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兔子

第26章 兔子

鹿嘉渺開始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以為藏先生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根本不會有凡人的幼稚情緒。

沒想到藏矜白真應了下來。

雖然語調還是一貫淡淡的樣子,但方才活躍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鹿嘉渺小心翼翼問道,“是工作上的事嗎?”

可是他記得新聞上先生最近的工作很順利啊。

果然,藏矜白回答,“不是。”

“那……生活上的?”

許是習慣了每晚都有這個聲音圍繞在耳邊絮絮叨叨,藏矜白還真在這種無聊的小事上和他一問一答起來,“算是吧。”

先生沒吃好?先生沒睡好?先生又病啦?

鹿嘉渺設想好多錯誤答案,一下茫然起來。

但電話還沒挂斷,電話那頭連呼吸都快輕到聽不清,可鹿嘉渺莫名覺得先生在等着他再猜,直到猜出正确答案。

除了漫長的安靜,就剩月色和蟬鳴。

鹿嘉渺想了會兒,皺着眉一臉凝重得轉了個身,靠在枕頭上,柔軟的頭發落下,露出一半光潔的額頭。

燈光晃眼,他卻一下像開了竅。

“我知道了!”鹿嘉渺恍然大悟道,“先生是想我啦!”

電話那頭還是安靜,只是多了聲帶笑的輕聲。

好幾秒後,藏矜白才道,“是啊,先生想你了。”

藏矜白說話的聲音總是很清潤,隔着電波傳入耳朵,鹿嘉渺莫名一愣。

他承認,自己說先生想他的時候只有猜出謎語的興奮,但當先生用帶笑的聲音回複時,他的興奮驟然變成了過快的心跳。

“撲通撲通”的把他的思維都打亂了。

鹿嘉渺才發現,這還是他和先生第一次通那麽久電話。

雖然有很長的空白沉默,但總覺得隔着電話聊天和面對面時候還是不一樣的。

像是距離漫長了不少,卻也莫名親近了不少。

鹿嘉渺攤平在床上,看着水晶燈下擺的玻璃放光,過了好一會兒才超小聲說,“……我也想先生的。”

他通電話的語調和他發送的信息一樣,雖然沒有小表情,但很容易聽出情緒,并聯想到他此刻的樣子。

若是在藏矜白面前說這句話,他一定又會悄悄垂着腦袋。

鹿嘉渺的神奇作用再次發揮功效,藏矜白不知何時停下了手指敲動的節奏,平和地聽他說話。

“但是……”鹿嘉渺鋪墊結束,有點猶豫道,“我也要打拼自己的事業的。”

做人不能太戀愛腦,尤其是在事業文裏。

這段時間他看了很多書,感覺還是受到了事業文思想的洗禮的。

藏矜白暫時不會跑掉,但他的事業可等不了他。

這些他自然不好對自己的“攻”說,只語重心長安撫藏矜白,“你再堅持一下。”

“過幾天我就回去了,”現在藏矜白仿佛才是在家等他的金絲雀,鹿嘉渺端腔作調,“等我回家給你帶禮物啊。”

鹿嘉渺哄人的調子生疏又可愛,還帶着點兒想學又沒學到位的大人腔調。

藏矜白驟然又笑了聲,“好啊。”

聽聲音先生的心情像是變好了。

鹿嘉渺舒心,正準備安慰先生早點睡覺,就聽電話那頭的藏矜白徐徐問道,“兔子嗎?”

“!!!”

懂的自然懂!

他絕對看到了!!

說好的沒動電腦屏幕呢QAQ

鹿嘉渺被轟得耳紅,一下掐斷了電話。

電話挂斷後他又開始了空洞無神的賢者時間。

有些事尴尬着尴尬着,總會習慣的。

只是……鹿嘉渺看水晶燈看得困困的,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忽然想到……

他怎麽感覺先生變惡劣了?

