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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江舞子說想回學校,吳浩瀚答應了,把車開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刷得飛快,吳浩瀚緊握着方向盤,向前探着頭,開得極其小心。開了一會兒,大概覺得氣氛有些凝重,吳浩瀚就問江舞子:“你不好奇我為什麽能開車嗎?”

江舞子看着窗外,沒吭聲。

吳浩瀚自問自答說:“我剛考了駕照,因為我上個月十八歲了。這車是我叔叔的,我借來開開。怎麽樣,還不錯吧?”

江舞子望着右邊的後視鏡,其實那上面布滿了水霧,什麽都看不見,但她卻看得很專注,就像能從上面看出什麽來似的。

吳浩瀚見她一直沉默,也就沒再說話了。但他對江舞子的好奇卻掩飾不住,總是不停地看她,到後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有特異功能嗎?”

江舞子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她有點茫然地轉過頭來:“……什麽?”

吳浩瀚一看見那茫然的表情就知道是自己傻逼了,趕緊咳嗽了兩聲:“沒有,我看錯了,看錯了。”

江舞子什麽都沒說轉回頭看向前方,過了許久,輕聲說:“……我要真有特異功能就好了。”

吳浩瀚抓了抓腦袋,心說:“難道讓胖子說中了?我真青光眼了?聽說青光眼就這樣,看什麽什麽發光,眼前閃電、彩虹亂飛。回頭我得查查眼睛去,耳朵也得查查,別弄個年紀輕輕就耳聾眼瞎可怎麽整?”

旁邊的江舞子回到了之前沉默的狀态,她臉上沒有什麽血色,手也是蒼白的,緊攥着。吳浩瀚看見問:“冷嗎?我的衣服給你。”說着把手伸到後座拿了一件衣服過來,放在了江舞子身上。

那是一件很大的男式套頭衫,江舞子拉開蓋在身上,用帽子遮住臉,整個人藏了進去。

吳浩瀚聽見她輕輕地哭了。

車開到SY附屬中學的門口,停下了。

雨小了些。

江舞子蒙着頭縮在車座上,像是睡着了。

吳浩瀚猶豫了下,伸手拍了拍外套:“喂,江舞子,到了。”

江舞子很快拉下外套,露出臉來:她并沒有睡,兩眼腫得像兩個桃子。

吳浩瀚不是很适應看女生哭,他不自然地頓了兩秒,伸手在後座上摸了半天,摸出把傘來,遞給江舞子:“喏,借你了。”

江舞子接過去說了聲:“謝謝。”然後把吳浩瀚的外套疊好了放回後座,準備下車。

吳浩瀚這時忽然說:“啊,那個……傘你用完,給……給……給吳吉祥吧!我到時候找她要。”

江舞子轉回頭:“你認識吉祥?”

吳浩瀚含糊地“嗯嗯”了兩聲。

江舞子說了聲:“好。”然後推開車門,撐開傘下了車。她站在車窗外,對吳浩瀚擺了擺手。吳浩瀚搖下車窗,囑咐了一句:“別忘了把傘給吳吉祥哈。”

江舞子說:“知道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吳浩瀚點着頭,正要關上車窗,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喊江舞子的名字。

兩人都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穿着深色風衣的男子從輛奔馳車上下來,手撐着一把雨傘,徑直沖他倆跑了過來。

吳浩瀚正納悶,江舞子忽然收了雨傘,拉開車門又坐了回來,急聲對吳浩瀚:“快走!”

吳浩瀚有點發懵:“走?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總之別讓他跟上來!”

吳浩瀚回頭看了一眼,那男子已經離車很近了,甚至能看清他的容貌:容貌斯文,氣質儒雅,神色焦急 - 看上去并不是什麽兇神惡煞的角色,就忍不住問:“他是誰啊?”

江舞子眼眶發紅地催促:“快走,快走!”說着,伸手就要替吳浩瀚拉車檔。

“好好好,你別動手,我來我來。”吳浩瀚沒辦法,只好發動了車。車子在雨裏“呼”的一聲沖了出去,濺起一片淩亂的水花。

後視鏡裏,吳浩瀚看見那男人追了幾步,發現追不上,就停下了腳步。

吳浩瀚邊看邊問江舞子:“他誰啊,你幹嘛躲他?”

江舞子紅着眼眶說:“我跟他沒任何關系。”

“那他為什麽追你?你欠了他錢嗎?”

江舞子沒有回答。

吳浩瀚搖了搖頭,正要再問,忽然眼睛一瞪,盯着後視鏡問:“後面那車……是那男的的嗎?”

江舞子往車後望去,果然看見秋隽人的車正緊跟在他們後面。

吳浩瀚看了江舞子一眼:“你要怎麽辦?現在下車,上他車嗎?”

江舞子輕咬了咬嘴唇,問吳浩瀚:“你能甩掉他嗎?”

吳浩瀚露出意外的神色,但似乎覺得這件事有點意思:“反正我上次欠你,這次算補償你好了。”他正了正身子,“系好安全帶,坐穩了!”

