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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THRONE”——陸慎斥資十位數打造的全球最大海上狂歡島,此刻正醞釀了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晚會。

陸家的誠意明顯,不遺餘力把奢靡推到高峰。

赤道的星辰明顯,香槟灑進海裏,頂層露天甲板上,圍坐着的西裝革履解開僞裝,溺進夜色。

鹿嘉渺才過內廳,就被眼前奢靡的場景驚到了——方才在前廳還衣冠楚楚的大賈小姐,此刻随意勾搭在半圍沙發上,長裙西服混得分不開,玻璃棧道外的露天泳池,男男女女左擁右抱,嬉嬉鬧鬧……

玫瑰踩碎在軟毯上,穿着特別的少年少女跪坐在這些金字塔尖的人腳邊,擡擡指就能被叫到任何人身邊。

鹿嘉渺下意識把搭着藏矜白的手握緊了些,像抓救命稻草似的。

他這樣的身份不可能成為上座之人,一不小心還會成為上座之人的玩具。

“矜白來了?”宋元闵推開懷裏喂陽光玫瑰的小男生,起身朝藏矜白走來。

一直與他談說着的陸慎也回神,看到鹿嘉渺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陽光玫瑰還燦爛,“藏先生。”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陸慎搶在宋元闵之前遞上一杯紅酒,“小袅也是,怎麽耽擱先生到現在。也十八了,不是家裏慣着的小孩兒了,玩歸玩,別耽擱大人的正事。”

句句是父子間的玩笑,句句又帶着炫耀。

果然,在場的目光瞬間集聚到了陸慎小兒子身上——聽說是個紅燈女生的私生子,因為生在正統前,陸家好幾次都想弄死,得虧他有個想往上爬想瘋了的媽,把命給保住了。

這些放平時也就是豪門太太間的茶點談資,但現在,麻雀飛上來了。

姣好的皮囊,穿着也簡約得體。雖然眼神一直飄忽着觀察周圍,但看不出半分怯弱,反而顯得有些純真空靈。

與傳聞中大不相同。

這次藏家繼承人回國,能讓京都商圈翻個天,誰都想不遺餘力在這場洗牌裏撈點好處。

沒想到陸家能從下三路把好處撈到了。

陸慎又随意攀談客套了幾句,正準備邀請藏矜白入座,就聽一聲帶着憤怒的,“爸!”

陸祈安在旁邊站半天了,一直等着陸父三言兩句給他也搭上話,但老頭子仿佛把他當透明人了,言語間就會扯那個賣屁股的私生子。

他媽的他才是陸家的繼承人,陸慎以後是看他吃飯,不是看那個漂亮草包。

“小安來了,怎麽不和哥哥一起?”陸慎敷衍而過,“剛好,去西座聊,聽說藏先生喜歡天文,那裏看星星可再合适不過了。”

“爸,他也去嗎?”陸祈安鄙夷地看着只會依附權貴的鹿嘉渺道,“我只排了客人們的座位,其他人塞不下吧。”

“那你就先去找斯免玩兒,”陸慎裝聽不出,但心裏火氣已經蹭蹭往上升了,見過不知場合的,沒見過這種時候還敢耍小少爺脾氣的,他壓住怒氣,扯扯嘴角道,“小孩子之間話題多,大人說話的時候就別摻和了。”

“可他——”陸祈安在陸慎的眼神下閉了嘴,一晚上的氣都夠他再燃一艘游艇了。

霍斯免也是,這他媽都搶他家門口了,怎麽還有心情摟着小鴨子喝酒!

*

鹿嘉渺全程看着他們一句話三個意思的聊,幾步路就收獲了萬箭穿身一般的目光。

他輕輕扯了下一直沒怎麽理他的藏矜白衣袖,待他側目過來時,鹿嘉渺輕輕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不占位置,也不吵不鬧。”

“先生,我想跟着您。”他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您別丢下我。”

星光在藏矜白身後,也在鹿嘉渺眼裏。

藏矜白難得沉默了兩秒,随後笑了下便轉頭繼續與他們說話去了。

鹿嘉渺沒指望一晚上就能讓藏矜白對他怎麽,但感情貴在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只要他夠黏,他就不信陸家能把他從藏矜白身上撕下來吃掉。