*

複面定在周末,為了給還是學生的演員一個公平的機會,所以好多角色擠在兩天,片場人滿為患。

這次的角色比起上次的海選幾乎只剩十比一以內的競争了。

鹿嘉渺覺得自己運氣挺好,這次拿到的是二號,不用等那麽久,可以早點回家……害,那家不回也罷。

比較他已顏面無存,這幾天和先生通電話,別說“兔子”,動物都是碰不得的。

因為已經到了定角色階段,這次試鏡過後,沒有大問題角色也就這麽敲定了,所以複面采用的是同角色同場景演繹。

為了更公平,同一角色都可以留在室內看現場試鏡。

鹿嘉渺叫到名字進去後,才發現這個角色的候選人員只有他和雲禾。

雲禾正在和副導聊着什麽,看到鹿嘉渺開門進來,探個腦袋都怯生生的。

他本以為這麽個小角色,他來試個鏡已經算走夠流程了,沒想到聽副導說安導就揪着他不小心說錯那兩句臺詞不放,要複面。

他早知道和自己複面的人是鹿嘉渺。

所以幾乎沒怎麽放在心上。

努力大多數時候只是用來安慰笨拙的人的借口,在天賦和實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雲禾雖也看不慣陸祈安有時候故意針對人的下作手段,但他骨子裏就是高傲的,覺得自己就該是光芒中心。

不然也不會明知道鹿嘉渺比不過他,還來走這個過場。

果然,過了近半個月,這人還是這麽怯怯弱弱的,半分帝王風骨都沒有。

“這角色就定了你倆,”副導是個看上去面容很和藹的中年人,他笑着道,“你們誰先來啊?”

本來是提前就抽了簽的,但就兩個人,而且……也就是走個過場,但如果主動抛出選擇權,還能在雲家小少爺面前抛個好感。

“就按抽簽來吧。”雲禾起身,他今天穿得是件國風長衫,仙氣飄飄的。

雖然複面劇組配得有臨時衣服,但質感不一樣肯定是會影響觀感的。

“那好!雲禾先來。”副導退到屏幕後,“小陸在一邊先等一會兒啊。”

那晚鹿嘉渺和他們一起去吃的飯,看樣子這位和羌老師關系很不錯。

羌老師那誰啊,也是個得捧着的。

所以副導對鹿嘉渺也挺好聲好氣,但再捧演員總不能捧過直接打錢的金主吧,所以他就讓工作人員搬了個小凳子給他在旁邊坐着。

“這場戲演的是:【後花園小憩】”

戲是雲禾挑的。

雖然最後一錘定音的是安導,但這種複面選題上,他還是能動一點兒小手腳的。

雲禾也沒直說要這場,只說情緒太激烈的戲看不去骨子裏的氣質适不适合。

副導就給選了這場純看氣質的戲。

配上雲禾今天這身仙氣飄飄的衣服,躺那軟塌上不就純一個養尊處優的小皇帝嗎?

果然,侍從端茶上去那個場景,雲禾不耐擺的那兩下手,斥責的那兩聲,很有病弱庸君那味兒了。

幾分鐘的小場景下來,副導十分滿意地鼓了鼓掌。

而一旁的鹿嘉渺,雲禾都下場了才有人告訴他需要換上衣服。

他穿得匆匆,因為是臨時用的原來的衣服,他又瘦,一套龍袍穿得懶懶散散。

見雲禾下來了,周圍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只得随便籠了籠衣服便上了場。

沒想到這場戲,他和雲禾來了個全然不同的演繹。

雲禾是靠在軟塌上吃葡萄,舉手投足間都寫着他就是養尊處優的皇帝。

但鹿嘉渺不一樣,許是因為不夠規整的衣服已經不能演出那種得體的感覺了,鹿嘉渺索性就盤腿坐在軟塌上。

一身刺繡黃衫被他穿得松垮纨绔,他一手撐着軟塌旁的扶手,一手拿着劇組給的塑料葡萄往前面的“池子”裏投。

明明只是一個很小的動作,但頃刻間就把昏君那種頹靡奢侈演了出來。

而且配上他興致缺缺的臉上表情,竟然能莫名讓人感覺到這人久居深宮,百無聊賴。

一條腿還垂在塌前輕輕晃着,沒晃兩下過大的鞋就落在了地上。

沒有帝王家該有的禮數,但生生讓人感覺出了被禮數束縛太久難得放縱的十七八歲小少年之感。

旁邊配合的侍從演員就這個時候端上了藥。

沒想到鹿嘉渺先是不理,在侍從問第二聲的時候,才把手裏的葡萄往杯子裏一丢。

随後無辜擡眼看着侍從道,“它髒掉了。”