雨這時已經停了。

經過剛才一場瘋狂的暴雨,路上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都寥寥無幾。空無一人的路面被雨水沖刷得水亮亮的,在路燈下閃動着微光。

環路上,由遠及近,忽然響起連續的猛踩油門的轟鳴聲。

兩輛車一前一後,呼嘯而過。

後面的奔馳緊咬着前面的馬自達,像瘋了一樣。

剛開始吳浩瀚只是覺得好玩,想體驗一把拓海送豆腐的感覺。

但随着時速提到一百、一百二、一百四、一百五,他的臉色逐漸變了。

他極其緊張地從後視鏡瞄着後面秋隽人的車,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對江舞子說:“要不那是你親人,要不你欠了他很多很多很多錢。”

但他已經完全顧不上看江舞子的表情和反應。

一百六。車身都開始震。

他們車後,秋隽人的車越跟越緊,眼見要撞上了。

江舞子緊抓着車扶手,面無血色。

奔馳忽然加速超了上來,沒等車裏的吳浩瀚和江舞子反應過來,一擺頭硬生生擠到了他們左前方。

吳浩瀚頓時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奔馳只是警告意味地閃了他一下。

吳浩瀚已經撐不住了,他開始減速,奔馳跟着也減了下來,卻一直把他們往應急車道逼去。

随着一聲刺耳的輪胎響,奔馳猛一甩車頭,橫在了他們的車前。

車停了,吳浩瀚卻還驚魂未定,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脖頸的冷汗。

奔馳裏的人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砰”一聲關車門的巨響,光這聲關門就能聽出那人難以遏制的怒火。

吳浩瀚振作了下精神,慢慢打開車門,也走下車來。

他腳剛落地,秋隽人就出現在了他眼前,還沒等吳浩瀚反應過來,臉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這一拳揍得吳浩瀚眼冒金星,天旋地轉,整個人反身栽倒在了車上,趴在車廂蓋上半天沒爬起來,等眼前白光消失了,一抹嘴角,嘴唇都被牙膈破了,流了血出來。

這時,遠處一聲警笛響劃破長空,警車來了。

吳浩瀚立刻低聲罵了句:“真他媽的。”

江舞子這時從車上也走了下來,怯怯地叫了秋隽人一聲:“……我……”

秋隽人滿臉盛怒,打斷她:“你我一會兒再說!”然後指着吳浩瀚怒問:“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吳浩瀚抹了下嘴角的血:“大哥,您哪位啊?江舞子不想見你,你不知道嗎?”

江舞子聽到吳浩瀚這句話,臉色更白了,秋隽人卻沒有看她,指着對吳浩瀚厲聲說:“誰給你權利這麽拿自己和別人的生命當兒戲?!”

吳浩瀚伸着脖子吼:“你別追不就沒事了!”

秋隽人差點舉手又要揍吳浩瀚:“什麽?我別追就沒事……?!我知道你是誰?!江舞子沒有手機,我不追怎麽知道你帶她去哪?!”

江舞子眼見秋隽人的拳頭要落下來,急忙沖到吳浩瀚跟前,攔住秋隽人說:“是我,都是我,是我讓他這麽做的!”

就在這時,兩輛警車在三人旁邊停了下來,車停穩後,下來三個警察。

有個年長些的警察對着肩頭的對講機歪頭說了句什麽,然後徑直走到秋隽人跟前,沒有一句廢話,直接說:“駕照出示下。”回頭掃了吳浩瀚一眼,“你也是。”說完對另外一個年輕警察微揚了下下巴:“給他倆測下酒駕。”

秋隽人一聽要測酒駕,窩火地恨不得踹吳浩瀚兩腳,心裏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年輕警察把測酒器遞到他嘴邊:“吹。”

秋隽人一臉生無可戀地吹了一口,年輕警察看了一眼,淡然地從胸前的口袋裏抽出一根筆,在硬板筆記上寫了兩筆,對年長警察說:“這個喝了。”

吳浩瀚剛才還梗着脖子一臉不服,聽見這句在旁邊立刻差點樂出來,瞅着秋隽人,滿臉寫着“叫你牛逼”。

秋隽人見吳浩瀚一臉的“小人得志”,簡直想一腳踢死他。

吳浩瀚正樂開花,卻被年輕警察一筆杆子敲在腦袋上:“傻樂什麽?你也沒跑!”

吳浩瀚嚎叫:“我沒喝酒!”

年輕警察連頭都沒擡,一臉懶得搭理:“你雖然沒喝酒,但嚴重超速了,你這叫危險駕駛,懂麽?”

年長警察這時候對兩個年輕的警察說:“先都帶回去。”

不到一個月,秋隽人又坐到了派出所裏。

在他對面,江舞子背着書包站得筆直,神色緊張地望着他,嘴唇緊閉。

旁邊吳浩瀚七仰八叉地癱在長凳上,拿個鑰匙環在右手食指上繞啊繞的。

秋隽人也在看着江舞子,過了許久,就在江舞子以為他肯定要罵她了的時候,他卻只是擡手指了指吳浩瀚,問江舞子:“你認識他嗎?”

江舞子先是搖了搖頭,馬上又點了點頭,小聲說:“見過一次。”

秋隽人眼見要發火,但還是強忍下去了,他竭力克制着用平靜的聲音問江舞子:“你跟着一個就見過一次的男生走,你……”

他強把“你是不是傻?”咽了回去,改成:“你知不知道這麽做是不理智也很不安全的?”

吳浩瀚在旁邊聽見了,意外地沒有生氣,只是很不以為然地繼續轉着手指上的鑰匙環。

江舞子低着頭,半天,極輕地點了點頭。

秋隽人長嘆了口氣:“我有什麽做的不對的,你可以跟我說,以後不要再自己四處瞎跑,可以麽?”

江舞子緊咬着嘴唇,過了好一會兒,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我叫夏雪,剛才打電話的就是我。”

是夏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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