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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月色清悄，一彎弦月隐在烏雲背後。

一道身影摸進了景秀宮中。

淑貴妃這兩日睡的很不安穩，是以才有動靜她便醒了。

“誰？”

外頭守夜的宮女也被驚醒了，忙起身查看，“娘娘且安心吧，許是野貓撞到了窗戶上吧，奴婢檢查過了，并無異樣。”

淑貴妃眉頭一皺，吩咐道。

“本宮有些餓了，你去小廚房裏拿些糕點來。”

宮女被支使走後，一個身穿太監服的身影便從屏風後走到了床前。

“你來啦！”

淑貴妃的話音裏有幾分哽咽之意。

那人靜默良久之後才開口道：“多年未見，娘娘可還安好？”

聲音低沉而富有滄桑感。

淑貴妃勉強忍住了淚意，伸手撩開了床帳，見來人身着太監服，半弓着身子，看不大清面容，不由嘆了口氣。

“你深夜來找我，所為何事？”

那人依舊保持着躬身的姿勢。

“停止一切的行動，承平帝并非你想的那般簡單。”

淑貴妃坐直了身子，訝然道：“你的意思是？”

“你若是想得到你夢寐以求的，便聽我這一次吧，我，總歸不會害你的。”

男人的聲音低低的，帶着絲絲的壓抑感。

聞言淑貴妃便掙紮要下床。

男人又道：“娘娘還是好好歇着吧。奴才告退。”

說完便消失在了屋子裏。

淑貴妃光着腳踩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外頭的夜色出神。

宮女捧着點心回來的時候，忙道：“雖說已經入了春，但是夜裏還是有些涼的，娘娘還是保重些為好，免得着涼了。”

翌日，衛安軍統領叛變，投入了太子麾下。

三皇子逃遁而去，不知蹤影，淑貴妃被囚禁于景秀宮中。

整個京城盡數掌握在太子和皇後的手中。

坤寧宮中，皇後總覺得有些患得患失，一切似乎來的太容易了些。

“母後，你便不要多想了，眼下父皇已死，老三也不成氣候了，我這個太子不就是名正言順的新帝了，等回頭得了空，我便讓禮部挑個時間，盡快舉行登基大典。”

這些日子，太子嘗過了無上皇權的甜頭，現在滿腦子裏想的都是登基稱帝的大事，這會子來找皇後也是為了登基大典的事宜。

皇後依舊皺着眉頭，“本宮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跷，要不登基大典遲些再舉行？”

太子不悅道。

“母後，您這是婦人之見，國不可一日無主，兒臣早日登基也是為了大周社稷的安定，想來不會有人反對的。”

皇後還欲再說，但是見太子态度堅決便也閉了嘴。

太子又笑着哄道：“如今景秀宮的那位沒了支撐，等回頭兒臣随意尋個由頭将她......”

他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皇後冷笑道：“在這宮裏死是最好的解脫，本宮要留着她，讓她看着本宮是如何當上太後的，而她卻只能如蝼蟻般活在本宮的腳下。”

昔日炙手可熱的景秀宮，一下子便成了冷宮。

淑貴妃不吵也不鬧，只在宮裏靜靜的等着，等那人所說的奇跡。

皇後隔三差五便來奚落她，那些個拜高踩低的奴才們也個個給足了她冷臉，一應的飯食皆都是馊臭的剩飯剩菜。

為了早日登基，承平帝的喪儀只草草了事。

時間一晃便到了六月初六。

欽天監并禮部挑出來的登基的好日子，太子一早便穿上了新制的龍袍，看着上頭的金龍淩雲的花樣，看着那抹明黃色，太子的心裏感慨萬分。

自今日開始他便是大周的新帝，萬民臣服，百官跪拜。

那些曾經得罪他的人，他要一一報仇。

那些他曾得不到的人，如今只要一句話，便也可得到了。

外頭晴空萬裏，禮樂聲悠悠揚揚的傳進了殿中。

一想到一會兒便要坐上那夢寐以求的龍椅，聽着百官齊呼萬歲，他便激動的無以複加。

一應的流程下來，太子終于到了金銮殿，接受百官的跪拜。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龍椅走去，直到站在了臺階之上，俯瞰着底下的重臣，他一撩衣袍，正準備坐下，忽的一道陰冷愠怒的聲音子殿外傳了進來。

“如此德行，也配承繼大統？簡直是癡心妄想。”

聲音很是熟悉。

待見到來人之後，太子屁股一滑，直接從龍椅上跌坐了下來，他見鬼了似的，指着大步而來的承平帝。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承平帝冷哼一聲，徑直走到了龍椅旁，一腳将太子給踢了下去。

“太子無德，難以堪當重任，現廢除太子身份，貶為庶人。皇後教子無方，不堪為一國之母，打入冷宮，非死不得出。”

承平帝不等太子求情喊冤，直接廢了太子和皇後。

自打林風眠算出春獵時他有一劫，他便寝食難安，如鲠在喉，最後才想出了這招假死避禍之計，沒成想竟然引出了太子和皇後這般的狼子野心。

他在暗處将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他遇難之後，他這些兒子不張羅着找他，卻開始內鬥了起來，最可惡的是太子居然草草的就将他的喪事辦了，急不可耐的便要登基。

太子面如死灰，癱軟在地上，反應過來後哭喊着道。

“父皇，都是兒臣一時鬼迷心竅，還請父皇看在兒臣昔日孝敬的份上，饒了兒臣和母後這一回吧......”