因為上次雲禾就是臺詞方面不太好,所以這次副導挑的就是個可以随意發揮臺詞的場景。

剛才雲禾未說半句臺詞就把小皇帝的感覺演了出來,但現在只簡簡單單多了四個字,書裏那種小皇帝又驕又縱,卻又讓人又恨又憐的感覺還真出來了。

雲禾演得很好,但他能給人的感覺就是“演”得很好,能根據人物性格演出合适的東西。

但鹿嘉渺呈現出的效果完全不同,他好像就是蕭胤禮。

驕縱病弱,內心空乏,會在沒有太傅管束的時候放縱自我,把讨厭的事情破壞了,還無辜問你怎麽辦才好呢?

短短幾分鐘,還真把那種惹人憐愛的小反派的感覺給演出來了。

但副導不能叫好,他輕輕暼了眼旁邊雲禾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懶都懶得看一眼,到後面的震驚。

他作為這個人物的演繹者,知道這個角色的難度在哪裏。

不在行為和臺詞,而在那種讓人又愛又恨的感覺。

不然輔佐他的臣子也不會一邊架空他,一邊又舍不得置他與死地。

他這幾天也一直在琢磨這個點怎麽突破,因為在他看來,蕭胤禮就是個空有皮囊的草包廢物,不然也不會是負面角色,哪能有什麽魅力。

但當鹿嘉渺演的蕭胤禮做了壞事後擡起眼無辜問人那一瞬間,他一下被點通了。

皮囊和天真是這個角色的缺點,亦是這個角色的優點。

“他”是一個鮮活的人,哪有什麽絕對的正反面。

雲禾的表情僵住了一會兒,在鏡頭卡掉以後才皮笑肉不笑對鹿嘉渺道了聲,“恭喜你啊。”

然後錯肩出去了。

他的教養讓他不能發火,但明明他那麽有天賦,還學過那麽專業的知識,為什麽會連那點簡單的東西都沒有參悟?

他進修的時候,最好的就是演繹理論課,但他的導師對他的評價總是:演得很好,但太公式化。

他開始不太明白,可等真正開始接戲,好像明白一點兒了。

這種地方的确容易被人後來居上,畢竟那個人找到一個和自己比較相匹的角色,融入幾天,的确可能比他們這種長期訓練下被固化的人表現得好。

但這種情況,一定只會是偶爾一次的意外。

雲禾掐掉手裏的女士香煙,往安導辦公室走去。

他正準備敲門,就聽到了裏面寒暄客套的聲音,“藏先生什麽時候對我們這大熒幕也感興趣了啊!”

屋裏聽着有不少人,聽聲音好幾個核心成員都在,相談甚歡。

雲禾開始還在想誰有那麽大架子,但把“藏”字在心裏複念了兩遍,才猛然想起——藏矜白。

整個都城的“藏”姓就那一家,連他這個出去念書的都年年耳聞。

他開始還只覺得是傳聞風雲,但這幾天的新聞裏,這位“藏先生”可謂風頭無限。

原來雲家是想把他和藏先生搭個線的,但那時候也沒人告訴他商圈裏三十歲的老男人竟然長成那樣啊。

雲禾本想等哪次家族聚會再去主動搭線,但沒想到人竟然自己來了。

這不就是緣分麽?

他收回敲門的手,就在門外等待起來。

*

藏矜白結束了早上的會議便來了鹿嘉渺拍戲的地方。

雖然鹿嘉渺每晚都會定時給他打電話,但作為上次不告而別的回禮,他不請自來了。

自從上次試鏡回去,鹿嘉渺就莫名變得有些奇怪,查探監控無果,他只能親自拜訪,看看可能哪裏出了問題。

鹿嘉渺膽子小,有問題也愛藏着不說,你不主動去找,他就能一直繞到自己迷糊。

“藏總,不是我自誇,咱這劇無論主演還是造景,都是一流的,網上熱度也很高,如果不出意外,應該能成今天的爆劇。”周副導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哪能想剛才正和安導據理力争着誰來演蕭胤禮的時候,藏總來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人,出現在他們擁擠燥熱的工作室。

