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

chapter 10

收完作業，班級裏依舊鬧哄哄的，大多數人都在讨論剛剛的事，也有少數已經進行到了下一個話題。

于笙把剛剛收上來的作業整理好，一起送到數學老師辦公室。

數學組的辦公室在語文組旁邊，于笙路過語文組辦公室時，剛好碰見了班主任。

于笙跟劉芸打了個招呼，剛想往前走，卻被對方叫住。

劉芸思索片刻，抛磚引玉道：“于笙啊，最近的學習壓力大不大？”

“還好。”

“可老師聽說，你跟十二班的祁灼走得很近，這是真的嗎？”

于笙一哽，在內心組織好語言：“……我跟他只是正常的同學關系。”

“那就好，畢竟祁灼這個同學你也知道，通報欄經常有他的名字，你還是少接觸好。”

又是一個勸她“回頭是岸”的。

人人都勸她，可無人來幫她。

于笙諷刺地抿唇。她還以為劉芸從不關心學生之間的事呢。

之前她多次向老師反映校園欺淩的問題，一直都無人在意，如今卻因為一個小道消息被質問。

那些縱曲枉直的真相總是無人問津，千萬人的謬論即成為真理。

“老師，我知道了。”于笙故作順從。

她還能說什麽呢？

難道她要告訴劉芸，自己就是跟祁灼走得很近，而處心積慮地設計這一切的目的僅僅是為了不被欺淩？

劉芸昨日可以對她的求助視而不見，今朝亦可以對她的解釋充耳不聞。

返回班級的路上，于笙碰到了一同來送作業的班長。

冬天天冷，哈出的熱氣氤氲在眼鏡上，形成朦胧的霧氣。

班長取下眼鏡，用眼鏡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水霧。

“班長，你不戴眼鏡好顯小哦，好像初中生。”于笙開玩笑。

班長會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不自在地別向一邊。

于笙接着問：“你長得這麽年輕，為什麽戴眼鏡啊，是因為近視嗎？”

班長的回答出乎人的意料：“不是，戴眼鏡是為了顯成熟。”

“人家都是打扮得越年輕越好，你為什麽要顯成熟？”

“因為這樣能服人。我是班長，要管人，不戴眼鏡沒有威嚴，別人自然不會聽我的。”班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于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在這樣的班級當班長，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班主任讓我當班長，一定有她的用意，我也相信自己能勝任這個職位。”班長沖于笙笑笑，“于笙，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說這麽多話。”

“我平時話很少麽？”

“你之前總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也不跟人說話。”班長建議道，“要試着融入集體。”

集體？

“但是集體接受我麽？”于笙問得班長啞口無言，“沒有人天生不合群。”

只是這個令人失望的“集體”改變了她而已。

-

五班和十二班有一節共同的體育課，在周一下午第三節。

于笙收拾好座位，關上教室的燈，匆匆到操場集合。

五班雖然混子多，但班主任對于曠課的處罰很嚴，因此很少有人敢逃課，包括體育。

此時，班裏的人已經到齊了，于笙是最後一個來的，在一行人灼熱的目光下插進了隊伍。

操場的另一頭，于笙一眼就望見了祁灼。

他剛從樓梯道下來，正不緊不慢地晃悠着前行，身後跟着一群浩浩蕩蕩的狐朋狗友。

藍發依舊矚目。

有時于笙會想，他們班班主任不管他嗎？可是管的話，怎麽會同意他染這麽奇異的發色？換作是別人這樣做，恐怕早就被處分勸退了。

祁灼之所以惹人羨慕，是因為他叛逆、自信、張揚，且永遠活在傳聞中。在這個人人筋疲力盡演出的時代，他做了很多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衆人妄迫他凄慘落寞，他偏在自己的世界自成一派，風花雪月，萬壽無疆。

按照慣例，五班先繞着操場慢跑兩圈。直到跑完時，十二班仍然按兵不動。

于笙指了指遠處，随便問了個同學：“他們班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動了？”

“好像是因為祁灼那幾個男生來得太遲了，惹體育老師生氣了。”同學答，“不過祁灼也真是的，有他在，學校沒一天安分的。”

抱怨完，同學又想起于笙跟祁灼關系匪淺，連忙補充：“我剛剛只是随口說說，別當真。”

于笙知道她是怕自己告訴祁灼：“我知道。”