承平帝冷聲喝道：“将人給我拉出去。”

景秀宮裏，送飯食的宮女翻了個白眼，将食盒丢在了淑貴妃的跟前，“還真當你是從前那個千嬌萬貴的貴妃娘娘呢，奴婢勸你還是看開些的好，您聽聽外頭的禮樂聲，今兒可是新帝登基的好日子，咱們皇上最是仁孝，只尊咱們唯一的皇後娘娘為太後娘娘，如今肯留着您一條命，您就偷着樂吧。要是換了奴婢......”

宮婢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人一腳踹倒在地。

待反應過來後，整個人都吓傻了，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承平帝看着披頭散發，面色蒼白的淑貴妃，眉頭一皺，“拉出去，杖斃。”

淑貴妃見了承平帝，心中驚詫不已，淚登時便模糊了眼睛。

“皇上，真的是你嗎？皇上，臣妾這不是在做夢吧，皇上......”

此時的淑貴妃，只着了一身素白中衣，未施粉黛，更見可憐模樣。

承平帝将人攬進了懷裏，低聲安慰道。

“是朕，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淑貴妃心中五味雜陳，只伏在承平帝懷裏哭道：“只要皇上能平安歸來，臣妾就一點都不覺得苦，皇上.......”

皇後被廢，太子被廢。

承平帝“死”而複生，一時間朝野動蕩。

承平帝更是以雷霆之勢清掃了舊太子并皇後極其母家的所有勢力，一時間京中之人皆是惶惶不安，生怕舊太子一事牽扯到自己身上。

而明哲保身的葉府此刻卻是歡聲笑語。

慶成郡主在葉府裏住了些日子，對外只說是跟葉晚寧親如姐妹，但內裏的實情卻只有葉晚寧一人知道，偏他那個不解風情的哥哥還嫌人煩，日日都躲到外頭去，每日都是夜半才回來。

可巧今兒回來的倒早，見院子裏安靜的很，不由詫異了起來，問了之後才聽說慶成郡主已經搬回長公主府裏了，這會子應該随着長公主殿下進宮去給皇上請安了。

心下一松，忽又覺得有些怪怪的。

盛暑天裏，天氣異常炎熱，蟬鳴聲聒噪的厲害。

葉朝宗發了一通脾氣，命小厮們将府裏的蟬都捕走。

這頭葉晚寧剛做了些冰盞，正要給林風眠送去，誰知半道上卻聽說林風眠被祖父叫去了書房，只得折身去了葉銘章那兒。

葉銘章年歲已大，吃不得涼的，只嘗了一小口便扔在了一旁。

“眼下太子被廢，朝中諸臣又商議着要另立太子，如今三皇子的呼聲最高。二皇子早夭，如今三皇子便是嫡長子，又素有賢名。”

林風眠捧着手裏的冰盞，上頭有切了丁的各色果子，堆在一起倒是分外好看，只是他吃的卻是沒滋沒味。

“祖父，不瞞您說。我只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于其他的并無念想，人人都羨慕那至尊之位，可我卻看到了天家無情，身處高處，乃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

他放下冰盞，握住了葉晚寧的手。

“我這一輩子，有阿寧一人便足以，不求旁的。”

葉銘章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個人能在權力面前保持冷靜，那是極不容易的。

林風眠的指尖因為握着冰盞有些涼，可掌心卻炙熱的厲害，冷熱交替間，讓葉晚寧羞紅了臉。她掙紮了幾下，沒掙脫開，才嗔了他一眼，低聲道：“祖父看着呢。”

林風眠見羞的滿臉通紅，這才放了手。

“我與淑貴妃倒也算是同盟，我義父臨死前曾告訴我宮中有內應，幾番事情下來我可以确定那內應便是淑貴妃，只是偶然間聽三皇子提起什麽信，我有些摸不清這背後之人的用心。”

葉晚寧聞言皺起了眉頭。

“風眠哥哥，你若是擔心此人，咱們倒不如用計将此人逼出來如何？”

葉銘章枯瘦的手敲在桌面上，也點頭附和道。

“是狐貍總會有露出尾巴的一天的。”