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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江舒白回頭看一眼望舒峰,朝方寧說道:“走吧。”

方寧鬼使神差的說:“不跟商落塵說一聲嗎?”

江舒白:“你一個詭門堂主,我一個魔界左護法,大魔頭帶一個小魔頭要走,還得跟太微宮掌門報備一下?”

方寧知道自己被打趣了,鬧了個大紅臉。

不過,舒公子是肉眼可見的恢複過來了,熟悉的溫柔和幽默感讓方寧鼻子一酸,差點不争氣的哭出來。

如果主子還在……肯定得高興壞了。

走在下山的路上,江舒白知道商羽必定躲在某個地方注視着自己。

他沒有放緩腳步,繼續走。

“舒公子。”

“江舒白!”

江舒白聽到有人叫,回頭望去,從雲端禦劍下來的人有幾分眼熟,江舒白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上官公子?”

別看他在太微宮住了大半年,可除了商羽和幾個眼熟的小弟子之外,就沒再跟其他人接觸過了。

這位昔日的太微宮大弟子,商羽的大師兄,如今位居長老,座下收了一群徒弟,門丁興旺的很。

比之當年的鋒芒畢露,如今的上官斂倒顯得內斂了,就連走起路來衣擺翻飛的高度都沉穩許多:“舒公子,我受掌門師弟所托,為你踐行。”

江舒白微愣,朝上官斂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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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斂說:“他本該親自來的,又怕你見到他不高興,所以就不來了。”

江舒白不置可否,只說道:“勞煩上官長老,多謝。”

上官斂欲言又止。

“事無絕對”四個字讓他生出諸多感慨,都說仙魔不兩立,偏偏就有了江舒白這個例外。

當年在扶桑洲,他二人也是交過手的,如今卻在這裏心平氣和的說話。

“還有一樣東西。”上官斂揮手,雙臂之上浮現出一個修長的盒子,他往前送了送,道,“掌門師弟所托,完璧歸趙。”

那似乎是一個劍匣。

尚未打開,只靠近江舒白的一瞬間,整個劍匣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下一秒,白光沖破蓋子,清冽的劍氣将方圓十裏的花草樹木染上一層薄薄的霜,就連空中的流雲都畏懼這股氣勢,奔散而逃。

江舒白本能伸出手,劍柄主動遞到了掌心。

“白練。”

江舒白望着寒芒爍爍的劍身,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挲這位老夥計:“我還以為它遺失在了扶桑,打算回去找呢!”

上官斂:“血戰扶桑後,掌門師弟第一時間找到了它,這麽多年一直代為保管,如今物歸原主,祝願舒公子一路順風。”

江舒白深深一拜:“感激不盡。”

上官斂:“保重。”

江舒白:“告辭。”

從昆侖禦劍去魔界,小半日便到了。

深秋的雨過分凄凜,江舒白撐着一柄桐油傘,踩在面目全非的扶桑神洲。

據方寧講述,當年血戰扶桑,詭門湮滅,人們無盡的殺戮的咒怨引發天怒,天怒将整個島嶼一分為二,後來又引發了海底狂瀾,一半的島沉了。

江舒白望着扶桑的地域風貌,感覺和記憶中的比起來也不見縮小。

方寧解釋說,歷經百年之久,滄海化桑田,可能沉入海底的哪塊島又浮了上來,而且不止一塊。

江舒白粗略遙望,果不其然,如今的扶桑要比當年的遼闊三倍不止。

只是百年前仙魔血戰,以詭門為中心,方圓百裏被天火焚燒了一個月,即便百年已過,依舊寸草不生,一片荒涼。

曾經作為整個魔界最神聖最輝煌的詭門總部,如今成了一片無人問津的垃圾場,別說活人了,就連耗子經過都要搖搖頭拖家帶口的搬遷。

江舒白來到葉慎之死去的地方,方寧把早已準備好的祭奠物品拿出來。

二人将紙錢投入火中,江舒白拿一壺酒,盡數倒在地上,說道:“師兄,這是我親手釀的梨月白,你曾稱它為“人間佳釀,紅塵之最”,如今再嘗,可還是昔年熟悉的味道?”

江舒白:“師兄總是在外奔波,你玩兒心大,在家閑不住。可是你該知道的,如今你可憐的小師弟只有孤身一人,沒了師兄,沒了詭門,也沒了商羽,真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你記得常回來看看我。”

火苗卷着紙錢遙遙飛遠,方寧紅着眼眶,偷偷吸了幾下鼻子。

經過百年的“休養生息”,扶桑其他地方恢複了生機,但遠遠不及當年的輝煌繁華。

這是必然的,因為如今的魔界兩大派是天陰教和無常樓。從地圖上看,它們一個在魔界的南部,八街九陌富麗堂皇;一個在魔界的北部,車水馬龍,皇親國戚絡繹不絕。

巽堂本就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堂中徒衆散步在四海九州,也正因如此分散,他們才能在詭門浩劫之下得以存活。

如今的詭門舊部,零零整整算起來大概也才五百多人,其中還包括了僅存不到五十的乾堂弟子。

詭門僅存的兩個堂,如今都栖息在落日谷。

方寧說,魔界正處亂局,嶄露頭角的新門派層出不窮,最少也是一千多人,多的都超過三千,這就顯得詭門殘部越發不夠看了。所以,那勢頭正旺的天陰教和無常樓,都懶得給他們眼神,所以便沒有繼續“清繳”。

方寧還說,百年前詭門被屠,他們巽堂就成了魔界各大派的必争之物。

要知道,巽堂掌握着整個修真界的情報網,得到了巽堂,就相當于得到一雙洞察天下的眼睛!