如果不是人家擡擡手指就可以把整個劇組買下來,他說不定見到那長相身段還會鼓勵他來試鏡一下。

這種硬件,捧捧一定能紅。

他開始還只覺得有點眼熟,正準備把人趕出去,還是安導那句“藏先生來了”才讓他猛然想起最近熱度極高的這位新貴。

周正本來以為人是安導請來給劇組拉贊助的,畢竟這位一出手,他們的劇說不定就能從鴻篇巨制上升成史詩級了。

但安導朝他使了個不知情的眼色。

周正見藏矜白目光往屏幕上一落,忙去動鼠标,“這些都是些小角色,我給您調主演的戲。”

“就看他。”

“這……”周正不好在說什麽,和安導默默眼神交流了下。

屏幕上正在放的是鹿嘉渺和雲禾那場對比戲,安導想定鹿嘉渺,但他覺得定雲禾效益更好,更何況只是個無關輕重的小角色。

“藏總這是……認識這小孩兒?”安導地位高些,見過的人也多,看藏先生認真看了兩秒就立馬品出點兒什麽了。

“嗯。”藏矜白目光落在鹿嘉渺演的戲上,但依舊有問有答,“他上次試鏡回去好像遇到了點事,我想親自來看看。”

藏矜白目光看向安導,儒雅得體,“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

“哪裏哪裏,随便看随便看,”安導豪爽地笑道,他熱愛藝術,但搞藝術得要錢啊,誰會得罪座金山。

而且就藏總剛剛那熟稔的語氣,在圈裏混了這麽多年,安導知道兩人的關系絕對不止認識那麽簡單。

早聽傳言說藏先生回國看上了個小男孩兒,說不定就是這位。安導從旁誇道,“這小孩兒認真啊。”

周正頓然愣住,沒想到人藏先生大老遠趕過來,竟然是為了他剛才還在诋毀的小演員。他連忙湊上去打補丁,“這小孩兒演得好啊,有靈氣又自然,我們剛剛就在讨論這角色一定非他莫屬!”

“是嗎?”藏矜白眉眼常年帶着溫潤笑意,聲音也平和,但莫名看得副導不寒而栗。

他有些窘迫抓了抓頭發後道,“剛剛那些話……其實我是覺得有咖位更好的更适合嘉渺,才否定安導的。”

副導試圖亡羊補牢,“安導,您看遲先生那個角色……我覺得嘉渺也能演。”

安導頓然猶豫,雖然金山不能得罪,但選演員的初衷也不能動。

無關咖位,他剛才看了鹿嘉渺的表演,幾乎已經認定他就是書裏走出來的蕭胤禮了。

只是他還等他支吾出聲,藏矜白就看着屏幕裏往藥碗裏丢葡萄的鹿嘉渺道,“他喜歡這個,不用打擾他的想法。”

“他很努力,”藏矜白淡淡誇了一句,才看向安導道,“你們按流程來就好。”

“好好。”周正在一旁連說了幾句好。

何止按流程啊,要早說是藏先生的人,他第一輪就不會跟安導争,早給人小公子定下來了。

就剛剛那随便聊了聊,藏先生就給投了八位數,因為安導簡單聊聊了小皇帝的劇本,其中有一場逃亡戲,拍攝環境比較惡劣,藏矜白說可以改善一下,就給了筆錢搞基礎建設。

不算投資,算不挂名的友情贊助。

副導出來的時候還感覺做夢一樣,正點頭哈腰給藏先生開門,沒想到迎面撞上來了個人。

要不是他身材魁梧擋住了,那人得撞藏先生懷裏去。

“抱歉,我沒——”雲禾擡起頭,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藏先生!”