西座獨辟了一圈,兩座半圓白色沙發,鋪開的白色軟毯,連桌上都放着雅致的花。

果然是為藏矜白準備的座位,幹淨得像他的人一樣,不染頹靡。

皮鞋踩過軟毯,藏矜白落在在獨座的主座上,餘光無意落在談笑之外一直安靜跟着他的小少年身上,正準備叫江律彥把人領下去,找個地方安置下。

才擡手,忽然腿上一熱——這小孩兒竟學着宋元闵身邊那個,也乖巧地趴在了自己腿上。

“……”藏矜白垂眼便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乖乖巧巧地枕着手臂靠在自己腿上。

細白的手腕搭在西裝褲上,側放的腿露出一截細瘦的腳踝,乖巧穿着的白襪,學生樣式的小皮鞋,同樣的姿勢卻沒半分其他意味。

說不占位置,真就只乖乖趴在他腿上。別人還能趴出幾分暧昧旖旎,他卻像只回窩的貓。

藏矜白向來對這些花樣無多興趣,送來的人沒有留過夜的,更沒有有機會趴上腿的。

現在腿上軟乎乎枕了一個,寬大的衣領露出細長的脖頸,人比看着瘦小,趴着的動作讓蝴蝶骨撐起薄襯衫,看上去瘦小脆弱,像個只能依附自己的小動物。

露骨嬌氣上有添上了幾分可憐。

怎麽什麽手段都會些?

藏矜白目光落了兩秒後,擡擡指,讓人搬了把軟椅過來。

鹿嘉渺開始還覺得趴人腿上是什麽封建惡習,現在看着就擺在自己眼前的各種玲琅滿目的餐點,再摸摸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肚皮,只覺得有個天然靠背,毯子也軟乎乎的,高度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到糕點吃,簡直不要太完美。

他懶散悠哉靠着藏矜白,瞄準一塊棗糕,正準備出手,就聽頭頂傳來聲音——

“坐着。”藏矜白垂眼看着被才探出手就被抓包後按住暫停鍵的腦袋,無奈道,“哪兒學的壞習慣。”

這句“壞習慣”成功把趴人腿上的都吓得坐了起來。

鹿嘉渺頗有些可惜,但人在江湖飄,哪能不失糕。

饑餓是一時的,生命是可貴的。

他一頓自我安撫後,雙手搭在腿上,異常乖巧地坐在藏矜白旁邊。

他坐的是個比藏矜白的獨座沙發稍矮些的軟椅,雕制精美,絨面軟墊,襯得他活像個坐在皇帝身邊的太子爺。

“太子爺”向來任務重大,鹿嘉渺也不例外,校園文裏沒這樣的大場面,很多應酬上的東西他都不會,就學着別人,別人倒酒他就倒酒,別人拿糕點他就拿糕點。

照葫蘆畫瓢總不會出錯。

談話唠過家常就步入正題,字字帶着探究。

藏家祖輩是西夷“神族”,擁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入中地後也一直是貴族,加之家風極正,人才頻出,幾百年來根系深得無法想象。雖不特意涉足哪界,但在哪界都是能影響風向的存在。

藏矜白七歲便因為身體原因出國了,因為父母的死,這麽些年鮮少在京都露面。就連藏老太太收養女兒都沒過問過。

現在老太太一病就把人召回來,證明藏家說話的,早晚是這位正統。

藏家的話決定着他們的活路,每一句都比當天股市還值得斟酌。

宋元闵今早就借着幼兒園那點發小情分把人約人出去打球了,半天沒套出句什麽話來,這位,的确比傳聞中水深。

倒是陸慎,仗着現在藏矜白身邊的是陸家的種,誰說話都要打斷兩句,一心推銷着自家的新計劃。

同樣的話,同樣的目的,藏矜白在他們開口之前就聽過了,沒有意義的東西重溫起來難免覺得枯燥乏味,他半撐着沙發,随意應和着,目光卻重新落在了正襟危坐那小孩兒身上——他似乎在糾結這杯還沒喝的酒要不要添。