不過方寧率衆誓死不從,再加上……

“商落塵的那層關系,他們也不敢輕易開罪,只拿了巽堂暗室裏的所有卷宗,把房屋瓦舍什麽的砸了洩恨。”

江舒白聽得糊塗,這又關商羽什麽事?

魔界內部的争權奪勢狗咬狗,商羽摻和進來作甚?還維護巽堂?

莫名其妙。

現如今,巽堂也搬到了落日谷。

江舒白邊聽邊走,這裏距離扶桑還挺遠的,百年前那場厮殺并未給落日谷的氣候環境造成影響。

這裏重巒疊嶂,山清水秀,一如曾經。

站在門前的值守弟子正要厲喝“來者何人”,猛地看清方寧,急忙跪地行禮,再起身之時,留意到方寧身旁同行的男子,先是一愣,然後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難以置信的驚呼道:“是是是是是左護法大人!?”

江舒白回眸看向這人,失笑:“你的修齡看起來不大。”

魔修:“啓禀護法大人,屬屬屬下看過您的尊像!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但是畫的一模一樣!”

江舒白走進山門,熟悉的小路,熟悉的風景,還有熟悉的人。

“天哪,是左護法大人!?”

“屬下沒老眼昏花吧?是左護法大人,是左護法大人!”

“左護法回來了,左護法真的重生了!!”

前前後後不到半柱香,整個落日谷的魔修都前仆後繼的狂奔而來,霎時,遼闊的廣場上跪了一地的人。

他們又驚又喜,虔誠跪拜,泣不成聲。

詭門弟子,從群魔敬畏的高高在上,到百年間的颠沛流離家破人亡。他們就像一群落水狗,人人可欺,抱頭鼠竄。

而現在,他們的頂梁柱回來了!

他們即将撿起那碎了滿地的傲骨,重回魔域巅峰!

“屬下等翹首以盼,日思夜念,請左護法主持大局,重振詭門榮光!”衆人異口同聲,以頭搶地。

江舒白正要說話,遠處傳來車輪碾地的“吱呀”聲,未見其人,先聽其音:“左護法大人!”

江舒白回頭,瞳孔微縮。

“左護法大人!”那人步入中年,鬓發灰白,滿面滄桑。

他不顧旁人的攙扶,自己用僅剩的一條胳膊撐着身體起來,可雙腿無力,直挺挺的撲倒在地,嘶聲喊道:“屬下乾堂堂主李嘯天,拜見護法大人!”

江舒白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他被狄沙領回乾堂之時,李嘯天就已經是副堂主了。他這個人傲慢自大,最在乎顏面,就算外出執行公幹也要把自己捯饬的光鮮亮麗。

和狄沙不同,李嘯天是個惜才愛才之人。

江舒白靈脈沒被毀之前,李嘯天這個副堂主對他很好,也是後來才……

葉慎之曾要為江舒白出氣,找個地方把李嘯天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但是被江舒白搖頭拒絕了。

只為當初誤食了七寶烏金雀,惹兌堂堂主跑來落日谷算賬,李嘯天第一個沖出來維護他:“能被我乾堂棟梁之材吃掉,那是你家雞的福分!”

葉慎之說他心慈手軟,該去淨光寺做普度衆生的佛修,他不置可否。

李嘯天一心一意為乾堂,對于可造之材,讓他豁出命去維護都成;對于爛泥扶不上牆的蠢貨,他覺得活着純粹是浪費糧食。

魔修之間都是慕強的,能指望李嘯天同情弱者,對一個小雜碎慈眉善目嗎?

百年,再見故人,複雜的情緒堵在心口。

李嘯天早已聲淚俱下,淚流滿面:“屬下恬不知恥的茍活至今,就為了等大人醒來的這一刻,親口告訴大人。”

李嘯天深深叩頭:“屬下李嘯天不負大人所望,屬下護住了乾堂!”

江舒白走過去,把渾身顫抖的李嘯天扶起來,方寧也來幫忙。

等李嘯天重新坐回輪椅上,江舒白順勢搭上他的脈搏,心中不由一驚:“你,怎會如此?”

李嘯天氣喘籲籲地說:“屬下無能,給詭門丢臉了。”

江舒白掌心聚起靈力,灌入李嘯天心口,等到李嘯天氣息平緩下來,才聽方寧代為解釋:“五十年前,天陰教教主獨孤泉欲奪落日谷,李堂主率乾堂舊部跟他打了三天三夜,最終利用天時地利逼退了獨孤泉,但乾堂弟子陣亡過半,李堂主也……”

李嘯天坦然承認自己的狼狽:“變成了殘廢。”

江舒白肅立起身,一雙墨色的瞳幽沉無瀾,喃喃念道:“天陰教……”

“方堂主!”

就在這時,前山值守弟子驚慌失措的跑回來,跪地說道:“十裏外的弟子傳報,天陰教教主獨孤泉朝落日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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