她還沒有無聊到那種地步。

告密這種舉動，只有小人會做。

跑完後，體育老師讓大家休息五分鐘。于笙跑到十二班的隊伍邊，側着耳朵偷聽。

十二班的體育老師一直在訓話，仔細一聽，內容果然是在罵祁灼。

“你們知不知道考大學有多難？有高中念還不好好學，從你們拖拖拉拉地進隊我就能看出來，你們就是來學校混日子的……”

“祁灼，說你呢！在那晃什麽晃，站沒站相！”

“我特地看了你們上次的月考成績，每次拖拖拉拉的那幾個男生一直是倒數幾名。年級總共五百多人，最差的都能排到倒數前十。說真的，有些人還真不如回家學……”

出于保護學生的顏面，一般老師不好直接攻擊學生的成績。由此可見，這次十二班的體育老師是真的發火了。

祁灼年級倒數前十的成績被體育老師毫不留情地搬了出來，作為反面例子示衆。

于笙不禁佩服祁灼心理素質的強大，如果換作別人被當衆這樣罵，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就在這時，五班體育老師高喊了聲“集合”。衆人三三兩兩地歸隊。

體育老師開始介紹這節課學習的內容，是鉛球。簡單做了示範後，體育老師讓大家自行練習。

于笙讨厭這種高強度的體育項目，因為看着別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出來，自己卻完成不了的場景會很丢臉。

于笙拿起鉛球，沉甸甸的重量讓她情不自禁地彎下了腰。

她抱着球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開始練習。

于笙舉起鉛球準備投擲。忽然，劇烈的痛感從胳膊傳來，疼得她一趔趄。

耳邊傳來熟悉的，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聲音：“啊，對不起，我沒控制好方向。”

梁雯淺一臉無辜地道歉，好像于笙才是那個咄咄逼人的施暴者。

于笙冷笑：“那麻煩你離我遠點，別再扔偏了，我可不想再挨一下。”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自己清楚。”

怯懦的面具本就應該被踩在腳底碾碎。她不要那些提醒自己有多無能的善意，不要廉價的原諒。

半個身子都踏進污水裏的人，早已沒有害怕的東西。

“既然道過歉了，那我們就走吧。”紀方淩扯了扯梁雯淺的衣角。

說實話，梁雯淺她們對于笙的态度已經好了太多。

雖然欺淩還存在，但基本都是隐藏在暗裏的舉動，不似從前明目張膽的辱罵、毆打。

班長注意到這邊的異常，走過來問：“于笙，你沒事吧？”

“沒事。”于笙下意識地把受傷的右胳膊往背後藏。

她不想把自己的缺口暴露在衆人面前。

班長還是發現了端倪，抓住于笙的胳膊，輕輕翻過來：“傷到哪兒了？我看看。”

于笙有些不自在，眼神飄忽向別處：“沒什麽事，碰了一下而已。”

“這叫沒事？都發紫了。”班長秀氣的眉毛微蹙。

最後，于笙還是被班長送進了醫務室。

冰涼的藥膏敷上胳膊，一股至寒的涼意襲來，但同時疼痛也減少了幾分。

護士“啧啧”兩聲：“小姑娘，這個月我都看見你五回了，上次是腳扭了，這次是胳膊擦傷了，下次是不是直接就人沒了？”

另一個護士想到了一種可能，嚴肅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沒有沒有。”于笙不想給她們帶來麻煩，連忙否認。

“可碰一下也不至于傷成這樣啊。”

“可能我體質比較差吧。”

護士沒再多問。上完藥，她告訴于笙處理傷口的注意事項。

班長沒去上課，全程在旁邊陪同。于笙覺得自己耽誤了他上課，感到很愧疚。

班長問：“護士剛剛的猜測是對的嗎？真是有人故意的？”

于笙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說出來也沒人信，又沒有證據。”

她曾瘋了一樣地在雨裏尋找庇護，卻被暴雨淋濕。最終傲骨盡焚，瀕死在春。

“我信啊。”班長一下就猜到了施暴者，“是梁雯淺她們，對麽？”

他痛心道：“祁灼他根本就不關心你，你受了這麽多傷害，他都一無所知。”

她哪敢奢求他的關心？

不過是假扮的男女朋友，他能護着她，于笙就已經感激涕零了。

于笙岔開話題：“語文課已經開始了，劉芸的脾氣你也知道，你快回去上課吧，免得她發火。”

班長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地叮囑：“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點，別再受傷了。”

“嗯。”

于笙的聲音很小，并非是刻意壓低，而是她的聲帶已經竭力。但話一出口，只能化作那偌大湖面上沉沒的石子，蹦噠兩下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