他蹙着眉想了想,看到大家都添了,不能掉隊似的,又像模像樣地拿起酒杯,往已經被添滿的高腳杯裏又象征性倒上兩滴。

什麽幾分滿,什麽禮節,在他那兒似乎全不作數。

鹿嘉渺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看了半天,他可太忙了,一邊提醒吊膽,一邊添酒拿食的。

他見別人沒再動作,松了口氣,背脊線條放松,目光開始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棗糕發呆。

還自以為微不可查地吐了下口水。

忽然,眼前遞來一只極漂亮的手,那手放了個精致的小餐碟在他面前——就是剛剛他給藏矜白放糕點那個。

“!”餐碟放在大理石桌上那一聲清脆的聲兒,把鹿嘉渺才松懈下的背脊一下吓得繃直了起來……不會他照葫蘆畫瓢都畫錯了吧?

救命!事業本太難了吧!

他不解又怯怯地看向藏矜白,沒想到他眉目含笑,興致不錯,“吃掉。”

藏矜白的漫不經心讓陸慎有些尴尬,但想着看的是自己家兒子,又多少多了幾分底氣。

“藏先生,你看這THRONE效果還不錯,六寰這次是想,如果可以開發一下類似項目,多造幾艘THRONE,一定能在上層取得不錯效果。”陸慎醞釀了半天,見藏矜白已經有些心不在焉了,終于攤牌道,“海島那邊、還有澳南、非南,我們的工廠都有實力,這些地方有錢人可不少,缺的就是能讓他們放開玩兒的東西。”

“嗯。”藏矜白數着鹿嘉渺吃下了幾塊棗糕,随意回道,“全球上千個點,三座工廠,”藏矜白看向陸慎笑問道,“陸先生想讓我給出多少誠意?”

說是藏家給出誠意,其實話裏藏的是——千分之三的誠意,陸家也敢談?

“這……”陸慎倒吸了口涼氣,他純粹是想借着陸嘉渺現在的熱頭搏一搏,他也自知砍狠了,吓得有些理虧,他用手尴尬地撫了撫額,重新道,“這些都是陸家自家的廠,哪能要藏先生的誠意,若是合作成了,這些地方才是該給藏先生的誠意。”

偷雞不成蝕把米,只能割了這三個點換大頭了。

“其他的點陸家也都考量過,除了高級游輪,中低檔的也可以承包下來,壟斷做經典特色,攔掉大部分窮人,專為有錢有閑的游客服務,市場斷然不小。”陸慎道,“我也聽說藏先生在國外就對旅游行業有所涉獵,我這不想着剛好借您的光,分成方面……”陸慎狠心咬下,“藏先生若是有意向出些資金周轉,打雜有我們陸家來,分成方面也得對半。”

有幾個和陸慎一起商量過這個項目的,聽到藏家只出錢就對半,瞬間有些不平。

這要是一口咬下來了,不是肥肉喂進虎口嗎?!

陸家半死為了救命用狠藥,但他們還要養家糊口啊!

藏矜白不是傻子,不會這種明擺着送錢的生意不做。

和陸慎合作的幾個老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藏矜白動一下唇就能吓得抖一下。

“這樣啊……”藏矜白放下撐着的手,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應下來時,他用指尖點了兩下鹿嘉渺的扶手,“你覺得呢?”

正張着嘴準備嗷嗚一口吞掉一塊奶糕的鹿嘉渺就像被點住了穴位的倉鼠,瞬間不敢動了。

他愣乎乎轉頭,不明所以地看向藏矜白。

“陸總的提議。”藏矜白征求意見,“想不想簽?”

他問的是“想不想”,一貫會咬文嚼字的商人們,定數聽出了一半——這是打算把幾百億的單子放給個小鴨子做決定呢。

除了陸慎笑得快藏不住了,其他人捏着拳,半是打量半是不解地等待着這個還只口腹之欲的半大孩子點個頭。

“我的意見也管用嗎?”鹿嘉渺特意湊近一點,小聲壓在藏矜白耳邊說。

一副生怕說了什麽不恰當的話影響到藏矜白生意的樣子。

“嗯。”藏矜白輕颔了下首,“管用。”

還頗配合他竊竊私語,也淺淺道,“不是要撐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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