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買空市場

買空市場

小姑娘瘦了一大圈，臉兒蠟黃蠟黃的。甄蓁看得心疼，“你怎麽把自個兒弄成這樣？”忍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師傅...師傅要我去嫁給神拳霍家的孫子，我...我不願意...”

甄蓁趕緊問，“什麽時候訂的親？”

忍冬哭得厲害，“師傅欠他們的情，便要拿我作還。甄姐姐...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摟着她柔聲安慰，甄蓁抓緊機會問她，“你不喜歡霍家的公子，可是心裏有人了？”

忍冬咬了咬唇，點點頭。她心裏有了三分把握。

“是那家夥嗎？”她用手比劃了一下東霆的月牙彎刀，忍冬一反常态的突然沉默，即不承認也不否認。甄蓁心裏便有了五分把握。

“他有什麽好？幼稚得不得了！”甄蓁假裝不屑的翻了個白眼，“而且我看你倆整天吵來吵去，沒一刻消停！”

忍冬垂着密密的睫毛，“他...嘴上很壞，可心裏...是很好很好的...”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兩個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忍冬啊，”她覺得還是要說明白，“喜歡一個人，不代表就能跟他結婚。就算結了婚，也不代表就能過好一輩子。”她自己就是一個例子。“或許幾年後你突然發現，他其實并不适合你。或者沒有原來那麽喜歡對方了。”

忍冬愣愣的看着她，淚珠挂在睫毛上，“甄姐姐，連你也...”

她故意賣官司，“如果我不贊同，你打算怎麽辦？”

小姑娘臉上顯露出一種心碎的表情。愛情是羅密歐與朱麗葉，越阻攔，越是要撲火。“我不甘心。甄姐姐，就算我錯了，我也想試一次。”

這就是年輕吧。甄蓁想起曾經的自己，發狂的迷戀着青澀拘謹的宋恺。那時候怎麽懂得愛情是多麽脆弱的東西啊！它需要多麽精心的呵護才能不枯萎。如果那時候有人告訴她，她會為了婚姻放棄追逐羽尚的繼承權嗎？

“甄姐姐...？”忍冬把她的神喚回來，“他...東霆他還好嗎？那天他來過，被師傅趕走了。我真怕他會放棄...”

甄蓁微笑的拍了拍她的手。“他很好。跟你一樣，勁頭十足，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指了指廳裏的徐老頭，對忍冬眨眨眼，忍冬就破涕為笑了。

離開之前，她對徐前輩說，“孔雀東南飛。棒打鴛鴦，咱們也不能把鴛鴦打死。要我說呢，徐姑娘和我家東霆本來也不怎麽對盤。任由他們去也未必就怎樣。反倒是您這麽一大動幹戈，倆人倒情投意合去了。您也別太為難徐姑娘。說不定霍公子一下子把我們家東霆比了下去，徐姑娘見着就喜歡了呢。”

從忍冬家出來，甄蓁才想起祁寒還在山谷外等着！她不由跑了起來，轉過急彎，馬車赫然還在原地，馬匹在不遠處吃草，祁寒靠在車上，嘴裏叼着一只狗尾巴花兒，百無聊賴。她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笑着走向他。

“天都要黑了，甄大小姐。”他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讓你久等了，祁‘大俠’。”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他一邊問，一邊遞給她一張紙條。甄蓁打開一看，是一封飛鴿傳書：神拳霍氏三代長孫霍英傑先天體弱多病，疑有痨症。

“你哪裏查到的？”甄蓁兩眼發光，拉下他的脖子，猛親了好幾口。

祁寒微微皺眉，“克制點，這是在外頭。”

“有什麽關系？這裏又沒有人！”怪不得霍家急着求親，沖喜治病兩不誤，這些徐老爺子未必知道！才想到一半，下巴被他反握住，他的吻壓了下來。

甄蓁索性環住他的腰，享受這種親密。這個男人外表一層冰，內心卻是火。她偏偏喜歡他忘乎所以的樣子。“來順兒，去把馬套回來。”又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祁寒才直起身吩咐。這回改甄蓁漲紅了臉，她根本忘了還有馬夫在身邊！

“你怎麽知道是霍家？”她不記得告訴過他。

“這附近只有一個鎮子。若有不尋常的人物往來，并不難查。”

她腦子中飛快的閃過好幾個念頭。從東霆回山莊到現在也不過才三天時間。寒山莊園的信息網已經發達到這種程度了嗎？她一直知道山莊只是他們三兄弟的一部分産業，或者說，是置辦的一處家業。可他究竟是靠什麽掙得這一切？

“你...”她突然覺得有問清楚的必要，“每次出門都是去幹什麽？”

祁寒回答的輕描淡寫，“做生意。”

“什麽樣的生意？”

“什麽掙錢就做什麽生意。”他明顯不想多談，走開去幫來順兒整理車轅，過了一會兒又解釋道，“你不用瞎想。”

他這樣說，甄蓁反而無法放心。祁寒身上有許多舊傷疤，為了一塊青石令，也曾差一點在她眼前丢掉性命。

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殺人放火、走私洗錢我都可以接受！告訴我。”

