裏沒有人,許攸睜着眼睛,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天花板發呆。
她現在很想江淮,似乎在江淮身邊,她的心就有了着落,充滿安全感。
腦子裏思緒很亂,又想到了鶴長亭,他們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江星樂到底是怎麽死的?誰殺了她,還栽贓她。
媽媽為什麽沒有在自己身邊照顧她?父親可真夠冷血的,是打算放棄她了嗎?
護工沒有在病房,房間裏空蕩蕩的,很安靜,許攸不喜歡這種感覺,令人窒息。
頭昏腦脹,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這期間護工來照顧她吃午飯,人都迷糊着。
再一睜眼,窗外天色昏黃。
“吱”門被推開。
是醫生。
許攸沉默地接受着他們的問詢。臉被打腫充血了,說話現在對她很痛苦。
護士為她換藥、包紮,溫柔地安慰。
他們走了。
但又有腳步聲向她靠近,許攸瞥了眼,是鶴長亭。
男人與她對視,眼含憐憫。
許攸覺得好笑又很諷刺。
她閉上了眼睛,不願去看他。她寧願見到陸辛都不願看見鶴長亭。她如此狼狽,而他如此虛僞惹人厭煩。
“好點了嗎?”鶴長亭開口。
“能說話嗎?”
許攸沉默,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星樂的屍檢報告出來了,是中毒,但是由于被人割喉,也有在毒發前失血過多而死的可能。死亡時間大概在下午的五點到七點,而保潔撞見死亡現場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這個時間段裏你一共出了三次酒店房間,我進了最後一次。我們兩個人嫌疑很大。”
“因為是中毒,酒店裏的所有東西現在都拿去重新化驗了,但那把割喉的刀具現在還沒找到。還有,酒店的監控片段是不連續的,有幾段時間被删了,現在還在請專家恢複中。從所有情況來看,我們兩個是江星樂在死前最後接觸的人,又不提供證詞,現在的情況很不明了。”
“你有你不說的原因,我也有我不說的原因。但無法避免,不能撒謊,也不能隐瞞。很難辦吧。”
許攸睜開眼睛,她的兩只眼睛很腫,但依舊看得出她眼裏的憤怒。
鶴長亭面色不變,他轉頭看向病房門外,兩個便衣警察和四個保镖守在門口,他們不是來保護許攸的,他們是來監視她的。
像當年被監視的江淮一樣。
“他們守在門口,等待一個結果。如果找不到真兇,那麽誰都可以成為真兇。”
“還記得陳九月的判罪嗎?我這些年一直在想那件事,陳九月絕對占30%的責任,可是他也消彌了70%的影響,他救了很多人,但也害死了很多人。我們在無法找到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利用間接關聯和手中的權利給他判定罪名。我們好像贏了。但以事實來看陳九月是無辜的。”
“現在你和我都是陳九月了。無論無辜不無辜,掌握我們命運的是他們。”
當年他們是鶴長亭、是許攸、是陸辛,現在的他們是許攸父母、她的家族、是江玮、是許多餓狼一般的人。
鶴長亭認為,這是來自陳九月的報複。
他有些擔憂江淮。
“等你身體好了,警方會重現進行傳喚審訊,在此之前我們把所有事聊開,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各自的私心與目的?誰在暗處笑着觀察着我們?”
許攸輕輕點頭。
“陸辛也要來。”鶴長亭繼續道。
許攸遲疑幾秒,最終點頭。
她看着鶴長亭,張開嘴巴,發出一個字:“滾”。
鶴長亭起身,彎腰,“好好休息,到時間我會來找你的。”
鶴長亭走出病房,坐電梯下樓,走到大廳,透過玻璃看了眼身後跟着的人,江玮派來監視他的人和警方的人。
他淡定地往前走,和對面走來的陸辛對視。
陸辛皺了皺眉,繼續往前走,準備視而不見、插肩而過,卻不想鶴長亭堵在他面前。
“你幹嘛?讓開!”他冷聲道。
“去見許攸?她現在還在休息,門口守了便衣警察和江玮的保镖,你還是要去?”鶴長亭問。
“我知道。我陸辛像是怕麻煩的人嗎?”陸辛冷哼。
“那你昨天在警察局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出頭?是許攸暗示你別沖動嗎?”鶴長亭微笑問。
陸辛瞪視他,腳定在原地。
“陸辛,穩重點。”
“我知道那天許攸去見你了,酒店的監控錄像有你一份功勞吧。既然她現在不想把你也卷進這件事,就說明不是你出場的時候,耐心點。”
“我和她越好會找個時間談一談,你那天會在場的。我身後有人跟着,我先走了。”說完,鶴長亭拍了拍他的肩,側身離開。
陸辛愣在原地,夏季很炎熱,但醫院大廳裏開了空調,冷空氣涼飕飕的,陸辛的背部一片冷汗,受到冷空氣一吹,頓時身體抖動了一下。
鶴長亭居然知道這麽多事!他知道那天許攸和他見過面,江星樂死前也見過他,甚至猜到酒店監控錄像的事也和他有關。
他還知道什麽?
陸辛呆在原地,神思恍惚。
他本來是想來醫院看望許攸的,和她一起商量這件事的解決之法,再說說江淮這幾天的消息。
可是現在,他只想起了江星樂布滿鮮血的臉。
他臉色蒼白,渾渾噩噩離開醫院,轉身撞到一個人,對方罵罵咧咧,見他這副模樣,覺得慎得慌。
作者有話說:
嗚嗚萬字大肥章來了,有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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