周正面目猙獰正準備發火,但看到是雲禾,便又把火氣壓了下去。

而且雲禾好像也認識藏先生的樣子。

難道藏先生把角色定個那個小演員,其實是為了雲禾……周正腦子的利益框架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打算靜觀其變。

“我叫雲禾。”雲禾長得好,大方地伸出手道,“家父時常提到您。”

“嗯。”藏矜白垂目看了眼眼前的手,沒回握,只應禮回了道,“替我向雲先生問好。”

“我剛一回國就想去拜訪先生您了,只可惜一直約上您的時間。”雲禾高挑又穿了身顯氣質的長衫,站在西裝革履的藏矜白面前,落落大方的聊天,還挺般配的。

鹿嘉渺被周副導發消息叫來,說有人來接他,來就看到這麽一幕。

本來開心的表情一下皺起眉——果然,因為他的不思上進,該來的還是來了。

鹿嘉渺一下縮回拐角躲起來,探出小半個腦袋觀察起來。

過道沒什麽人,除了工作室門口擁堵着那堆,就剩一個孤零零的鹿嘉渺。

所以他幾乎能聽清他們的聊天內容。

“今天剛好有緣遇到,藏先生願意賞臉去吃個飯嗎?”

看吧看吧,這愛妃都要跟其他人去約會了。

鹿嘉渺搓搓衣擺,莫名覺得心裏有些難過。

這種難過酸酸澀澀的,比剛開始藏矜白不要他的時候程度還要嚴重一點點。

他把他歸結于到嘴的鴨子飛了肯定是會比不到嘴的時候要難過一點點的。

早知道他就不貪玩兒了,說不定攻略進度還能再進步一點。

鹿嘉渺縮回腦袋,莫名不想再聽後續,自己下了樓。

“抱歉,”藏矜白禮節給到位,不想再耽誤時間,回絕道,“今天來接小朋友回家,有空再去拜訪。”

雲禾驟然愣住,難得有失風度喃喃道,“藏先生來接人啊……”

雲禾的表情很不自在,在藏矜白的判斷裏,應該是人處于極度羞憤,卻又在盡量壓制時會做出的表情。

若是往常,藏矜白許會更溫和一點,但他此刻放平聲道,“剛剛不是有急事嗎?”

雲禾一下想起剛剛自己裝作有急事匆匆沖過來的樣子,立馬讓開了路。

*

鹿嘉渺沒有去別的地方,就坐在樓下的小花壇旁。

周圍是試鏡結束往往來來的人潮,天氣悶悶的,可能待會兒要下雨。

他用手擋在額前擡頭看了看太陽,覺得沒什麽意思又垂了下來,哎,這天氣就像他的心情一樣,也霧蒙蒙的。

旁邊不知道哪位兄弟應景放起來《白狐》,鹿嘉渺聽着聽着,越發覺得自己慘了。

他蔫吧吧地垂着腦袋看鞋尖,直到頭頂上熾熱的陽光被一片陰影覆蓋上。

他停住百無聊賴晃腳的動作,目光從自己的鞋尖移到停在面前那雙皮鞋上。

“先生。”他擡起眼問好,眼睛是微微彎着的,但遠不像之前那樣活力。

“心情不好嗎?”藏矜白打着傘替他遮陽,本來打算糾正他總坐在太陽底下曬的不良習慣,但看到蔫吧的鹿嘉渺便換了問題。

他對人的情緒感知本不敏銳,但這一刻,莫名察覺出鹿嘉渺心情不好。

“沒有啊。”鹿嘉渺忙搖搖腦袋,把笑容放得更大一點,“安導說我表現得可好了!”

鹿嘉渺是個很奇怪的個體,他像是所有快樂的正面,一切陰影部分都會被他悄悄藏起來。

就像上次曲芳漣來找他,他不願說,藏矜白便不多問。

他有自己的運轉體系,不能因為自己決定的對錯就貿然打破。

“想要什麽獎勵?”藏矜白把傘往前傾一點,黑色的大傘陰影把整個鹿嘉渺都圈在裏面。

“還有獎勵嗎……”沒有太陽光,鹿嘉渺就能自由仰着頭。

先生肩上是沒遮住的陽光,身後是熙熙攘攘的人潮,陰影之下像是辟出了一片只屬于兩人的秘密天地。

這種環境給予的安全感,讓鹿嘉渺剛才的小情緒洩露出一點點,“先生……不去吃飯嗎?”

“想吃什麽?”

“!”鹿嘉渺微微震驚,不小心脫口問出,“先生不是要和別人約會了嗎?!”

“……”藏矜白算是明白鹿嘉渺的不開心來源了,他舒眉道,“先生不和別人約會。”

“所以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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