祁寒皺起眉，“你想到哪去了！”

“你何必瞞我？我又不是沒見過血！”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卻又迅速變得堅硬，“你何必非要問？”

他不想說的事情，死纏爛打也沒有用。甄蓁想，還是得從東霆身上下手。那家夥的一對彎刀，還有慕雲纏在腰裏很少拿出來示人的軟劍，都絕對不是擺設。在山莊一住二三年，她怎麽從來也沒好好問問，這一切都是怎麽來的呢？

“等把徐姑娘娶回來你倆一塊兒，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她狠狠瞪他一眼，“我無聊？你覺得我是什麽？莊裏的豬還是田裏的莊稼？”

東霆在家已經等得百爪撓心，“我還是先去把忍冬搶出來！”還好有他二哥管着，“急什麽。你平常那些機靈勁兒都哪去了？”慕雲琢磨，徐家這份聘禮只怕更不好準備。尋常那些東西老爺子豈能入眼。要是能使個法兒讓老頭一起來莊上住就更好了，不過以目前來看，可能性不大。

這件事甄蓁跟祁寒在路上就商量，若是直接跟徐前輩說霍家的是非，只怕老頭面子上下不來，反而不肯退婚。怎麽才能讓霍家自己找上門來呢？甄蓁想了半天，“能不能查到霍家少爺服用的藥方？”

幾天後，一張手抄霍家藥材采購的清單綁在信鴿腳上飛了回來。甄蓁專門請了個藥材商人給看了看，“怎麽樣？哪個最貴？哪個最不好買？哪個不能缺？”

藥商細細講了一遍，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其中一味上。“所以，這個丹參用量不多，但今年常常斷貨是嗎？”仔細問了這藥材長什麽樣，幾月采收，市場做價幾何。她心裏漸漸有了個主意。

“你不會是想要買空這味藥材吧？”慕雲挑眉看她。

“那要看你手裏的資金夠不夠拉動盤子了。”甄蓁沖他笑了一下，後者頻頻搖頭。“屯這麽多藥材在手裏怎麽處理？”

甄蓁縱縱肩，“價格拉高了再反賣回去。反正下一季收藥的時候還早。”藥材幹燥後不怕放，說不定還可以炒炒期貨。

“大嫂，你這樣會玩出人命的。”慕雲苦笑着提醒她。這可是治病救人用的藥啊！

甄蓁吐吐舌頭，“那咱們就只加一點價，把娶忍冬的聘禮掙出來就好了！”

真黑呀，這女人...慕雲深吸一口氣。東霆還不明白他們在讨論什麽。沒有徐前輩點頭，賺錢有什麽用啊！

“買空藥材，霍家公子就斷了藥。一急之下十有八/九會求到徐前輩那兒。然後咱們再吹吹風，老頭兒肯定會氣得跳腳！”她笑吟吟的解釋。

東霆張着嘴愣了半天，“那、那霍公子豈不是會有危險...”

“有徐大神醫在他哪兒來的危險？”

“可是...可是...”東霆只覺得哪裏好像有點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會有一些不相幹的人倒黴。”祁寒一針見血。三道目光一起射向甄蓁。

“你們幹嘛這麽看着我？算好日子在霍家采購的那幾日斷貨就行。這病是慢性病，少吃兩副又死不了人！等咱們目的一到就收手。大不了，不擡價就是了嘛！”

“大嫂...”東霆還是有點猶豫。

甄蓁一翻白眼，“要不然算了。我看那霍公子也挺可憐的。還是叫忍冬嫁過去伺候人家吃藥吧。”

“大嫂！”

“幹不幹一句話！這麽啰嗦。”

查出了崔家采購藥材的頻率和周期，再摸清方圓千裏內藥號的丹參存量。甄蓁驚訝于寒山莊園在外的辦事能力。她還以為這幾年山莊規模擴大就是全部。

“大嫂真是駕輕就熟吶！”見甄蓁指揮得頭頭是道，慕雲随口探問。

“嗨，以前做采購的時候...”甄蓁突然剎住，改口道，“以前在甄園見過叔伯們操作過幾次。”

各大藥號的丹參幾乎是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藥鋪的夥計也不明白，今兒個的客人怎麽全都指名要買這一味藥。三天後當霍家人如常來給大少爺抓藥時，才發現跑遍全城也買不到！更要命的是，藥材商紛紛表示進不到貨，“今年本來就是小年，這個可沒辦法，怕是得等到冬天了。”

霍家派人四處求藥，自然是一無所獲。這一方藥霍少爺連吃了兩年多，臨時改也改不得呀！祁寒叫人嚴密監視霍家的動靜，同時也注意徐家的情形。丹參的價格一擡再擡，只可惜有價無藥，出價再高也是枉然！

大半個月後，飛信來報，霍家下聘的馬車已經出發了。“大嫂！”東霆真的着急了。“慌什麽！你等等。”甄蓁把小雁兒叫過來，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